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缠》沅澧无果

3、休憩

　　　永远？永远什么？永远不要骗他，还是永远陪着他？可是哪里有什么永远呢，该有的别离一个也不会少，路到了尽头，不是你走了，就是我散了。可是这些话不能说，太扫兴，太煞风景，也太残酷。

　　“当然了，小晨听话，哥哥永远也不会骗你。”我说。

　　韩煜晨听到了满意的回答，明显开心起来，语调上扬，说着发生的趣事，时不时问我在听吗，我回答在听，他就继续说，我们聊了很久，直到韩煜晨的妈妈说不要打扰哥哥学习，他便依依不舍地挂断。

　　挂完电话，妈妈说：“小晨这孩子很喜欢你啊。”

　　我当然知道，他太喜欢我，显得我对他的喜欢是那样苍白。没事，我想，以后小晨会喜欢更多的人。

　　早上，我一般第一个到教室，把教室灯打开，把黑板擦一遍，再写上课表，做完这些，满意地看一眼，回头看见了姚阳成。姚阳成插着裤兜，靠在我的桌子上，向我挑眉。

　　“早上好。”我说，“来得真早。”

　　“哪有你早。”姚阳成给我让路，“学霸是不是都不睡懒觉啊。”

　　“习惯了，到点就醒。”我说。

　　“睡觉把你绑在旁边，不就是人形闹钟？”

　　“想法很危险。”我用圆珠笔戳他，他挺起胸给我戳，把笔芯按出来，我就开始写卷子。

　　姚阳成是个有趣的人，我问过他为什么转校，他说是秘密，我没有打听别人秘密的兴趣，也没有过于廉价的好奇心，倒是姚阳成嘴上说是秘密，却一直明里暗里想透露什么，我对此嗤之以鼻。

　　姚阳成住在滨湖的别墅，要向东走，我妈租的房也在东边，所以每周放假，我会和他走一段路。

　　路上的姚阳成很活跃，比在学校里兴奋，他跟我谈天说地，说自己喜欢北方高大的白桦树，他喜欢叶子扑簌簌地凋落，声音像一曲挽歌，我表扬他的文艺表达，他说是书上看到的，其实叶子飘落更像扑棱蛾子。

　　他说的话，我并不感兴趣，百无聊赖时听一乐，到了拐角处，姚阳成拽住我的手，我皱眉。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舔了舔嘴唇，“我不是那么乖的人，甚至很暴躁，你还会和我说话吗？”

　　终于说出口了，我想。

　　“你是说你在原来的学校把别人打入院这件事吗？”我尽量轻描淡写地叙述。

　　他先是一惊，使劲在我脸上挖掘哪怕一丝的厌恶，可惜没有。即使会引火上身，我也不会擅自排斥别人。

　　“老早就知道了，改过自新，回头是岸啊同桌。”我把他的手扒开，“下周见。”

　　我转头走，沿着人行道，人行道只有一米宽，道上的樟树就占了半米，樟树的果子落下来，一踩就是一抹黑，我盯着脚下，绕开黑色果实，抬头看时，一个人影杵在那儿，我怀疑自己看错人了。

　　韩煜晨被巨大的阴影罩住，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全身突然一阵战栗，我在害怕？

　　“小晨？”我慢慢走过去。

　　韩煜晨抬头，我看见了两行泪，小晨哭了，意识到时我的身体已经先一步抱住了他。

　　“没事。”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安慰什么。

　　“哥……”韩煜晨还带着哭腔，“好难受。”

　　他用手指心口的位置：“看见哥哥……和别人在一块……这里就疼。”

　　我定住了。一直以来，我都低估了韩煜晨的占有欲，或者说，我一直都装作没看见。

　　“走，我们回家。”我搂过韩煜晨的肩膀。

　　到了出租屋，看见韩煜晨的妈妈，她说韩煜晨这孩子吵着要来见哥哥，趁着放假就来看看，也是好久没来市区了。我看见阿姨的眼中流露出不明的情绪。

　　妈妈看见韩煜晨眼圈红红的，问发生了什么事，韩煜晨笑着说，看见哥哥太激动了，我在旁边看着他，这小子撒谎脸不红心不跳。但也不怪他，都是我的错。

　　虽然我也不知道哪错了。

　　如果我和别人接触都受不了，那是心理疾病吧，我看着正在啃梨的韩煜晨，后者注意到我的眼神，递给我一个梨。话说回来，小晨这么乖巧懂事，应该没那么严重，教育一下就行了。我对自己教育别人还是很有自信的。

　　晚上和韩煜晨躺在床上，我严肃地说了这件事。韩煜晨抱着我的腰，又蹭我的脸，他嘴上说着好好好，以后一定改，可是抱得越来越紧，力气大得吓人，我决定明天就跟阿姨说，你们韩家出了个体育生。

　　转念想，他们家是单亲，韩煜晨也是个没爹疼的可怜孩子，有心理创伤也正常，应该多陪陪他。感受到韩煜晨的手渐渐松开，我轻轻将他的手拨开，他却将我的手握住，怎样也挣脱不开。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小声和韩煜晨说，他努努嘴，不情不愿地松手，他低头说了句话，我没听清，问：“什么？”

　　韩煜晨说：“没什么，快睡吧哥。”

　　周末的时光过得飞快，我宅在房间学习，韩煜晨和他的妈妈出去逛，本以为韩煜晨会想要一直陪着我，没想到乖乖地出去，我心里莫名欣慰。

　　写完作业，我开始想姚阳成的事，虽是道听途说，但看他的反应，也是八九不离十。人是最会伪装的，他对我隐瞒了多少，又为什么要在意我的看法，我想不通，想不通就不想，我决定在学校对他旁敲侧击。

　　周一，姚阳成没来上课。

　　大概从这一天开始，我的生活陷入一种离奇的漩涡。

　　过了几天，姚阳成返校，头上贴着膏药，我问怎么了，他说被砸了。路过废弃小区，被砖片砸了，福大命大没碰到眼睛太阳穴什么的。

　　“还好我头硬。”他竖起大拇指。

　　看见他还能开玩笑，我放下心，转而思考废弃小区飞砖块的可能性，这得多倒霉？

　　“你结仇了？”我问。

　　姚阳成也没隐瞒：“我想过，毕竟以前下手没轻没重的，不知道得罪过多少人。”

　　“活该。”我总结。

　　姚阳成见我没有深究，抱住我的手臂撒娇，后面的同学说：“姚哥，你是故意受伤找安慰吧。”

　　“是啊。”姚阳成回头瞪了一眼，“不行吗？”

　　“行，行，姚哥你注意身体。”同学悻悻的说。

　　我看着姚阳成没打算装成往日开心果的形象，也不知道暴露本性是好是坏，总之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时间流转，几周后，姚阳成的伤好了，头上留下浅浅一道疤。他摸着疤，问我影不影响他的颜值，我说不影响颜值，可能影响到智商，姚阳成听了，怪叫一声搂住我的手臂，然后摩挲着上面的烧伤。

　　我其实不太喜欢和别人有身体接触，总感觉有了接触，就容易被别人控制，除了韩煜晨和姚阳成，前者从小看到大，后者死皮赖脸，我也就习惯了他们的触摸。

　　“天热，放手好吗？”我说。

　　夏天来得太快，炎热下人也不免烦躁。

　　姚阳成还盯着我的手臂，他欠揍地说：“你穿短袖不就是在勾引我吗？”

　　我无法将现在的姚阳成和刚入校时的姚阳成联系在一起，以前是阳光大男孩，现在原形毕露，不知道成了一个什么奇怪的物种。

　　“总感觉有人在跟踪我。”姚阳成突然凑到我耳边说，“就是从上次头被砸那天开始。”

　　我不解，为什么这么说？姚阳成也没管我的疑惑，自顾自地说：“我在想那天有什么契机，总感觉不是以前结仇的人……”

　　“那还能是什么？”我问，“情杀、仇杀、激情犯罪，排除了仇杀，情杀看样子不太可能，那就是有人看你不爽非得扔你一板砖？”

　　听到我的分析，姚阳成点点头：“感情方面确实不太可能，毕竟我是入校才看上的……”

　　正说着，他突然扇自己嘴，慌忙翻开书本写题。

　　确实影响到智商了，我想。

　　暑假也快到了，自从上次韩煜晨过来后，我们就很少联系，本来我也不是擅长交流感情的人。

　　总之，韩煜晨也快到这边上学，以后多的是时间。

　　我这样想着，却没料到，直到升入高中，我都没有和他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