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江虞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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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错了要承认，挨打的时候要立正，知道吗？”
江虞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的被尺子打出红印的手心，不太明白他老爸为什么总喜欢靠惩罚而不是谈心来进行对他的教育。在前十年是如此，在他的身体慢慢抽条后仍然如此。
他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跟同学一块儿爬上树看小鸟叫个不停的鸟窝，衣服沾上了泥巴，是错的，所以要被打手心。晚了一分钟回家，让家里人担心，所以要写千字的检讨书。在自己的床垫和床架的夹层放了关于讨论新少数群体的书刊，是错的，所以要写检讨，要被打手心，然后正对着昏暗的墙壁跪上三十分钟。
但是……
青年疑惑地盯着眼前已经不会让他深陷噩梦的影子。
为什么这就是错的呢？
谁规定这就是错的了呢？
为什么要扼杀他的好奇心呢？为什么要去翻看他的隐私呢？
——为什么要把他框在框架中，好像他只要在框中动弹一下就是十恶不赦呢？
成长就必须是被修剪出园丁喜欢的模样吗？
鸟儿的使命不该是在空中飞行的吗？为什么要剪掉他的翅膀呢？
2.
江虞无从得知，他没有问为什么和说不的权利。
卧室里的钟表滴答滴答的朝前进，日历在啪嗒的声响中被一页一页翻过去。而他在这两者的结合声中把自己身上不懂事的标签一个一个摘掉，终于成为了备受期待的好学生和好儿子。
3.
在极少数老爸老妈出差的时候，江虞会得到片刻的放松。
他会去公园坐上一天。早上六七点的时候来玩儿的旅客还不多，但小摊贩会准备好了一切，而公园的工人们会举着水管为旁边的花朵浇水。紧接着远处的大屏幕亮起播放广告，三三两两的游客走进去。江虞会在这个时候坐在公园门口的位置看，看人来人往。
他观察这些人，但少有人能够让他感觉到惊喜，大多数人在他的视线中就是电视剧的剧情，他们滴答滴答地经过，可什么也不剩下，而他作为观众，在难得可以休息的时候靠看着他们经过来打发时间，直到这天彻底过去。
很少会有让他眼前一亮的例外，但今天有。
江虞坐直了，看着走进他视线的两个年轻人——这两个人年龄相仿，但却推着个放满花的小推车。前面那个咬着自己嘴唇，不太像是想跟后面的人说话，而后面的那个则想说什么又张不开嘴的样子。他们和旁边已经习惯性坐在地上的小贩们不同，很紧绷的站着。但这会儿不是情人节，也不是七夕，卖花其实很不划算。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注意这两个年轻人，但他知道自己对后面那个人其实不太感兴趣，沉默又死板，像是被晃动却晃不出最后一滴水的瓶子。
但前面那个……
江虞心想：他笑起来应该比这会儿的板着脸更好看。
然后他看着这两个人花了两个小时卖掉手中的花，后面的那个从钱里取出一百递给前面那个。而前面那个盯着后面那个半天，还是泄了气，很不爽地拿着钱往出口走。
滴答。
他俩走过江虞的跟前，前面那个把钱塞进兜里：“我不是真生你气，我就是……不开心。被骗又不是我想的。”
“我知道……”后面那个跟上去，“对不起。”
“你当初跟我发什么脾气……被骗又不是我想的。那又不是我的错……”
滴答……
“对不起……”
“你除了对不起能不能换个词啊，你别以为我真不生你气啊！”
——滴答。
在那两个人消失在人群中的那一瞬间。江虞猛地站了起来，一直被他捏着的那个钟表也摔了个粉碎。
他知道他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去关注这两个人了——他们是他的同类。可惜的是两个人足以背靠背彼此取暖。
4.
“江哥……”
“江哥……”
江虞缓慢地睁开了眼睛，他坐在办公室里，而旁边的灯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了站在他跟前挡住一大片光的汤旭。
“下班了，”汤旭说这话的时候一个劲儿往他眼睛上看，“江哥，你这些天是不是都没睡好啊。”
“有点儿……”江虞慢半拍地把自己面前的文件摆好，“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左眼皮总跳。”
而且他还总是反复梦到那个场景，那个让他之后的每次放假都忍不住去公园坐着的场景。
“那是好事儿啊！”汤旭一拍手，“肯定是有好事儿要降临在你头上了！”
“这个点儿能有什么好事儿降临，别让我回去的路上碰见酒疯子就行。”江虞揉了揉眉心，“你也快下班吧，我收拾好就走了。”
“行吧。”汤旭再次看了他两眼，“你还是骑那小电瓶回去啊？”
“你对我的小电瓶有什么意见？”江虞问。
“我就是觉得你什么时候能换个符合自己形象的车。”汤旭说，“我都买上车了，你还骑你那小电瓶……”
“管好你自己。”江虞忍无可忍，“快滚。”
5.
走出大门的时候江虞手机上弹出了短信，上面是老妈发来的消息，问他今年是不是也不打算回去过年，要跟老爸死犟多久。最后附了一句话：这么些年你还没发泄完吗？我们当初对你严厉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没。
江虞回了这个字，然后把钥匙插进小电瓶的锁孔里。
他有的时候会感觉自己跟爸妈处在不同的世界，他虽然成长了，但仍然背着他们以前给他设置好的框架前行，以至于他身边的同事夸他脑子好使的时候他都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因为总觉得会有人在他没犯错的时候说‘挨打要立正’，然后让他把手伸出去，接着是疼痛。
会从他的手心往外蔓延，让他感觉自己仍然在经历抽条的疼痛。
“封建迷信果然要不得，”江虞戴上头盔，把带子扣紧，让他的电瓶带着他回出租屋，“左眼皮跳也不代表好事儿来临。”
明天上班的时候要和汤旭好好讨论这件事儿。
6.
然后江虞像是往常一样经过没什么人的小路，接着是河堤，再紧接着是有着运动器材的公园。
昏暗的灯光照亮了一个小角落，被灯光照着的男人咕哝了一声，像在床上那样在草坪上翻了个身，背对着猛地退回来的江虞。
江虞把电瓶停下，拿着手机过去。
手机自带的电筒光照在醉鬼的脸上，显出一张跟他才做过的梦里的年轻人颇为相似的脸。
“我跟你说……”醉鬼嘀咕着，“你就是脑子……有病……你知道吧？”
“我不知道，我觉得你应该把这句话对着你该对着的人说。”江虞在他身边儿坐下，从兜里取出了自己从夏天来到后就随身带着的花露水喷雾，然后喷了一下醉鬼裸露在外的胳膊，“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后面的那个人呢？
“分都分了，”醉鬼皱着眉头避开刺眼的灯光，胳膊也跟着往后挪，“你管我怎么在这儿，烦人……”
“那真是太好了。”江虞说。
明天上班的时候请汤旭喝饮料吧，年轻人是不是都喜欢喝奶茶来着？
醉鬼硬撑着打开了自己的眼皮，像是在看眼前这个人是谁。江虞低下头，让他能够看得更清楚些。
7.
然后江虞问：“你醒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江虞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