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俗归》山柰

133、转学生

　　晚一一打铃，教室就开始发书。
　　陈鸣坐最后一个，书都是前边挑剩下的，总有瑕疵。
　　少年等书发齐才一本一本潇洒地签上大名，右边角高高的书一本一本堆到左边角。
　　陈鸣余光瞥着新同学的教材，名字飞扬跋扈，字写得还不错。
　　“你之前哪上学？”陈鸣撑着头问道。
　　贺子栩答：“七中。”
　　陈鸣眼睛亮起，惊喜道：“七中啊？我上初中经常去那边玩，外边那条街好吃的可多了。诶，那家‘花姐炸串’你吃过没？我寒假和我朋友还去吃了，一直没变味。还有那个‘大雄麻辣烫’也很好吃，他那个是骨头熬的，没加增鲜剂……”
　　“吃过。”少年点点头，寻思道：“你初中景林的？”
　　陈鸣没想到这人猜挺准的：“你怎么知道？你猜就中，那边好几个初中呢……”
　　“景林比较近。”
　　“和华英差不多远吧。”陈鸣下意识地舔舔嘴角，“那个炸串蘸料真的好香，辣椒油熬得特好。”
　　贺子栩喃喃道：“他那个底油是煎出来的，放了香菜洋葱辣椒圈什么的……”
　　“你这么清楚？”陈鸣咂舌道，“你间谍啊？”
　　贺子栩笑道：“没有，我住那附近，看到过。”
　　“哦～”陈鸣恍然道，“那就不奇怪了。”
　　贺子栩回道：“你要想吃我周日晚自习可以给你带。”
　　陈鸣一惊：“兄弟你人这么好？”
　　“就在附近，顺手。”
　　陈鸣摸着下巴，好像也不太需要，一个人吃好像没那么好吃，还会冷掉，炸串要跟单哥他们一起去店里才好吃，边吃边看单哥和楚哥互相爆料彼此的高中趣事才更香。
　　可惜付一安他吃不了辣，就连那个炸串的微辣应该都扛不住，不然他就拽付一安去吃了。
　　陈鸣应下：“我要是想吃我找你哈。”
　　“好。”
　　两人又聊上一会，陈鸣发现贺子栩也留过级，初中休学一年才回去上学，两人聊得更欢了。
　　老班在台上讲，两个埋头在桌下讲。
　　班上突然安静。
　　讲台上的老班拍着讲台，伸长脖子警告：“陈鸣！你再大点声全校都听见了！真是换谁你都能聊？！你还想坐讲台上来吗？！！”
　　陈鸣尴尬地涨红脸，把头埋进书堆后边趴着，果然还是不要给他安排同桌了……
　　他这张嘴不听课确实很难管住。
　　班会开完，两节课都是自习。
　　晚三打铃，付一安撂上书包就往楼下走。
　　二楼又拖堂……
　　少年趴在走廊上昂头望着暗月恍神，冷冷的月光透过指缝，映射出孤独和凄凉的气氛。
　　冷风嗖嗖，剥离着暖意，无情地席卷。
　　隔着走廊，付一安听见清脆的“放学”飘扬，教室压抑的沉闷被打破，一阵骚动，桌椅板凳交响。
　　后门被打开，几个后排少年夺门而出。
　　一个眼熟的少年朝着付一安道：“陈鸣东西都没收拾完！讲话去了！”
　　付一安点点头，退到角落等着。
　　人流愈加稀疏，陈鸣和同桌热聊着走出，脸上笑容高高挂起。
　　付一安扫着陈鸣旁边的少年，视线对上仅一秒两人就移开视线。
　　付一安抿着唇，黑眸逐渐浮上轻蔑不屑。
　　贺子栩走在前边，李艺其也拎着书包跟上步伐。
　　陈鸣走到付一安身侧撞着他的肩膀，催促道：“赶紧回家，打卡下班，新学期我得写个计划书。”
　　“嗯。”付一安水平直视前方，余光总把贺子栩的身影收入眼眸。
　　陈鸣揽过少年的肩，侧耳呢喃几句，付一安大手扼住命运的后脖，黑脸警告道：“滚！你凭什么定奖励？”
　　陈鸣撇着嘴不满道：“凶什么凶？”
　　付一安冷冷道：“别想和我谈条件。”
　　“你今天好暴躁，一点不温柔。”陈鸣小声吐槽道，“我在跟你商量，你不同意就不同意呗。”
　　“你问这话先问一遍你自己行不行？”付一安抿唇反问：“我把这话给你说一遍你同不同意？”
　　陈鸣立马道：“不同意。”
　　付一安嘴角抿直：“那你就不要问。”
　　问都问不得了？就问怎么了？
　　陈鸣没好气骂道：“神经病。”
　　少年冷笑道：“傻叉。”
　　陈鸣咬牙切齿高声道：“付一安！”
　　付一安烦躁道：“干什么？”
　　陈鸣强硬地耍无赖：“你不能骂我！”
　　“滚蛋——”付一安干瞪一眼陈鸣，往旁边挪步。
　　李艺其转回身子，往上跨一阶，挤在两人中间，来回瞥着不爽的陈鸣和脸色阴沉的付一安，两掌向下拍着安抚：“莫生气，莫吵架，家和万事兴，家和万事兴……”
　　“切，没吵架，怼两句就算吵架了？”陈鸣瘪嘴道，“他自己说的，我俩互吼都不算吵架……”
　　付一安淡淡反问：“我什么时候吼你了？”
　　“反正吼过！”陈鸣降下声音反驳，拍着胸脯道：“我吼大多数好吧！我吼的！”
　　付一安扫了一眼那停下脚步没回头，扶着栏杆等待的少年，大步下楼擦肩而过，不悦的声音从前边飘来：“行了，不争这个，赶紧走。”
　　陈鸣撇撇嘴，立马跟上，冲出南楼。
　　少年一个小跳，双手扣着付一安的肩往下带，抬脚甩在屁股上，冷声冷气道：“哼～凶我是吧？要你好看！”
　　付一安微微蹙眉，轻声威胁：“你再甩？咬死你。”
　　陈鸣收回腿，松开扣下的手，落在胳膊推搡摇晃着重复骂道：“死狗！死狗！死狗！”
　　付一安一个侧身挣脱开，轻拍衣服整理，加快脚步，放轻语调：“好了，不闹了～”
　　陈鸣撇嘴，有些委屈：“明明就是你突然间就凶凶的，你可以好好说嘛。”
　　付一安余光斜睨一眼皱皱巴巴的小狗，软声示好：“我不该突然那样说话，我的错，我就是心情有点不太好。”
　　“心情为什么不好？班上谁惹你了？”陈鸣神色一滞，转头看向面部紧绷的少年柔声道：“对不起嘛，我也凶你了……”
　　付一安直接道：“就看你和新同学聊挺嗨的，心情一般。”
　　“切，吃醋了。”陈鸣轻轻撞着少年肩膀小声道：“我只喜欢你，一安哥哥心放肚子里，别的男生不可能的事情。”
　　陈鸣又道：“他人还挺好的，比较聊得来。今天在宿舍前碰见他，给他提了个行李。李君给我染头他还给我提溜帽子了。而且他之前在七中上学，单余和姓楚的高中就在七中，单哥高二转的，我对七中熟的不能再熟，他还说能给我带七中外边的好吃的，但是学校外边的东西嘛，要和同学朋友吃才有那个味道。最最最重要的是他初中也读了四年耶，他休一年，我降一年，多有缘分啊。”
　　付一安欲言又止，只是轻轻应声。
　　陈鸣从兜里摸出几颗巧克力来，伸手递给付一安，“他还给我巧克力了，苦的，不甜，你尝尝，挺好吃的。”
　　呵呵，还送巧克力？
　　少年垂眸扫上一眼，自然下垂的手插进外套里，丝毫没有要拿的意思：“不用，你自己吃。你别给我在家开party就行，交新朋友留个心眼，别傻乎乎往上迎，小心碰上不怀好意，心思不正的了。”
　　陈鸣剥开一粒往少年嘴边塞，付一安偏头躲开。
　　“真的还不错，有脆珠。”陈鸣又捏着巧克力往少年嘴边送，巧克力没喂下，喂下一颗定心丸：“一安哥哥放心，我不会沾花惹草的，任何人对我有一点点不对的苗头，我通通掐死，扼杀在摇篮里。我就守着你这株小橙树，开花结果。”
　　多云转晴。
　　付一安嘴角勾起，满意道：“行，贺子栩要是对你有意思，你早点给他掐死。”
　　陈鸣一怔，把巧克力塞进自己嘴里：“你怎么知道他名字？我刚刚有说吗？”
　　“书上写了。”付一安一滞，喉结轻滚，喃喃道：“我眼睛不瞎，认得出来。”
　　“哦。”陈鸣点点头，两人拐进菜场后街，陈鸣扫视一圈，手塞进付一安的口袋里，手心盖在手背：“热的，舒服。”
　　付一安又加快步调，柔声细语：“快点打卡下班，我回家写会题洗澡睡觉了，得把生物钟恢复回来。”
　　陈鸣加快速度跟上，配合道：“没问题！”
　　拍立得灯光闪烁，小白电动在三号楼停下，二楼灯光亮起后才缓缓驶离。
　　二月底，太阳好，降雨少。
　　坐操场上边晒太阳边吃饭的人越来越多，付一安从北楼出来径直往食堂去。
　　少年走进食堂，人群中一眼定位到陈鸣的位置。
　　付一安迈开步子，走到餐桌前，不动声色地扫眼旁边的贺子栩，端起餐盘。
　　陈鸣抬眸，两颊鼓鼓：“怎么这么慢？再晚点要冷了！”
　　李君直勾勾看着那清淡的餐盘道：“没事，还热，能吃。”
　　“潘哥找我。”付一安转头看向边缘的少年，迈开步子，“你们吃，我找老王有事。”
　　陈鸣盯着少年离去的背影不满地瘪嘴，他对面明明有位不坐，有啥事不能吃完饭再说嘛。
　　陈鸣把头埋下，用左手大口扒饭。
　　李艺其看着陈鸣这熟练的动作打趣：“真给你左撇子练成了？”
　　“嗯呐。”陈鸣掀起眼皮，来来回回夹着菜挑起又放下，自豪回道：“哥运用自如。”
　　贺子栩转头瞥着少年中指的戒指，轻描淡写问道：“你这是情侣戒么？”
　　陈鸣随意瞄一眼，轻飘飘回道：“戴着好看。”
　　李君和李艺其相视一笑，默不作声。
　　陈鸣视线落在找位刚坐下的少女身上，他立马端着餐盘起身：“我也走了，我找任忆去了。”
　　少年在任忆旁边坐下，视线落在前边两桌聊天的付一安和王洛建身上。
　　“诶，李君骚扰你，你拉黑干得好！”陈鸣嘀咕道：“他这人就这副德行，肤浅。”
　　“跟个神经病似的，不搭理他。”任忆夹着饭菜往嘴里塞，视线同样在前边扫，偏头问道，“怎么不去横插一脚？之前我和安哥坐一桌你都要搁旁边坐着守着……”
　　“什么嘛，今时不同往日懂不懂？那会不刚开学么……”陈鸣说着，“他有分寸，况且老王是正经人，人又好的，坦坦荡荡的挺好的。”
　　“哦。”任忆轻声应着，喃喃道：“人是挺好的。”
　　“是吧是吧，你也这么觉着哈。”陈鸣小声附和，又道：“你俩也交个朋友嘛，他这人挺靠谱的。”
　　任忆点头道：“交上了，朋友圈点个赞。”
　　陈鸣追问道：“不聊聊天？”
　　任忆淡淡地问：“聊什么？有什么能聊的？”
　　这个老王，怎么不主动了？任忆朋友圈那么精彩，拍照摄影够他从早聊到晚的了……
　　“没什么。”陈鸣生硬地笑着起立，“那什么，我横插一脚去，你慢慢吃。”
　　“好。”
　　陈鸣端着餐盘往前走，在付一安对面坐下。
　　少年抬眸看了眼陈鸣淡淡问道：“怎么过来了？”
　　“我来聊天啊。”陈鸣用左手从少年碗里夹两块肉放到自己餐盘，“你俩聊啥？”
　　王洛建掀起眼皮回道：“篮球和班上的事。”
　　“付一安，他送你那篮球你拿学校来啊。”陈鸣灵光一现，“那篮球挺好的，咱一起打啊。”
　　少年微微颔首：“拿过来了，在课桌底下呢。”
　　王洛建接上：“吃完饭歇会打不打？叫几个同学3v3。”
　　陈鸣抬起下巴往原来那桌轻挑眉头：“那有三个，我从班上再拉个过来。”
　　“行。”王洛建扒口饭，转头看向付一安，“你待会上去拿篮球。”
　　付一安迟疑片刻，回绝：“我中午写题，潘哥拿竞赛书给我了。”
　　王洛建干涩道：“高二下学期了，你现在搞这些是不是有点晚了？有时间看那些书么？”
　　少年淡淡回道：“挤点时间，就当兴趣爱好了。”
　　陈鸣怔怔道：“那你岂不是很忙？”
　　付一安浅笑道：“你的时间我有。”
　　“噢。我没那个意思。”陈鸣心里发甜，轻轻戳着米饭，眼底荡起脉脉的涟漪，“我怕你太辛苦了嘛。”
　　“不会，物理和画画，我肯定选画画，我要想参加九月的预赛要花太多时间学习了，平衡不了我现在的生活。”付一安柔声解释，“潘哥说不竞赛也让我看看，拓宽思维，有好处没坏处。”
　　陈鸣点点头，回道：“噢，那中午我去打球了。”
　　“好，去吧。”付一安夹着米饭小口小口地送。
　　陈鸣的话锋偏向王洛建，叨叨着让人主动一点，把王洛建叨得耳根发热发红。
　　中午，操场右边，篮球打得热火朝天。
　　付一安写会题，站在五楼往下瞥，脸色并不好看，朋友送的篮球，他并不想让某个人碰。
　　连续一个月，少年都以忙学习的借口离得远远的，下课也不去二楼，偶尔陈鸣想他了，要问题目就上五楼找他。
　　少年吃饭要么两个人去凉亭吃，要么陈鸣吃完带个饭给他，要么王洛建给他带份饭。他也不去食堂和大家伙凑热闹。
　　校外又是与平常无误，一起上学放学，聊聊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周末付琴在家，他就和陈鸣爬山逛公园又或者去游戏厅KTV玩一玩散散心，晚上饿了骑着小白电动车遛街串巷找好吃的。
　　付琴不在家，两个人就待在小房子里学习，傍晚付一安做饭陈鸣就打打下手，在一旁负责夸帅。
　　晚上一起看看动画片给付一安补补童年、又或者是陪陈鸣打几局王者。
　　三月底，临川降雨颇多。
　　陈鸣才发现一些端倪，付一安好像不太喜欢贺子栩，有贺子栩的地方付一安都不会出现。
　　无论是食堂、球场还是跑步的田径场。
　　雨一直下，没地方去，付一安却没在二楼停过脚步，只有陈鸣找他，没有他找陈鸣。
　　大家伙和贺子栩在学校越来越熟成了朋友，一起打球一起聊天一起吃饭。在学校和付一安交流越来越少，不变的依旧只有朋友圈点点赞评论评论，时不时发个微信聊个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