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俗归》山柰

123、有距离

　　陈鸣的头磕得当当响，领过红包后少年回到厢房，姐姐妹妹在五人小群里发红包拼手气，咋咋呼呼又叽叽喳喳的，他也插不上话。
　　少年横躺在床上，又无聊地摸出手机来。
　　大家都吃过年夜饭后，各种各样的群聊信息蹦个不停。
　　陈鸣在群里玩会也没什么意思，又给付一安发信息去了。
　　【一鸣惊人：班群抢红包没？你抢多少？】
　　【F：没去参与。】
　　【一鸣惊人：干嘛不去？？！热闹热闹挺好的。】
　　【F：网速一般。】
　　【一鸣惊人：一般抢在后头大点的很多！！！你去玩玩啊！！！】
　　【F：阿鸣抢多少？】
　　【一鸣惊人：我在班群就随便抢几个，十几块。小群里发的多，单哥手气太差总他发，抢不少呢。】
　　【一鸣惊人：我好无聊，除夕也不让串门……】
　　堂屋的大人聊得热火朝天。
　　隔着墙壁，厢房欢声笑语惊喜连连，内卧的少年独自横躺在床上就只能捧着手机找点安慰了。
　　付一安也有点不知道怎么给人解闷了。
　　火车上，信号一般，游戏打着打着可能会断线，电话视频也不方便。
　　少年似是想到了什么，手指点点屏幕。
　　【F：你手机不是存很多照片视频么，看会就不无聊了。】
　　【一鸣惊人：无聊是不会了，但是会更想你。】
　　【F：阿鸣粘人精。】
　　【一鸣惊人：你不想我吗？】
　　【F：凌晨还一起看电影呢，这才多久？这么舍不得我？】
　　【一鸣惊人：想你还要看时间吗？那我谈恋爱就有这么腻歪嘛，忙起来的时候没时间想，闲下来后脑子只有你了。】
　　【F：不用看时间，只是我现在不方便电话视频。
　　【一鸣惊人：我知道嘛，我一家子都在也不方便，就只能给你发发信息聊聊天了。】
　　【一鸣惊人：好想你。】
　　付一安都有股子想往回的冲动，但深吸一口气后，这种情绪被压下。
　　回去了，除了晚上能见见陈鸣，其他时间陈鸣都没什么空，有年要拜，有朋友要见。
　　他只能对着空房子等。
　　他不要。
　　他也不想回去之后陈鸣怕他一个人孤单，年也不拜亲戚也不走，天天陪着他。
　　那样他觉得自己也挺可怜的。
　　他不想。
　　少年敲敲手指，安抚着手机对面的陈鸣。
　　【F：忍一下，明天忙起来就好了，早上拜完年下午和朋友出去玩一玩。等我回来，咱好好过生日。】
　　【一鸣惊人：好，忍一忍，我等你回家。】
　　回家……
　　这两个字刺得少年眼眶发红，豆大的泪珠毫无征兆地落在手背上，潮湿苦涩的感触无声将手冻结。
　　几秒后，屏幕熄灭。
　　人人坐火车往家回，他一个人往外走，一路向东向北，去陌生的城市。
　　刺痛如同突如其来的寒流，心像被针扎似的，酸涩得让人无法呼吸，动弹不得。
　　阿鸣说等他回家。
　　“回家”又泛着酸楚的细微暖意，有人等他。
　　“小伙子！你干么？大过年的哭啥？回家忒激动了？”一个大姨扯出两张纸塞到少年手里，“你这个子一看就像俺山东娃，才到江苏徐城嘞，凌晨就到山东界了。你哪人？赶明个清起来到了。”
　　少年垂眸，深吸一口气把泪擦干。
　　哪里人怎么说？他算哪里人？
　　“你别吱歪！”大叔把人拽过，小声嘟囔几声，大姨也不说话了坐对面看着少年。
　　手机屏幕又亮起，蹦出一条信息。
　　【一鸣惊人：？怎么不说话？】
　　少年垂眸，黑睫遮住弥漫的雾气，指尖微颤着输入密码点进聊天框。
　　付一安手指顿着，不知道说什么。
　　陈鸣盯着那输入中的字样，眼眸接连暗闪好几下，带着轻微不解，他试探地敲打屏幕，不确定地发出消息。
　　【一鸣惊人：一安哥哥，为什么不回……】
　　【一鸣惊人：我忍一忍想你怎么了？：
　　【一鸣惊人：我等你回家过生日怎么了？】
　　【一鸣惊人：我有点懵……】
　　【F：我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慢的，不要多想。】
　　【一鸣惊人：为什么？这话哪里奇怪了呢？】
　　奇怪的不是话，奇怪的是我。少年暗自想。
　　【一鸣惊人：你说我是你家人，不是外人…我等你回家很奇怪吗？】
　　【F：不奇怪，我只是突然想象不出家的样子了。】
　　少年别扭到难受。
　　他自己说的不想去贵城过年，付琴同意了，所以她自己一个人回家。
　　付一安也说不出想让付琴留在临川，两个人一起过年的话。
　　他怕被拒绝。
　　那是她长大的地方。
　　那是她的家，人人都有家，人人有叶落归根的地方。
　　他没有。
　　少年心里头很清楚他和付琴的关系现在已经是最好的样子了。
　　人是有距离的，爱也是。
　　付琴不会为他牺牲，他也不会。
　　谁都没办法指责谁。
　　陈鸣撅着嘴，不满地敲打屏幕。
　　【一鸣惊人：哼！有家人有朋友的地方就是家嘛！临川就是你家！！！你在临川上学交朋友！你妈在临川！我也在临川！！！】
　　少年垂眸，缓缓敲打屏幕。
　　【F：你在哪家就在哪，没有人像你这样热烈地爱我。】
　　【一鸣惊人：你妈她也爱你的！】
　　【F：她给我生命，你给我生活。】
　　【F：阿鸣，我知道她爱我，我能感受到。我也知道你为我好，想让我和她更亲近点。我已经知道她的界在哪了，不需要强调了，我心里有数的，顺其自然。】
　　【一鸣惊人：好。以后不说了。】
　　【一鸣惊人：生日想怎么过？】
　　【F：一起逛超市一起吃晚饭一起写会题就挺好的，要是阿鸣给我煮碗面条就更好了。】
　　【一鸣惊人：你说的这些平常日子都能实现。有没有特别一点，想做没做的事情或者有没有想去的地方，过一个难忘一点的成人礼嘛。】
　　【F：没有，随你安排，和你一起我都OK。】
　　【一鸣惊人：行吧，听本帅哥的安排，哥让你18岁难忘一点。】
　　【F：好，谢谢阿鸣。】
　　【一鸣惊人：不客气哦～阿鸣等你回来～】
　　陈鸣迅速切出聊天框，在联系人搜索一番。
　　【一鸣惊人：除夕快乐！！！祝任忆大美女越来越漂亮！新的一年身高猛蹿！学业有成！！！】
　　【任意门：同乐同乐！】
　　陈鸣一惊，任忆回得还挺快的，他迅速切入正题。
　　【一鸣惊人：你14号有空不？你安哥过生日，要不要一起给他庆祝庆祝？我打算叫学校几个朋友热闹热闹！】
　　【任意门：他不是出去旅游了么，他说14回来么？】
　　陈鸣不可置信地揉了下眼睛，呆呆地张开嘴，露出茫然的神色。
　　少年倒吸一口凉气，急于确认抛出简短的疑问。
　　【一鸣惊人：旅游？】
　　【任意门：你不知道？】
　　【一鸣惊人：他不是回贵城过年么？】
　　【任意门：他不想去，所以琴姨过完小年自己回去了，我爸叫他除夕一起过年他怕麻烦可能不好意思，他说一个人在家也无聊，他身上有钱去外面旅旅游票早都买好了，过完年回来……】
　　少年愕然僵直，心里头突然发凉，头晕目眩地盯着文字喃喃自语。
　　思绪模糊，无法正常思考。
　　陈鸣顿时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手机在手心震动，发出清脆的提示音，少年心头震颤，吓得一哆嗦。
　　【任意门：他要是回来可以一起过，我初八就拜完年了，可以给他好好策划策划。】
　　陈鸣垂眸，讷讷地触着屏幕。
　　【一鸣惊人：他会回的。】
　　【任意门：那你问完拉个小群，咱讨论讨论。】
　　【一鸣惊人：好。】
　　陈鸣摁掉手机，双臂抱着头埋进被子里，发出无奈又酸涩的怒声。
　　这个付一安！！！真气人！！！
　　少年缓好后，长吐一口气才接着找人。
　　【饿鬼联盟】
　　【一鸣惊人：@木子李@艺其艺 14号有没有时间，付一安18岁生日，要不要一起庆祝？再叫上老王和他邻居。】
　　【艺其艺：可以是可以，只是我俩好像和他没那么熟，会不会尴尬？】
　　【木子李：加一！】
　　【一鸣惊人：不会！他就是慢热被动！他早把你们当朋友了，生日一来一回就更熟了，在学校又不是没一起跑步打打球的，你们每条朋友圈他都点赞了，他就只给关系好的点点，普通同学他都不会点赞评论的。】
　　【木子李：真的假的？我受宠若惊啊，他不给别人点赞？】
　　【一鸣惊人：你信我好吧！！！本帅哥权威认证，普通同学看一眼就划过去了，从来不点！】
　　【一鸣惊人：来不来？？？我等下拉小群了！】
　　【艺其艺：没问题。】
　　【木子李：OK】
　　陈鸣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敲打，王洛建一口就应下了。
　　【18行动分队】
　　【一鸣惊人：@全体成员头脑风暴！！！
　　【任意门：先确定地点！
　　【一鸣惊人：等下，我问下付一安，稍等稍等！
　　陈鸣滑出群聊，点到了置顶。
　　小群里已经在讨论送啥了。
　　【一鸣惊人：你和你妈13号几点到家？有没有时间见一面？】
　　【F：我凌晨三点才到，你睡一觉我中午来找你，她元宵节回。】
　　【一鸣惊人：你家钥匙在老地方没？天冷，我再拿件长羽绒服穿？】
　　【F：在，你直接去。】
　　【一鸣惊人：好，我有空去拿。】
　　【F：嗯。】
　　少年在网上搜了几张生日布置的图片，迅速回到群聊。
　　【18行动分队】
　　【一鸣惊人：上他家热闹热闹去，布置一番。
　　【一鸣惊人：「图片」×3
　　【洛洛历险记：我有点慌。
　　【一鸣惊人：他妈不在，放心。
　　陈鸣眉眼低垂，这付一安还说吃小鸡炖蘑菇，其实除夕搁那吃泡面，光想想，他这小心脏都撕裂地痛。
　　【一鸣惊人：我想给他做点菜，中午或晚上大家一起吃饭，看哪个时间方便点？
　　【艺其艺：你还会做饭？我以为你只会吃饭呢？！！
　　【任意门：西红柿炒鸡蛋进阶了？
　　【一鸣惊人：瞧不起谁？看都看会了好吧？学过专业的！用我报菜名么？
　　【洛洛历险记：我也会一点。
　　【一鸣惊人：老王会不会做鱼？
　　【洛洛历险记：不让我杀就行，红烧或清蒸没问题。
　　说到鱼，手机那头的少女知道陈鸣要干什么了…他想补一个年夜饭……
　　【任意门：我虽然不会做饭，我煮泡面还行，金汤肥牛泡面凑一个菜也可以吧？加点配菜！
　　【一鸣惊人：行，咱凑6个菜，六六大顺！
　　【木子李：大哥大姐…你们都做饭…谁把人支走…做饭没几个小时行么…打气球挂灯带没时间行么……
　　【艺其艺：做饭不行，我布置。
　　【一鸣惊人：晚上行不行？各位？我下午三四点列个清单让他上超市买东西去，至少两个小时……
　　【木子李：三四点出门，五六点回来也不够吧，三个人做饭，两个人布置，急急忙忙的影响效果。
　　群里沉寂两分钟，少女问了声任爸，男人欣然答应。
　　【任意门：下午先上我家准备吧，我爸喜欢热闹他在家乐意帮忙的，打打气球，做饭帮把手没问题。安哥出门了就转移阵地。
　　【一鸣惊人：任忆！！！啊啊啊！救星！你让我怎么夸你好！你为什么这么靠谱！！！！哥给你磕两个好了！！！
　　【任意门：收了你们六个不一样的娃娃我还能不干事？
　　【一鸣惊人：「跪拜」
　　【木子李：你摆摊的娃娃？不给我俩整一个？
　　【一鸣惊人：人人有份，物流正常就安排上！
　　【洛洛历险记：晚上吃个饭，看看电影，打打游戏，消消食再吃蛋糕。
　　【任意门：他家没有电视机，沙发对面整墙书柜，电影是看不了，你们可以打打游戏聊聊天的，我吃个晚饭就撤了，吃蛋糕再叫我，我给你们拍合照。
　　【洛洛历险记：没事，我家有投影，能解决。
　　【一鸣惊人：老王好给力！《触不可及》咱看这个！！！
　　【洛洛历险记：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