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李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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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李澈，清澈的澈，取名字时请了个算命老头，老头看八字，说我五行多火，取名要取水，于是起了单字澈。我妈说当时还准备了淼、深、海，爷爷说不行，他希望我以后能清澈见底表里如一，便拿定了澈字。
听妈妈说，爷爷对我好，可我没有记忆，只记得烧死爷爷的大火，那场火，烧死了爷爷，也在我的手臂上灼烧上痕迹，从肩头蔓延至小臂，是大片扭曲的肉。
对于火灾的原因众说纷纭，妈妈认为是爷爷烧炭取暖，姑姑觉得是爷爷舍不得开灯点了蜡烛，爸爸说是电器老化，奶奶在一旁沉默不语，半晌才走到年幼的我的面前，狠狠扇了一掌。
奶奶觉得我五行多火，克死了爷爷，爷爷是替我而死。
从那时起，奶奶就不再和我说话，她把话都说给乡亲们听，说我出生那天黑云密布妖风四起，说我满月时祖传的梅瓶没有缘故的碎裂，说我四岁时克死爷爷，死状凄惨。
街坊邻居不信，我的爸妈也憨厚老实待人热诚，奶奶的挑拨离间没有效果，但架不住日久天长，慢慢的闲言碎语也传开了。
妈妈想带我离开，爸爸不肯，他在这里出生这里长大。妈妈没说话，独自带着年幼的我进了城。
城里有房，是外公给的嫁妆，妈妈把新房从里到外收拾得干干净净，我很兴奋，从厕所到门边全参观一遍，抬头看见客厅四角贴着红色剪纸，我问妈妈，妈妈说：
“爷爷剪的。”
爷爷？再也见不到的爷爷，回不去的老家，回不去的过去。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离别，伤心的我跑到楼下拔草，拔到一株草怎么也拔不动，两只脚蹬地咬牙拔也无济于事，我放弃了，转头看见一个肉嘟嘟的小孩站在旁边，手上拿着棒棒糖。
第一次意识到离别的那天，也是我认识韩煜晨的那天。
韩煜晨住在我家楼下，他从小就长得好看，眼睛大大的就这样看着你，懵懵懂懂间又有着不易察觉的狡黠，这是我后来才发现的。
我拔不动草，韩煜晨说：“哥哥，为什么要拔树苗。”
原来是树苗，难怪拔不动。我没有搭理这个小孩，自顾自地和树苗较劲，我忘了为什么要较劲，小孩子的想法总是多变，也很难有起承转合。
韩煜晨站在旁边看着，他或许是把我当成了傻子，又或许是很久没有过玩伴，他把糖含在嘴里，从后面抱住我，也往外拽，他的力气很大，扯得我疼。
树苗纹丝不动。
我俩的动静惊动了一楼的张爷爷，张爷爷慈眉善目，给我们两个邻居打招呼，他让我们放手，这株树苗是张爷爷栽下的。张爷爷喜欢植物，一楼牵藤的丝瓜就是张爷爷种的。
韩煜晨很听话，乖乖松了手，见我还不依不饶地揪着，他轻轻用手点了我一下，我也松开了。
又听见楼上妈妈的笑声，说笑声从上到下，慢慢靠近，只见妈妈和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聊天，妈妈看见我和韩煜晨，说：
“要照顾好弟弟，以后就是邻居了。”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或许从这一刻开始，我就注定摆脱不了他了。
我虽然点了头，但并没有照顾韩煜晨的想法，我把他当成一个精致的玩具，也当成了一个社交工具。院子里的小孩中，我和韩煜晨都是新来的，但是韩煜晨好看又文静，大家都喜欢，我也因此沾了光，很快就被接纳了。
为了融入院子里的小孩，我做了许多努力，张爷爷的孙子喜欢放风筝，我就央求妈妈买个风筝，趁着春风一起去放；一楼的女孩喜欢跳皮筋，我就心甘情愿做她的工具人。
我在院子里忙前忙后，却吃力不讨好，屡屡碰壁，要么是嫌我的风筝难看，要么嫌我死鱼脸，看着难受，我知道这是借口，真实原因是我手上的灼伤。
我很沮丧，沮丧的时候我就拔草。其余草都不拔，就拔张爷爷种的樟树苗，虽然只是徒劳无功。
一旦我拔树苗，韩煜晨就跑过来挽住我的手，问谁又欺负我了，安慰我不要难过。我没好气地撇开他，回头看见几个男生和女生，他们等在那儿，等着韩煜晨回去继续玩。
“走开。”我说。和我呆久了别人也不会喜欢你的，我没说，但我知道韩煜晨懂我的意思。
可韩煜晨没理会，他一屁股坐在我身边，说：“他们没意思，看哥哥拔草有意思。”韩煜晨的大眼睛盯着我的手和受折磨的树苗，好像真的是什么有趣的事。
从那天起，我就被接纳了，虽然不知道韩煜晨做了什么，但我很开心。院子里的小孩也发现我并不是怪胎，甚至还挺有趣，我身上有着一股独特的乡野气，慢慢地我成了孩子王，走到哪儿都有孩子跟着，离我最近的是韩煜晨。
我和韩煜晨读的同一个幼儿园，读完了幼儿园又是读得同一所小学，读完了小学，我志存高远，想去市区的中学读书，妈妈同意了，舅舅帮忙搭线，我也没有让他们失望，通过了县城招考，顺利入学。
我和妈妈在市区租了房，离开县城前，我和韩煜晨告别。韩煜晨比我低一个年级，我一直照顾他，临走之时又担心韩煜晨没有我罩着，会有人欺负他。
我揉揉他的脑袋，他很疑惑，我不会主动和他有身体接触，可今天不同，我不仅揉了他，还抱了他。他虽然不解，但也很享受，他回抱过来，我的腰被紧紧搂住，这小子力气还是这么大。
虽然力气大，但外表软萌，不会吵架，一吵架就哭，我不免有些担心，说：
“有人欺负你，就给我打电话。”
韩煜晨站在原地，他歪头：“哥哥……要走？”
“嗯，我去外地上学，有时间就来看你。”
韩煜晨接着问：“外地在哪里？有时间是什么时候？”
小屁孩问题真多，我说：“可能一周回来一次？外地嘛，就是很远很远的地方。”我满嘴跑火车。韩煜晨思索片刻，好像觉得勉强能接受。
“哥哥一定要回来，不回来就倒八辈子霉。”这是我教他说的，没想到现在用到我身上。
“好。”我说。
市区学校压力很大，身边都是天才，会学会玩，我像阴沟里的耗子，看着他们光鲜亮丽的样子。虽然我的成绩也不错，但怎样也不能和他们搭上话，就像以前在院子里一样。
原来不管去哪儿，其实都困在院子里。
我只能努力学，除了学习我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价值，或许是因为勤能补拙，或许是天不负有心人，我竟然考了年级第一。同学都向我祝贺，也开始将我拉入他们的圈子里，我很荣幸，不免有些洋洋得意。
原来世界和院子里一样，稍微努力就唾手可得。
我知道轻重，没有让一时的喜悦冲昏头脑，而是更加勤奋。那段时间真的过得很快，白天黑夜轮流转换，像加了速似的。当要放寒假时，我猛然发觉自己已经半年没回去过了，不过没关系，韩煜晨只是我人生中的过客，一个藏在记忆中的弟弟，一个小小的约定说不定我们两人都忘了。
放了假，回到出租屋，妈妈笑着接电话，我问谁，妈妈说是小晨，还把听筒给了我，我接过来：“喂？”
韩煜晨撒娇的声音传来：“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看来韩煜晨还记得，幸好他没生气。我回道：“已经放寒假了，很快就回去。”
“好的，等着李澈哥哥。”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韩煜晨只会叫我哥哥，从来不会连名带姓的。不过我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小晨长大了，开始区分不同的哥哥了。
回到县城，进了院子，比人高的樟树映入眼帘。张爷爷种的植物散布院子各处，我很欣喜院子里的一切都没有变。
正当我观察天竺葵时，一只手蒙住我的眼，手肉嘟嘟的，还有些许汗液。
“小晨？”绝对是韩煜晨，我对他了若指掌。
手的主人听到我叫他，手跟着一颤，没有松开，反而蒙得更紧了，我的头直直地向后仰去，撞到身后人的肩膀上，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别闹，小晨。”我笑着说。
身后人一手蒙住我的眼，一手抱住我，埋头在我的颈间猛吸了一口，我觉得好痒，而后他才放开我。
我转过身，看见韩煜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晨？”
韩煜晨抬起头，脸上没有表情。
“哥哥，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李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