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里之间》此去山青

1、第 1 章

　　叮——电梯门打开，谢言疲倦的抬起眼，看到里面那人，眼皮稍微抬起一些，最近每天早上都会看到他。
　　7：40他准时从家里出发，电梯总是先升到十二楼，再下降到十一楼，里面总是相同的人。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谢言就暗暗想，这个人真的很适合西装，剪裁得体的西装勾勒出宽阔的肩背和劲瘦的腰身，白色衬衫的扣子一丝不苟的系到领口，丝滑的面料如同流水般贴合身形，每一道条纹都透露出高级定制的精致。
　　谢言走入电梯，和那人一前一后站着，他回忆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不由出了神，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到了。”
　　谢言这才意识到电梯到一楼了，自己挡了别人的路，“抱歉，”他说完赶忙走出去。
　　谢言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自己是地球上的一个npc然后发现了另一个npc，两人暂时拥有了独立的意识，脱离世界繁忙代码的控制，游荡在边缘空间。这个想法一直到十二楼开出他的迈巴赫之后，荡然无存，他僭越了，他才是这个世界的npc，对方明明是满级大佬。不知道满级大佬叫什么名字，暂时称呼他为十二楼。
　　谢言到了公司，接了一杯水，开始编写文档。8：57，李梦竹紧赶慢赶踩点来到工位，她眼下黑眼圈已经成功的从刚开始来的时候浅浅的一点在眼周四散，还有继续的趋势。
　　“我决定离职，”李梦竹满脸怨气，有气无力的说。严胜举手同意：“我支持你，”接着好心提醒：“老板来了。”
　　李梦竹立即坐直身子，装作努力工作的样子，点进项目进度图，半天没见老板经过，李梦住幽怨的吐槽：“严胜！你太过分了！”说着还激动的想站起来。姜鹏着急的给李梦竹使眼色，咳嗽了两声。
　　老板出现在工位旁边，露出微笑：“上班时间打闹，罚款20元。”
　　李梦竹瞬间萎靡不振，鹌鹑一样坐下开始做项目进度表。谢言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谢言就职的铭实科技是一家规模较小的公司，谢言最初毕业的时候在第一家公司才做了半年，公司倒闭了，他重新开始找工作，面试的第一家公司就是铭实，offer发下来就入职报到了，这是第五年。他很喜欢稳定不变的生活，让他感到舒适，但是他觉得自己或许不应该从事这个行业，每天都有新鲜出炉的BUG需要处理，神经被迫紧绷。自己应该去当保安，他愉快的决定等这家公司倒闭之后就去应聘保安。
　　上午10点谢言在群里通知软件组的人过来开会，大致讲了项目的要求，分配了任务，会议结束谢言收起笔记本电脑走出会议室。
　　李梦竹把刚才记录的文档保存，星星眼看着谢言的背影，感慨：“我当初就是因为总工这张脸才入职的这家公司，”姜鹏在她旁边听到后愣了一下，严胜忍不住反问：“难道不是因为其他公司没有录取吗？”李梦竹直接给了他一拳：“你给我好好说话。”严胜立马认怂：“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岔开话题问：“那你怎么还不下手。”
　　李梦竹神秘一笑：“因为总工是顶级omega。”严胜认可道：“确实是，总工一向很准时。”
　　李梦竹仰天长泣，好烦，她说的不是表，根本没有人懂她！她又把目光转向姜鹏，嘴角笑意渐浓，心里暗暗感叹姜鹏和谢言看起来真的很配。姜鹏本来也在温柔的看李梦竹，发现她眼神里逐渐冒出的绿光有些害怕了，这孩子怎么了。
　　中午吃完饭，谢言继续在电脑前修改bug。他是四年前升为总工的，当时老板主动和他提起这件事，谢言完全没有反应淡淡的说：“我想做技术，不想做管理。”老板气的直接跳起来：“不想做管理的技术只有死路一条！”谢言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反驳道：“还有铁人三项。”老板又跳了起来：“荒唐、荒唐！”
　　谢言最终还是接下了这个艰巨的任务，他觉得老板可能不是因为认定他具有出色的领导能力，只是因为初创公司实在无人可用，担心他跑路给他晋升职位，所幸谢言的表现令老板非常满意，在这个岗位上谢言迅速成长起来，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价值。老板在办公室悠哉的喝着茶，觉得公司的未来一片光明。
　　晚上10点，谢言到了单元楼门口，“十二楼”在电梯里，应该是注意到他了，电梯门一直没有关闭，他快步走了进来，对着里面那人微微俯身，轻声说：“谢谢。”
　　“不客气。”那人清明的声音再次响起，很好听。
　　他觉得对方可能是个声优或者模特，但是气质又不像，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忽然听到那人说：“你没按楼层，是十一楼，对吗？”说着已经把十一楼按上。
　　谢言脸上泛着淡红，连忙道歉又道谢：“不好意思我忘记了，谢谢你啊。”说完自己就被自己蠢到了，怎么今天总是出糗。到了之后向后方对那人点点头，走出电梯。
　　一居室干净整洁，散发着淡淡的橘子的清香，他洗了洗手，随手拨开橘子，在冰箱里拿出一小盒冷冻的盒饭放在微波炉叮了五分钟。餐桌上方橘黄色的光洒下来，谢言吃的慢且安静，橘子很甜，盒饭一般。
　　早上谢言被雨声吵醒，窗外阴沉沉的，像被一层雾笼着，雨滴急急的打在玻璃上，又缓缓流下。
　　谢言看了一会，觉得如果不需要上班的话，这应该是他最喜欢的天气，预料到接下来是一路的拥挤和潮湿，他有些烦躁。
　　打开电梯，照例是“十二楼”，谢言的心情因为这份微妙的默契好了很多，进去时不经意扫了一眼，今天“十二楼”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脸部的线条很好看，淡淡的看着谢言，谢言走进去，冷冽的香气萦绕在轿厢。
　　滴—8：43显示打卡成功，谢言轻轻喘了一口气，来到工位打开电脑开始一天的工作。
　　中午他正在吃饭，收到了姐姐的消息：三菜一汤的图片，配文我的午饭。他笑了一下，把自己的饭也拍了一下给她发过去，一碗牛肉面，只有两片薄薄的肉片点缀在上面，显得十分可怜。接着便收到了10元的转账，姐姐说：“再去买个鸡腿吧。”谢言回复：“这边鸡腿15一个。”姐姐又转了15元。还没来得及说把第一个转账退回去，谢言已经把两个转账都收下了。“谢谢老板，”他开心的说。不再看姐姐发来的一连串愤怒表情包，谢言快速吃完饭，打算回到办公室休息一下。
　　又有新的消息通知，他点开是隔壁公司的陈浩，陈浩问道：“你一般中午都在那里吃饭呀？”
　　谢言看着手机里陈浩发来的消息，几乎隔一段时间就发一个，不过他工作忙，总来不及回，挑了几个回复了一下，最后说道：“点了外卖。”
　　陈浩紧接着问：“我们园区也有食堂你知道吗？”谢言嫌麻烦，不想再跑两趟，所以总是点外卖，回复道：“我一般点外卖，比较方便。”说完觉得有些生硬，又补充了一句：“有时间就去园区食堂。”谢言说完收起手机，往办公室走去。
　　就像他发现十二楼那样，也有人发现他。陈浩最近几天的某个早上在地铁上叫住谢言，自来熟的说道：“好巧，每天早上都能碰到你。”
　　谢言猛然被打招呼，不知道如何回应，只礼貌性的笑笑。
　　陈浩自来熟的自我介绍：“我叫陈浩，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谢言想拒绝时，地铁正好到站，他抱歉的说：“下次吧，我要走了。”没想到陈浩也出来了，他呆愣片刻，陈浩赶忙说：“我去高新园区。”谢言愣怔片刻失笑：“我也去那边，”最后两个人还是加上了联系方式。
　　等同事们纷纷打招呼下班，谢言才意识到已经是晚上了。他拿起包，关好灯走出大楼。天空深蓝混着黑，像是掺杂了瑕疵的宝石，看不到星星，有红点偶尔亮起。谢言想起了散文里描述的夜空，只在他小时候存在过，那时候抬头是满天繁星，低头脚下的路清晰可见，但是已经过去很久了，他也工作了5年了。
　　经过家附近的超市，谢言下了地铁，犹豫要不要买车，因为不想考驾照，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朝着超市入口走去。
　　拿了橘子和酸奶，正在低头继续逛，嘭的一声，意识到自己撞到人了，他赶忙抬起头道歉：“不好意思，你没事吧。”说完愣了一下，是“十二楼”。他应该没有生气，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淡的说：“看路。”谢言保持着镇定，继续道歉：“不好意思，”红红的耳尖暴露了他的窘迫。
　　对面那人视线垂下来，谢言顺着看到自己背包上的挂饰，他犹豫的开口解释：“这是一个很火的动漫的周边，你也喜欢这个吗？”
　　他没有回答这句话，反而说：“我叫程应淮，是住在你楼上的租户。”谢言点点头：“我叫谢言，住十一楼。”程应淮状似随意的问道：“什么动漫？”谢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还是在问挂饰：“热血番，这个挂饰就是里面的主角。”程应淮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谢言想早点买完回家，打了声招呼就继续往前逛了。
　　程应淮想起来今天下午的情景。他的办公室没有咖啡了，让肖萌萌去茶水间帮他接一杯咖啡，过了一会肖萌萌没有回复，于是他自己去茶水间。在门口听到里面的人聊天，肖萌萌激动的说：“那个男生真的很帅，背着黑色的包，但是挂着很可爱的三小只挂饰，我偶尔坐地铁每次都能碰到他。”程应淮听到前半句不由自主想起来住在自己楼下的住户，皮肤很白，背着黑包，他想推开门的手顿住，又听到里面一道男声叹气：“真的很难追，我聊了很久一点进展没有。”另一个女生疑惑的问：“你确定他喜欢男生吗？兴许人家喜欢女生呢。”
　　程应淮知道那个男生叫陈浩，刚来没多久的工程师，他有印象是因为上次经过陈浩的工位看到他正在和备注为宝宝的人聊天，许是觉察到后面有人，陈浩迅速关掉聊天窗口，程应淮当时扫了一眼他的座位牌就走向了办公室。不关心他是否在这么短的时间就结束了上一段恋情又开始了新的恋情，还是脚踏两条船，他的工作态度实在有问题。程应淮打开门，里面的四人看清来人之后瞬间紧张起来，都小心的喊：“程总，”说完都低头快速往外走。陈浩经过的时候程应淮叫住了他，“来一趟我办公室，”程应淮没什么表情，陈浩手心一片湿汗。肖萌萌紧张的回到工位，看到消息脸色白了几分。不知道程应淮说了什么，陈浩出来之后回到座位后坐直身子，键盘敲得飞起，俨然一副受到批评后为工作鞠躬尽瘁的模样。
　　谢言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程应淮正拿着柚子，他又退回来，犹豫的说：“这个比较苦，你要买这个吗？”
　　程应淮了然，放下：“我喜欢甜的。”
　　谢言松了口气，他之前被这个精美的包装骗到过，斥巨资买回家发现是苦的，忍着全吃完了，幸好程应淮没有执意要买。谢言这次没有回头，到了打折区，来的时间晚，剩下的很少了，谢言挑了挑，把盒饭和一些半成品放进车里。
　　去结账的时候谢言惊讶的发现程应淮在前面，不过没有发现他，谢言不禁想程应淮不讲话的时候蛮冷的，但是好像讲话的时候也很冷。轮到谢言，他要了一个小袋子，把酸奶和盒饭放进去，橘子单独用超市的袋子装着，提着走出去了。
　　谢言有些累，不想走回去，决定再去坐地铁，咚——橘子掉下去一个，哗啦——袋子底部破开，接着都滚落下去，谢言看着四散的橘子，站着原地呆楞着，有个橘子滚到马路上，被疾驰的汽车碾过，半个橘子面目全非。谢言看着那个橘子，有些心累，连叹气都觉得费力气。
　　程应淮开车经过看到这副场景，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五下，将车停到路边，下车关车门一气呵成，来到谢言跟前。把他的手臂拢起来，弯腰把橘子都捡起，放到谢言的手臂里，谢言睁大眼睛看着程应淮将一个个橘子都找回来，磕磕巴巴的说：“谢….谢谢你。”
　　程应淮背着光，看不清楚神情：“上车。”
　　谢言坐到车上，又侧头看着程应淮，诚恳说：“真的很感谢。”程应淮：“嗯。”一路无言，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
　　这里的几栋楼都是人才公寓，他们公司分到的名额不多，因为谢言职级相对较高，申请的时间早，他分到的是居住条件完善的一单元。
　　到了十一楼，谢言发现程应淮也下来了，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程应淮问：“你的钥匙呢？”意识到程应淮是想帮自己开门，谢言有些愧疚自己刚才的怀疑，不太好意思的说：“在兜里。”程应淮语气没什么波澜：“我拿一下，”说着把钥匙拿出来，把门打开又把钥匙放进他兜里，转身按电梯，电梯无人使用停在十一楼，很快打开，程应淮走进去。电梯门缓缓关闭，谢言踌躇着想说什么的神情一并不见。
　　谢言回到家，把橘子放下，坐在沙发上，橘子的清香萦绕，很难得的，在空旷的房间里谢言没有感到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