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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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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式居民楼的台阶总是稍微高一点,墙上坏了的声控灯发出微弱的闪烁着的黄光,和窗户外投入的昏黄路灯交融在一起。白游风把几个鼓囊囊的塑料袋放在脚下,用小臂夹着手机,另一只手伸到裤兜里摸索着拽出钥匙。
楼房外面隐约传来闹哄哄的声音,白游风侧过头向走廊的窗户外瞄了一眼,楼前刚好是一小块供给居民活动的健身器材,几个年岁略高的大姨举着手机往远处拍着。他无趣的收回视线,打开门把钥匙环咬在嘴里,抓起一堆袋子侧身进了门。
屋子里映着得淡淡的紫色天光透露着不详的气氛,白游风打开灯,那种怪异感就立即消失了。他无精打采的换上拖鞋,随手把书包掼在地上,拖着几个袋子到厨房去分类放置。一轮浅紫色的月亮悬在天上,白游风抬着眼睛看了看,还是抬起手机拍了一张。
翻动微信看了半晌,他最终还是打开了宿舍群。群里已经发了十几条,基本都是关于紫月的。一个昵称是个句号的账号发了条消息:“这太不对劲了,吃完饭赶紧回吧。”之后群里的讨论就渐渐结束了。
白游风的手机震了震,依然是那个句号昵称,他打开小窗,看到是句号询问他是否已经到家,白游风就顺手把在厨房拍的紫月照片发了过去,对面回了个ok的手势。
白游风放下手机,从塑料袋里拿出最后剩下的一罐可乐,边小口喝着边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他随手打开电视,电视里的声音让寂静的屋子添了些人气。白游风并没有看电视,而是盯着电视墙,边嘬着可乐边发呆。
他实在有点累了,连续一个周排得满满的课程和临近期末的复习都让他的精神有点疲劳。尤其是他总喜欢同时做好几件事,即便是打扫时也听一听知识点,这种习惯更是让他的脑子累得混沌,如今烦躁得什么也看不进去。
一阵敲门声将他拽回现实,白游风不得不放下可乐起身去开门。他从猫眼上看了看,门外是一个背着粉白色书包的小姑娘,她套着一件可爱的白色棉服,辫子扎成两个,正抬着头乖巧地看向猫眼。
这是一楼家的小孩,今年上三年级,不知为何家里不肯给她另配钥匙,而她家大人一个出差,一个是医护人员,一旦家里没人,孩子就总送到白游风家里照看,一来二去两家也亲热起来。白游风母亲去世后,也是那家人张罗着帮扶了很多。
白游风用脚推开门口沉重的书包,拉开门,小姑娘抬起头笑着问好,白游风侧过身让她进来,顺手摸了把小姑娘的脑袋,说:“月月来啦,最近怎么样?”
何惜月的脸上满是兴奋,她摘下书包,痛快的把自己摔进柔软的沙发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才爬起来说:“哥哥,你看到外面的月亮没,好大好紫啊。”
白游风这会才打开暖气,脱下羽绒服挂到门后。他随便应了一声,小姑娘继续说:“会不会是世界末日啊,然后就有什么规则怪谈降临。”
白游风还有些走神,听到这么一句顿时无奈的笑了:“少看点网络小说,哪可能呢?外套脱了给我。”
月月不满的撅起嘴,脱下身上那件白色的羽绒服,羽绒服的袖口有点脏了,白游风拿起来拍了拍,挂到门后去。小姑娘里面穿着件粉色的毛衣,下身是条宽松的牛仔裤,他掀起裤腿看了看,见她老老实实穿着秋裤才满意的起身往厨房走。
“吃什么?”他把卫衣袖子卷起来,从冰箱里拽出那块才放进去没多久的肉放到铁盆里。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也是冷的,白游风的手指不一会就冻红了,他不得不把手擦干,揣进兜里摩挲几下。月月从客厅跑进来,利落的挽起袖子,蹲下身从柜子下层舀出一碗生米放到台面上。白游风顺手将这碗米洗上几遍倒进煮饭锅。
月月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白游风又把她赶回了客厅,简单炒了个青椒肉丝和西红柿鸡蛋出来放到沙发前的矮桌上。外面的天已完全黑了,不同于夕阳时醒目的淡紫色天光,这会只有地平线附近隐隐透着一点浅紫色,和往常并无太大差别。紫色的大弯月升到了天上更高处,在楼房内几乎看不到了,人们早已过了新奇劲儿,只剩下一小部分下班放学回家的人还在或急或慢的往居民楼里走。
“…关于今日出现的特殊天象,当局呼吁广大群众尽量留在家中…”电视里响起了新闻播报的声音,月月从沙发上滑下来,坐到地面上去,用手捧着饭就着菜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白游风随便吃了几口,
兴致缺缺的靠上沙发,顺口问:“今天阿姨又是夜班?”
“对呀,”月月努力咽下饭菜,端起盘子将最后一点菜汤也倒进碗里,“爸爸又出差了。”
门忽然被很大力的敲响,月月吓得手抖了一下,一点菜汤溅到桌子上。白游风和她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都有些疑惑,这种敲门方式实在不像是月月的妈,可是这楼上邻居大多和白游风不熟,这还能是谁呢?
白游风站起来,三两步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向外看。屋子外面不知何时起了一层淡淡的灰雾,楼道里的空气也显得略有些朦胧,昏黄的路灯将雾气照成暗淡的土黄色。一个身材矮小的黑影站在门前,大半个身子藏掩在阴影里,只有一点轮廓被雾气里的灯光照得朦胧,黑影又一次抬起手敲了敲,她动作倒很轻,门却发出了极大的响声。门剧烈的颤了颤,白游风一惊,立即将门反锁,开口问:“谁啊?”
门外沉默了一息,闷闷的女声才隔着门版传进来:“我是四楼的…放学回来忘记带钥匙了。”
“四楼的?”白游风仔细回想一番,大致记起有次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一个女生被送上救护车,听说是失足从楼上摔了下来。他换着角度想借着门外微弱的光仔细瞧瞧,女生的脸却始终藏在阴影里。兴许是受了之前舍友和电视里的紧张气氛影响,白游风莫名觉得不安,他侧过脸看了眼蜷在沙发旁的月月,抬高声音对着门外喊道:“不好意思啊,我们不太方便。”
门外的声音沉默了,白游风心下迟疑,要是这孩子真是忘带了钥匙,今天又刚好天生异象,让她在走廊呆着岂不是…
如此想着,门外忽得又传来声音,似乎带了几分委屈:“我放学回来…忘带钥匙了。”
“哥哥!”月月忽然出声。白游风回过头,她着急得呲牙咧嘴道:“不对啊!你看,哪有人这样说话的,我们肯定是遇到什么诡异降临了!你要是开门我们就完蛋了!”
“什么玩意?”紧张的气氛被这么一闹腾瞬间消散无踪,白游风无语的抚上额头,他知道有什么变化在悄无声息的发生着,但无论真是像月月说的那种奇幻事件也好,仅仅是出现了新的一种极端天气也罢,归根结底他要做的也不过只是活着。像以前一样为更平静的明天而活着。他无所谓的垂下眼帘,捏了捏月月的脸。
窗外不知何时被雾气铺满了,隐隐有近处的黄色路灯发散出一点圆型的光线,光又很快散在屋里,整个窗外笼在发黄的雾中。月月紧张的死死拽着白游风的衣角,白游风将手从门把上挪开,推着月月的肩膀将她转过去,面对着里屋,说道:“好啦,走,去写写作业去。”
“不是啊!都这样了还要写作业吗?”月月拖长了声音表达着不满,“而且今天不是才周五吗…”
“周五也要学习啊,这样周六不就可以玩了。”白游风关了电视,一手一个捡起地上二人的书包,催着月月向里屋走。门外的声响不知何时消失了,但直到他们走进里屋,脚步声才慢慢的响起来,挪到对门房间门口敲击三下,然后又是那句弱弱的请求:“我是四楼的…放学回来忘记带钥匙了。”
白游风把眼睛从那本病理学书上挪开,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抬起头往月月所在的方向看去,才发现这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十点半了,消息界面却还空荡荡的。他打开微信找到月月妈的聊天窗,发送消息:“阿姨,您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对面没有回复,白游风便放下手机,起身走到月月身前,将那本被口水浸湿的练习册拽出来,看见上面歪歪扭扭几道数学题,顿时无言。月月被这番动作惊醒,睡眼惺忪的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边口水,迷糊道:“哥哥,我妈妈还没回来吗…”
白游风沉默,蹲下身将小姑娘抱起来放床上去,安抚道:“阿姨今天或许是排了夜班吧,你先睡一觉,她一会就回来了。”
月月轻声嘟囔了一句,白游风没听清,从柜子里给她找来了床被子,顺嘴道:“医护就是这样的啦,排班本来就紧,或许又是像上次那样顶了别人的班忘记说了…”一想到自己将来也好不到哪去,他顿时更耷拉了,还想再嘀咕几句,一抬头却瞧见小姑娘已经轻轻打着鼾睡沉了。
白游风无奈,趁还站着关了家里的灯,坐到书桌前借着台灯继续看那本病理学的教材。屋外的雾气不知什么时候更浓了,一眼望去只剩一片茫茫白色。夜里的小区从未这么静过,连风声都没有,静得几乎能让白游风听到自己的耳鸣音。他又看了会书,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摩擦声从不知哪里传来。白游风起初只当是月月睡梦中翻身移动,直到那声响越来越大,带着一点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从窗外划过。
他猛地回头看去,一些有着细小尖刺的黑色树枝出现在窗户上,紧接着树枝猛地移动起来,一片巨大的甲壳从玻璃上方游移而过,狰狞的口器窸窸窣窣的磨蹭着,一些粘稠的汁水从口器之中流淌出来。
这东西大半部分隐藏在迷雾之中,只有疑似腹部的甲壳紧贴着窗户蹭过。白游风惊得睁大了眼,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冷汗从他的额角落下,他却一动也不敢动。甲壳继续向前滑动着,几缕黑色长发从玻璃上摇晃,靠近上层的位置似乎有半张脸一闪而过。
巨大的虫体在窗户上经过的部分其实只能说是它身体的一小半,那张脸正在虫体腹部的中心位置。白游风隐约听到一种类似于女声哭泣的响动,这声音随着虫体的移动忽大忽小,游移不定,他维持着向后转头的动作,脖颈酸得发疼也不敢挪动分毫,然而就在这时,被声响惊扰的月月忽地翻了个身。
窗外的女声一下子停了,连窸窸窣窣的响声也小了一瞬,虫体慢慢地转了转,忽然间,一声叹气传入白游风耳中,原本只有下部在窗外的虫腹飞快得向下挪动,黑发飘动间那张脸就要出现在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