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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紫罗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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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病房内的挂钟指向了正午十二点。
姬諐眉梢扬了扬,眼底褪去了刚刚那副复杂的情绪,就像刚坐下那样,笑了笑:“你还有和我父亲的交易。不怕不好交差吗?”
谢宴也笑起来:“当然不会,毕竟话我已经转达到了,谈或不谈都是你们父子两的事。我已经尽力而为了,剩下的就不做保证。”
“那剩下的就等你伤养好了再说吧。”姬諐站起来,话里带笑,但也意有所指,“我得到的消息,现在分享给你这个未来盟友:奥歌契公爵和卡蓝斯的地下赌场有所交易,交易的时间恰巧,就在一个月后。”
“一个月。”姬諐单手比了个一,视线在谢宴身上伤处扫过,“希望我们能成为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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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兰的花期短,大半个月,东大门前的白玉兰陆陆续续地开了又谢,最终都成了满地的落花。
姬諐再一次走进A301号病房的时候,谢宴已经穿好了衣服,听着医嘱准备出院了。
那日脖颈上的伤已经淡退成了一条很浅痕,像是白玫瑰被折了两片花瓣。
淡痕偏脖颈上方一些,谢宴今日穿的衬衫只能遮住一半。
姬諐随意瞥了两眼,淡淡收回目光。
要交代的并不多,没一会医生便走了。
迎上视线看过来的谢宴,姬諐瞄了眼钟:“正好中午了,我让贺年在托尔米亚餐馆订了一桌,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托尔米亚餐馆位于维奥拉的赛蒙德大街左侧,以辣闻名,对鱼肉海鲜一类为主要食材的菜品最为拿手。
“又来了?”餐馆老板看见长身玉立的来客,乐呵呵的打招呼,“还是老样子?”
姬諐刚想点头,但转头考虑到身边还有一个病号、哦不对,前病号,到嘴的话硬是转了个弯:“不巧,今天我有客人,清淡一点吧。”
“这算是在给我出题呢。”餐馆老板打趣了一句,转头把注意放在客人身上,“这么俊俏的小公子哪里绑来的?”
姬諐偷瞄了谢宴一眼:“绑可绑不来,人家自己乐意的。”
他拿手肘戳了戳谢宴:“是不是呀?小公子。”
谢宴把他伸过来的手肘推到一边:“到哪地就吃哪样的菜,怎么好吃怎么来。”
餐馆老板笑起来,眼角边笑出了褶子:“爽快人,我给你们做我的拿手菜!包间里头等着吧。”
姬諐常去的包间在北面,进去后迎面就是一扇落地窗。正午的阳光照进来,落了满桌。
谢宴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朝姬諐抬了抬下巴:“不是要谈谈?”
“我们目的一样。”姬諐挨着他坐下,“最后得益也一样。”
桌上一早就摆好了酒,是一大早就从桴止运过来的上好的红葡萄酒。
姬諐开了一瓶,简单醒过酒后给谢宴倒了一杯。
他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谢宴从他手上接过来时没忍住多瞟了两眼。
毕竟世上谁都喜欢美人。
“除非你还想要些什么。”姬諐给他自己也倒了一杯,“让我猜猜看,既然是一直默默无闻的皇子,最想要的,应该是皇位吧?”
他笑着朝谢宴举了举酒杯,抿了一口红色酒液:“我当然可以帮助四皇子殿下取得皇位,毕竟我有钱也有人脉,但四皇子殿下能回报我什么呢?”
“我可不做亏本的买卖。”姬諐说。
在哪家就按哪家的来。即便谢宴是个不喝酒的人,此刻也举起酒杯,轻抿了一小口。
带着涩味的酒液顺着喉管滚进胃里,谢宴说:“星盗大人不缺钱也不缺人脉的,想要什么我也猜不准,不如到时候您来找我自己拿。”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反悔?”姬諐唇角勾了勾,偏偏那漂亮的暗蓝色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这好办。”谢宴笑着说,“回去找贺年要一份星际密函,我在上头亲笔写下‘待交易达成后姬諐可以随意找我索要报酬’。若是这也不可信,我再添上一句‘若是我反悔了,姬諐就自己带人去皇宫找我,砍了我然后成为新皇,想要什么应有尽有’。”
他语气很放松,甚至尾音还染了点笑,像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话一样。
姬諐挑了挑眉,没答话。
包间的门这时候被人哒一声打开了,餐馆老板领着端菜的服务生上来了。
油泼水煮鱼、麻婆豆腐、辣子鸡、手撕包菜……。
谢宴抬眼看去,红汪汪的一大片,不像是谈话时吃的菜,倒像送他去上路的。
只有最后一道汤还算正常:鲜藕炖上排骨,配上现采的莲蓬,飘出来的香味都是清淡的。
“您二位慢用。”餐馆老板笑呵呵介绍完,体贴地拉上了包间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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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下来,谢宴已经失去了他的味觉。
来接人的是个谢宴没见过的男人,男人从姬諐的车库里开了一辆明艳的红色悬浮车过来,加上他那双浅紫色的眼睛,吸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姬諐挑了挑眉:“这么大张旗鼓,一点脸不给我留?”
紫眼睛开了车门:“给您涨人气。”
两人交谈时神情自然、语气熟稔,就像相识多日的好友一样。
紫眼睛同姬諐寒暄完,将视线投到谢宴身上:“白白净净的美人?上车吧,我是萨里恩,这家伙的老友,很高兴认识你。”
萨里恩有一副好皮囊,弯起眼睛笑的时候像一朵盛开的紫罗兰。
悬浮车一路开往维奥拉的城外郊区。那有一处房产,依水而建,周围是树木花草。清晨有婉转鸟鸣,夜晚有暮色霞光。
“那是姬諐的房产。”萨里恩下车后第一时间给谢宴开门,“选这里主要是……安全。”
萨里恩笑着给谢宴打了个响指。
别墅有三层,整体都是灰色调,简约大方。
门口有一片前院,院内种了大片的红玫瑰,还有几棵金、银桂和海棠。
这个品种的红玫瑰花期短,大多在四五月开花。可惜现在这个时节早已过了花期,只剩下一片汪绿的树丛。
“三日后奥歌契公爵的私人星船就会施达卡蓝斯,到这落尾。”萨里恩指向平摊在茶几上的卡蓝斯星地图的一处:菲拉蒙。
菲拉蒙城区是卡蓝斯星最混乱的城区,有着最黑暗的地下贩卖市场,只要有钱,物品、消息,甚至于人|命,都可以买。
“我安插了人在费兰尼亚圣母院。”姬諐说,“我们三日后直接去费兰尼亚圣母院。”
费兰尼亚圣母院恰巧就坐落于菲拉蒙城区的隔壁,两者近到可以说走几步路就到。
“另外。”姬諐掀了掀眼皮子,嘴角上扬,只是暗蓝色的玻璃眼珠没什么笑,“你那位二皇兄,大概也有什么计划。而且和我们目标……貌似一致。”
“艾德尔?”谢宴挑了挑眉,却并不觉得奇怪,“他和奥歌契公爵关系可不好,这点可以放心。”
但这样一来,他临行前艾德尔在回梦堂放的《尤兰达》,倒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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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教堂坐拥大片大片的白色洋桔梗,全部都是由教堂的主教亲手植下。
“二皇子殿下安好。”门口的义工婆婆笑盈盈地看向停在洋桔梗前的人。
夏日的骄阳照在那耀眼的浅金色头发上,艾德尔回之以温柔的一笑,要是被皇宫里的人见着了,一定是会觉得闹了鬼。
“您也是,安好。”艾德尔说。
义工婆婆说:“您是来找主教大人的吧?他在里头呢。”
“哎。”艾德尔应了声。
天边掠过两只鸟雀,艾德尔看向蓝色教堂顶上的大钟。
此刻恰好到了十二点,浑厚的钟声响彻在蓝色教堂的上空,掠来的鸟雀一惊,扇动着翅膀飞走了。
艾德尔抬脚走进蓝色教堂。
蓝色教堂信奉的是古历时期的上帝。进去后左右两边的落地窗上画的便是上帝像:张开双臂的、被人簇拥的、身边跟着两只牧羊的……。
颜色鲜艳形态各异。
有两人站在画像底下,一人身披着白色长衫,头戴一顶小圆帽,另一人同样穿着白衫,脖子上挂着一个黑色十字架。
小圆帽那人对着十字架吩咐些什么,听到走步声,分了一道视线过来。
小圆帽就是这一任主教,名叫沈长亭。沈长亭生得极好,五官精致身形颀长,有着一双灰色的眼睛。那双眼睛让他长相看起来很冷,他周身气质也冷,就像桴止星冬季到来时的黑松林。
淋了雪的松枝在黑夜之下,显得静谧又清冷。
艾德尔伸手捋了捋金发,朝他粲然一笑。
“你把后天参与讲道的人员统计好。”沈长亭垂着眼,吩咐道。
十字架应了声好,从后门走了。
待后门传来砰地一声,艾德尔走上前,变戏法似的从他自己身上摸出一枚以洋桔梗为主题的指环。
“是个装饰品。”艾德尔眨了眨眼,拉过沈长亭的手,在对方带点疑惑的视线下给他戴上。
艾德尔轻轻吻上指环上盛开的洋桔梗,那嵌了一颗钻:“当时看到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下来了。”
沈长亭却淡淡收回手:“德拉中尉前不久发来讯息,说他已经抵达卡蓝斯星费兰尼亚圣母院。”
艾德尔对他的冷淡视而不见,自顾自地孔雀开屏:“亲爱的,这指环和我想得一样,在你身上能放出他最大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