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俗归》山柰

45、别去烦他

　　少年狼狈地逃离，冲回教室。他靠在椅背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眶发红，微微有点湿润，心口又密密麻麻绞痛。
　　他嫉妒得要死！
　　他管不住自己的嘴…
　　他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
　　少年摸摸裤兜，转身从另一个楼道走出去了。
　　还没走到花坛，两行夺眶而出的眼泪被迎面而来的风如雨滴吹落。
　　少年衣袖随意抹了抹，大步跑起来。
　　陈鸣在花坛坐下才如释重负，曲着膝双手抱在一起把头埋进去。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紧闭的牙间挤出，肩膀止不住的颤抖。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他根本就藏不住……
　　他只要看到付一安跟别人在一起说说笑笑他就嫉妒。
　　他只要一想到付一安心里有人了，他五脏肺腑撕裂般的痛。
　　付一安都说两年时间都陪他玩了，他还不知足。
　　陈鸣，你真是贱。
　　少年在心底暗暗骂道。
　　陈鸣抽几根烟后，眼泪也干掉。
　　他起身去厕所洗把脸，眼眶鼻尖藏不住的红，少年对着镜子愣神，缓缓挤出一个笑来，镜子里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他明明笑起来最好看了。
　　少年嘴角下撇，笑容逐渐消失。
　　陈鸣在厕所隔间站了好久好久，才出去照照镜子，眼眶鼻尖的红褪去不少，眼皮肿得一时半会消不了。
　　少年长叹一口气，把卫衣帽子戴上，只祈求同学看不出来……
　　他回南楼，想从后门溜进去，人刚站门口就被讲台上的人叫住：“陈鸣？走前面！喊报告会不会？”
　　班上视线齐刷刷看向他，少年后退几步，转身走前门。
　　少年吸了吸鼻子，鼻音重的厉害：“报告……”
　　班主任扫了眼少年，没好气道：“什么原因旷课？！一整节晚自习都不上？现在是第二节晚自习了你知不知道？你抬头看下钟？现在几点了？你这个态度像学个学生吗？所有人都在自习，明天还有考试，你倒好！无影无踪的。”
　　少年低着头，没说话。
　　“头抬起来！帽子摘下来！你还知道没脸见人是吧？上课上课不来？三天两头请假！开学到现在全班就你假批的多！学校是你想了就来想走就走的吗？！你把这当学校了吗？”
　　陈鸣抬头，把帽子摘下来。少年眼皮肿得明显，说话还有鼻音，他余光扫见有些同学盯着他看了看又转头和同桌窃窃私语。
　　班主任指着少年，眉毛横飞，“说话！！！什么原因旷课？！”
　　前排不少的同学撑着个头挡脸偏向陈鸣，小声地打着嘘语，还有在草稿本上写字的。
　　“医务室～手没好～”
　　“感冒～不舒服～”
　　“闹肚子～”
　　班主任一个转头，横扫一片，厉声道：“别在这打哈哈，当我聋了是吗？这么乐于助人，跟他一起站门口去！让你们团结是这样团结的吗？？？”
　　陈鸣蹙了蹙眉头，还是没说话。
　　可能是被付一安影响了，他想扯谎但是现在也扯不出来了……
　　“你这么不想进教室你就别进了，外面站着去！！！你要是想不清楚原因！你明天考试就把位置搬到操场上去考！！！别进来了！！！”
　　陈鸣点了点头，转身到走廊靠着墙壁站着。
　　班主任走出来，少年倚着墙壁昂着头看月亮呢。
　　班主任拍拍墙壁，又是一声怒吼：“让你罚站！！！没让你赏月！！！你给我站窗口去，对着教室站着。”
　　陈鸣吓得浑身一激灵，抖擞两下，往中间的大窗户挪，对着教室站着。
　　李艺其和李君还在里头打手势，打完又捂着嘴偷笑。
　　陈鸣抿了抿嘴，冷着脸扫一眼两人，眼神犀利。
　　班主任走进教室从讲台上拿本书出来，踮了踮脚，拍在少年头上。
　　“把书顶着！掉一次抄十遍课文！我在里面盯着你呢！！！”
　　陈鸣吃痛，用手接下，把书打开放到脑袋上，像个屋檐。
　　班主任白了眼少年，手扇在少年背上，“平着顶！谁让你那样顶了！！！别耍宝！！！严肃点！！！你是罚站！你很光荣吗？！”
　　陈鸣摇摇头，把书平放在头上试了好多次放上去就掉了。
　　少年弱弱道：“老师…我…我头可能比较圆，找不到那个点…不太好放……”
　　班主任被气笑，教室笑声此起彼伏，少年脸霎红。
　　太他妈的丢脸了……
　　班主任乐呵两声又严肃起来：“那你就像之前那样放着！！！不准掉下来！！！”
　　陈鸣拿起书又顶在头上，把脸朝向教室里面。
　　好想死啊，太羞耻了……
　　陈鸣眼尖，看到不少遮挡起来的手机摄像头对着他了，他余光瞟眼讲台上坐镇的班主任又不敢动。
　　班上同学时不时就往外面瞟两眼，陈鸣裤兜没看群消息也不知道，班群里正热闹着呢。
　　他顶个书的冷脸照片已经被做成表情包在班群里传疯了，甚至其他被偷拍的表情包也在群里传疯了。
　　大多数都是李艺其和李君拍的，陈鸣也拍过他们和其他一些同学的，只存在微信表情包里，相册倒是没存。
　　窗台靠近陈鸣的女生咳了两声，陈鸣垂眸看了眼。
　　林乐紧贴着墙壁把手机遮着滑进班群，“这不反击？”
　　陈鸣脸越来越黑，从兜里摸出手机来，放在裤缝边偷偷瞄着看。
　　发他表情包的男生，他都记住了。
　　【十四饿势力】
　　【一鸣惊人：「图片」×12
　　【一鸣惊人：你们逼我的。
　　班上一阵骚动，捧着个手机笑的要死，陈鸣表情包都是自己抠的图，配字贴切，十分销魂。
　　还有些把人脸扣到熊猫头和狗头上面的，班上有手机的同学点进去看了看又去猜是谁。
　　【木子李：都搁外头站着了还不老实。外面冷不冷？教室可暖和了。
　　【一鸣惊人：你黑照在我手上，最好不要刺激我。
　　【木子李：我只有帅照。。。
　　【一鸣惊人：好，那给大家乐乐。
　　【一鸣惊人：「图片」
　　照片里李君抱着树，脚把树扣着，嘴皮翻到里面，看不见嘴唇，露出一排大白牙，皱缩着鼻子，眼睛眯起来，头发梳成一九分，黑眼圈巨重。
　　配字：学校的树都归我啃！！！
　　李君看见头皮一凉，他就不该干这蠢事，一下忘了老底在人家手上了。
　　【木子李：「图片」×18
　　李君妄想用自己的帅照刷屏，但照片已经发出去了，不少同学都保存了。
　　【一鸣惊人：现在知道怕了？
　　李艺其也是个煽风点火的人，又把李君丑照刷了出来。
　　【木子李：我知道你们嫉妒我的帅气，班草我懂，太多人嫉妒了……
　　【阳光台：第一个不服请战「怼脸图」
　　【油菜花：蓝队队长请战「全身投篮图」
　　【我全班最帅：14班吴彦祖请战「侧颜图」
　　不得不说有些照片确实拍的帅气，14班也确实一半男生长得都很周正，小帅。
　　拍照有点找找角度也确实好看。
　　【乐乐园：铁子们，多放点，爱看。
　　【干锅花菜：加一
　　【朱你能吃：窗外那位怎么不上？？？
　　【木子李：因为他被哥帅死了，没有自信了。
　　【一鸣惊人：我真笑了。
　　【艺其艺：屋檐头，请闪瞎他眼。
　　陈鸣视线上移瞥了瞥书，有些无奈，他现在确实是个屋檐头。
　　【木子李：发来看看？怂了？
　　【一鸣惊人：我一个随手表情包都比你帅，你怎么敢的？
　　陈鸣没再理会，把手机塞进裤兜里。
　　突然班上一声惊呼，把陈鸣吓了一跳。
　　陈鸣掏出手机看，原来班上的女生在发学校的帅哥。
　　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陈鸣心跳漏了两拍。
　　付一安穿校服的证件照居然被发在群里，他都没见过。
　　少年白到反光，脖子修长，碎发分开，露出些许额头，鼻梁高挺，眼尾上扬，眼神犀利深邃，漆黑一片，嘴角微抿，不耐烦地看着摄像头，有些不羁。
　　校服倒是穿的工整，反差挺大。
　　陈鸣保存下来，在群里问。
　　【一鸣惊人：倒数第二张证件照哪来的？？？
　　【干锅花菜：学校官网有，去年拿奖学金的照片。现在应该高二了，在学校反正没见过。
　　【木子李：你没见过？来过我们班找陈鸣好吗？
　　【干锅花菜：什么时候？
　　【朱你能吃：来了好多次了！！！经常在走廊外面，老是戴个鸭舌帽和卫衣帽子的就是他！！！
　　【干锅花菜：这是一个人？？？老戴个帽子遮住我都没认出来！！！更心动了，我要行动了！！！
　　陈鸣扯了扯嘴角，心里有团火在烧。
　　【一鸣惊人：别心动了，心死得了。
　　【干锅花菜：？有女朋友了？
　　【一鸣惊人：别去烦他。
　　陈鸣摁掉手机塞进裤兜，转身继续顶着书。
　　像付一安这种优秀的，李晓那样的飒姐不喜欢，任忆那样的甜妹不喜欢，他到底喜欢啥样的……
　　陈鸣正想着，班主任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陈鸣！！！转回来！！！”
　　少年叹了口气，又面对着教室站好，把人站烦躁了……
　　付一安说他有点怪，弄得陈鸣心里头是郁闷不已。
　　放学后他又跑到2077唱歌发泄，不过也没待多久，唱了半小时他就回家复习了。
　　毕竟还有一天要考试。
　　陈鸣以为班主任就是吓吓他，没想到来真的，真不让他进教室。
　　陈鸣来学校的时候就看见楼下摆了张桌椅，他还笑了笑，谁这么倒霉。
　　结果还没走几步，楼上的同学就朝着他喊：“陈鸣，别进教室了，在楼下坐着，试卷给你扔下来你接一下，考完送上来。”
　　陈鸣昂头，指着前操场附近的课桌满脸震惊：“真让我坐外面考啊？也不怕我作弊？”
　　二楼的同学扬扬手，比了个圈，“老班说你要是敢搞小动作，0分。”
　　陈鸣朝楼上喊道：“没有商量的余地的吗？”
　　走廊上走出一个身影，班主任黑着脸朝楼下呵斥道：“你就坐下面考！给我老老实实的，让你长长记性！”
　　陈鸣看着楼下出了身冷汗，这下脸丢到全校去了。
　　少年连书包都没放下，径直跑到商店买了包口罩带上，脸能要一点是一点。
　　出了商店，付一安正好吃完早餐出食堂，两人打个照面。
　　陈鸣愣了会，视线落在付一安的帽子上，不知道怎么开口。
　　付一安说声“早”迈开了步子，陈鸣跟上去，“付…付一安，你帽子借我戴戴呗。”
　　付一安瞥眼陈鸣也没说话，取下帽子递给他。
　　“谢谢谢谢！我考试去了。”
　　陈鸣接过帽子直接扣在头上，撕开口罩包装袋抽个口罩带上，撒腿就走。
　　言多必失…言多必失……
　　陈鸣在心里默念着。
　　付一安看着捂得严严实实的人蹙着眉头，陈鸣这是在干什么？
　　他穿过楼道准备上楼才看见外头摆的桌子，坐着的少年鸭舌帽压得低，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就露了个眼睛出来。
　　那双眼睛闪闪躲躲慌慌张张的。
　　少年撑着头，尴尬地抖腿，周围路过的人时不时瞟他两眼。
　　付一安停住脚步，也没上前搭话，看两眼就上楼去了。
　　这小子又惹事了……
　　打开考铃声，楼上的班主任拿着试卷朝下头喊，“陈鸣，拿试卷！！！”
　　少年起身，从空中两手拍住飘飘然的试卷。
　　陈鸣拿着试卷看，头顶上又传来老班的声音：“你还知道捂着啊？还知道丢脸呢？我看你下次还敢旷课吗？”
　　陈鸣怂怂地拉开椅子坐下，又压了压帽檐。
　　脸能要一点是一点，学校那么多人，他就不相信每个人都知道他是哪个班的。
　　陈鸣写完，检查着试卷，身边突然多个身影，试卷变成灰色。
　　少年抬头一看，大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