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遇》橘橙子

3、暴露。

　　七点钟的早课，六点半池靳就被时晋的敲门声吵醒了，压下心底的冲动，认命地去洗漱。
　　时晋大早上就哐哐敲响池靳家的门。
　　老旧小区单元楼的隔音本就不太好，时晋这一敲就好似有人在池靳耳边敲鼓，扰人清梦的后果就是被起床气患者狠狠教训一顿。
　　“起床气患者”一袭蓝色睡衣，眉头紧皱，揪着“敲鼓人”来到客厅，随手一扔就将“敲鼓人”扔到沙发上：“你大早上的，想死是吧？”

　　时晋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迅速站到一边：“我来找你上学，这不都快迟到了吗？”
　　“……”
　　收拾稳妥后也还剩下一些时间，池靳强硬拽着时晋去吃了顿早餐，最后卡着点进了教室。
　　读书声响彻整个班级，池靳这是醒又不清醒，睡又睡不着，艰难地度过了这个早课。

　　第一节课就是高二一班公认的“灭绝师太”秦酥颜的课。
　　名字听起来温温柔柔的，其实就是个喜欢用试卷来压榨学生的“恐怖分子”，她上课只有一个要求：必须全程认真听讲。
　　表面看似只有一个要求，但实际上把所以能开小差的机会都消灭了，上她的课必须一刻都不能做与课堂无关的事，不过总有人有办法。

　　池靳表面上是在看着物理书，但谁也想不到，物理书里竟然夹着本漫画书。
　　言卓今早本来想着假装偶遇池靳，然后和他一起去上学的，但是在楼下蹲了好久也没蹲到，还有点小伤心。
　　言卓从桌洞里把AD钙拿出来，轻轻碰了碰池靳，小声问：“池靳同学，这个给你。”

　　池靳正看得入迷，被他这么一碰还以为是老师，吓得把书碰倒了，池靳转过头想骂言卓。
　　还没开口就被秦酥颜打断了：“池靳！你给我站后面去。”
　　池靳骂骂咧咧站起来，这个老师对自己的态度极不好，从高一开始就是。
　　还整天说着什么：“池靳他只是成绩好而已，人品你们又不知道怎么样，反正像他这样天天不把校规放眼里的，人品肯定不怎么样。”

　　人家不把他放眼里池靳当然不会给她好脸色。
　　日常就成了：她不让干什么，池靳就非要干什么，她不让上课开小差，池靳就整天上课看漫画。
　　一来二去两人就不约而同地结下了梁子，她不给他好的态度，他就给她使绊子。

　　池靳踢了言卓的椅子一脚，以示警告。
　　言卓表示很无辜，自己真的没想让秦酥颜发现的，谁知道池靳这么投入。
　　下课铃一打池靳就闪现到了言卓身后，扯着他的头发强硬让他抬起头来，看到言卓那无辜的表情更恼火了：“你他妈刚刚上课找死呢？想挨打？”
　　言卓摇头：“没有，不是。”

　　池靳嗤笑一声：“那你想干什么？啊？害我站了一节课。”
　　言卓重新拿出AD钙递到池靳面前：“想给你这个。”
　　池靳微微皱眉，拿过AD钙看了看，语气间满是不确定和嫌弃：“你给我一大老爷们儿喝这个？”
　　言卓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点点头。

　　池靳还给他：“不要。”
　　言卓没接，只是看着。
　　池靳见他不接，觉得莫名其妙：“你没事给我送这个干什么？我缺你一瓶牛奶？”
　　言卓脖子仰地有点累，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揉了揉脖子才小声开口：“应该不缺，但是我想送你，不可以吗？”

　　池靳最见不得这幅扭捏样。
　　高一时有个女孩子将他约在天台，同样是这幅样子跟他表白。
　　池靳那时也不知道怎么委婉，只知道答应和拒绝。
　　拒绝了之后看人家小姑娘哭得伤心，跟个大冤种似的拿着身上不多的钱带着人家去校外的高档饭店吃饭。

　　“哎呀行了行了，一个大男生像什么样子，我收下就是了。”
　　言卓刚刚那副样子本来就是装的，为的就是让池靳妥协，听见池靳肯收下就立刻恢复正常，美滋滋地做着习题。

　　池靳趴在桌子上看着眼前的AD钙，他是不太喜欢喝奶制品的，一般都不买，就算是打篮球的时候有小姑娘送，他也是只接矿泉水不接那些奶制品的饮品。
　　久而久之，池靳的篮球小迷妹们就都知道池靳不爱喝奶了，一个两个都争着抢着送水和饮料。
　　池靳回过神，看着没有吸管的AD钙，陷入沉思，半晌朝言卓伸出手：“吸管。”

　　言卓愣了愣，这种牛奶不需要吸管也是一样的吧，不过还是把吸管递了过去。
　　真可爱。
　　池靳一边喝着AD钙一边看着习题册，挑了几道难度比较高的简单写了步骤。

　　耳边传来敲窗户的声音，池靳咬着吸管抬眼看过去，就对上五班那个刺头小子原煜的脸，把池靳吓了一跳。
　　池靳：“我操，你吓老子一跳。”
　　原煜见池靳咬着AD钙的吸管，把窗户打开，一个脑袋凑进来：“池哥，你啥时候开始喝小姑娘喝的玩意儿了。”
　　池靳嫌弃地推开原煜的脑袋：“少管别人的事儿，有事说事。”

　　原煜：“打台球去不，挺久没去了。”
　　池靳：“你们不上课？”
　　原煜：“逃课啊！”
　　池靳犹豫几秒，还是起身：“行，走。”

　　池靳见言卓迟迟不让开，便踢了踢他的椅子：“喂，那谁，让一下。”
　　言卓抬起头看着他：“你不上课吗？”
　　池靳：“没听见我要出去玩？”
　　言卓：“我能和你们一起吗？”
　　池靳眉头轻蹙：“你——”
　　“没事没事，一起呗，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原煜见气氛有些许火药味，赶紧出来打圆场。

　　池靳见原煜都这么说了，最后还是给了言卓一个大大的白眼，同意了。
　　他们从教学楼里出来，原煜带着他们往后门走。
　　池靳记得后门是有个大爷看守的，这么去难道不会被发现吗？
　　池靳：“你贿赂了看门大爷？”
　　原煜回过头：“没有啊，我是那样的人吗？”
　　池靳：“那我们这么走过去不会被发现？”

　　原煜听池靳这么说，刚想开口给池靳解释原因就被言卓抢先一步。
　　“看门的那位大爷感冒发烧了，向教导主任请了假。”
　　原煜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哎，兄弟情报真快。”
　　池靳不语，只是一味的给言卓翻白眼。

　　原煜见池靳对言卓的这态度，心里有些疑惑，虽然池靳脾气是不好了些，但不去招惹他也没什么啊，这转校生招惹他啥了。
　　原煜想不到也就不想了，转头问池靳：“池哥，咱下午就在那里呆着吧，反正也没事干。”
　　池靳：“随便你们。”

　　台球厅就开在池靳家附近的网吧二楼，等池靳他们上去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了。
　　其他人已经占好了台，除了池靳和言卓，其他两三个黄毛小子身边都带着个女生。
　　原煜也不意外，女生都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看起来和他们岁数都差不多。
　　池靳走到沙发上坐下，看着站在旁边的言卓，嗤笑一声：“你要是不习惯，现在就可以走，没人拦你。”
　　言卓看着台球桌，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身体已经坐下了，很明显是不走的意思。

　　池靳身旁一个顶着锡纸烫的男生用胳膊肘怼了一下池靳，眼神打量着言卓，问：“池哥，这谁啊，挺面生啊。”
　　池靳自顾自开了瓶酒，喝下一口才回：“班上的转校生。”
　　那锡纸烫男生来了兴致：“转校生？穿着校服来这地方，会打吗？”
　　池靳顺手拿起根球杆，拿巧克粉擦了擦：“别管他，他非要跟着来，我们先打。”
　　打了几把后，池靳坐在沙发上休息，那锡纸烫见言卓一直看着池靳，心里有个想法油然而生，搂着个女生走到他面前：“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见言卓不理他，锡纸烫也不恼，松开了搂着女生的手，指了指身后：“兄弟，来一把？输的喝酒，怎么样？”
　　言卓收回看着池靳目光，答应了。
　　池靳皱了皱眉。
　　这人怎么总是给自己惹事？
　　别人就是看他好欺负才找他的，他怎么知道是个坑还往下跳？
　　这人脑子学傻了吧。

　　池靳：“喂，那谁，不会就拒绝，别逞强。”
　　两小时后，池靳愣愣的看着俯在台球桌上拿着球杆的人。
　　他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言卓不管是姿势，还是技术，都不像是刚入手的新人，这熟练程度说是老手中的老手都不为过。
　　言卓将再次黑八打进洞，又是一局结束。
　　锡纸烫随手将球杆丢在一边，靠在沙发上，摆了摆手：“不来了不来了，哎呦我去，高手高手。”

　　池靳走到言卓身边，抬眼看着他：“你之前打过？”
　　言卓：“一点点。”
　　池靳看了一眼倒在那边的锡纸烫，又看向他：“你确定是一点？”
　　言卓有些心虚地移开眼：“是吧。”
　　池靳双手抱臂，嘴里发出一声轻嗤：“我还以为，像你这种死板的好学生，是不会玩这些玩意儿的呢。”
　　“……”
　　难道你不是好学生吗？

　　原煜见他们一直杵在那里，就把他们叫过来拼酒，池靳也懒得和言卓待在一起，索性就加入了。
　　原煜抱来几瓶酒，一一摆在桌子上：“我就不信了，上次没喝过你，这次我肯定不放水。”
　　上一次的时候还是高一的时候班里同学的一个小聚餐，原煜拿着几瓶酒来找池靳喝，结果喝到最后还是池靳把人扛回去的。

　　池靳没忍住笑出声：“我等着，来来来，喝。”
　　酒过三巡，大多数人都有点晕乎乎的。
　　池靳和言卓还在一杯一杯地喝，池靳这回是真的怀疑这小子之前是不是混的了。
　　自己平时喝多了就算了，这小子怎么喝这么多瓶了还能稳稳的坐着。
　　原煜心里不甘心但还是不得不承认，他又一次输给了池靳。
　　池靳瞥了一眼他，无情嘲笑：“菜逼。”

　　池靳又看向言卓，因为微醺的缘故，他的眼角有点红晕，脸颊两边也有点泛红，歪头看着言卓：“你之前是干什么的？”
　　言卓看着池靳的这幅样子，眸光有些暗沉：“没干什么，学生。”
　　池靳：“只是普通学生？”

　　言卓点头，仰头又喝下一杯，应该也是有些许醉意，喝着就停不下来，一杯接着一杯。
　　池靳看着他，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池亦文在家的样子，嫌恶的皱了皱眉，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池靳其实挺不喜欢这些吵闹的场所的，平时就坐在角落看着他们玩。
　　这回也不例外，池靳坐在角落的沙发，撑着脑袋看着那一堆人。
　　言卓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池靳身边，陪着他一起看。
　　“走开。”池靳突然出声赶言卓。
　　“不走会怎么样。”
　　“揍你。”
　　“那你揍吧。”

　　池靳转头看向他，看他这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你很贱？着急挨打？”
　　言卓垂眸看着指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只有你能打，别人不行。”
　　池靳损人的话到嘴边又被强行咽了回去：“什么？”
　　言卓重复一遍：“只有你可以，别人不行。”
　　池靳好半晌才憋出一句：“那我还得感谢你呗。”

　　相比于原煜那群人的喧闹声，这个角落就显得异常清静。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开口说话。
　　氛围很奇怪，但并不是尴尬，是一种池靳没有遇到过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