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禧院》九月祭歌

12、新官上任三把刀

　　“找到了，是血凝针！”
　　人群沸腾的前厅，众人虎视眈眈的看着仵作验尸。直到一根血红甚至在光下都难辨的长针现世，鸦雀无声的人群顿时炸了。
　　“那是沈家独门暗器！难怪贺掌门好端端的却突然暴毙，这便是神仙来了也难救啊！”某派某人率先放出评语。
　　“此针何等诡谲，乃是沈家庄不外传之绝技。起先扎入人百会穴并不察觉，待到其中灵气散去便会直击死穴。然后消化成气，连一丝证据也找不到。今日若不是有一众高手在此护住贺掌门尸身，只怕这凶手早就大摇大摆回家了!”
　　总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这些人一唱一和，心中就拿定了主意。更甚有人提及，沈菡君是孤身前来。所以凶手铁定是她。
　　三人成虎，举目四望，竟找不到沈菡君身影。于是畏罪潜逃的结论便盖下，此事算盖棺定论。许多人撸起衣袖，义愤填膺的要替江湖除害。
　　在这吵吵嚷嚷的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声大喊了句：“我一柱香前看到沈菡君和一个绿衣女子往西院走了。”
　　人声一窒，众人视线明显往高台处移去。窃窃私语的声音堆在一起，也是够人听清几分了。
　　路人甲：“什么绿衣女子？在场不就一个苏姑娘穿着绿衣吗，而且西院是苏公子居所，还能有谁啊。”
　　路人乙：“我听闻苏姑娘和沈菡君可是老相识了，之前在叶家庄就帮过她。这回···谁知道是不是畏罪潜逃，被苏姑娘搭救了。”
　　杜子仁好巧不巧，一字不差都听进去了。由于人满为患，所以也找不出确切是从谁的嘴里造的谣。
　　反正就一个意思；苏毓琦和沈菡君情谊深厚，此次定是她帮助沈菡君逃脱了。
　　而由于苏毓琦是苏易尘的小妹，众人都在猜测苏易尘是不是要偏向于晋祠公。
　　“诸位有话不如上台言明，背后妄议实非君子行径。”杜子仁看见苏易尘睁开了深沉的眼眸，便一嗓子开口呵住场面。
　　他们这边有了动静，魂虚派的人才敢上前。指派的还是能说上两句话的贾长老。
　　贾长老到跟前酝酿了半晌的话，才踌躇的压低嗓音问道：“苏公子，令···令妹可是在后头歇息啊。”
　　苏易尘闲适的撑着脸颊，不冷不淡的看了眼贾长老：“此事与吾妹有何干系？”
　　“现如今，沈菡君那贼女不知所踪，有义士瞧见过令妹和沈菡君一道同行。所以贾某想弄清原委···并无不尊之意。”贾长老嘿嘿一笑，心中莫明发虚。
　　苏易尘‘嗯’了声，缓缓坐直了身子。见到严阵以待的贾长老，他微微一笑：“贾长老此意并无不妥。”
　　贾长老松了口气，正要微笑。又见苏易尘不解的望着他身边那黑脸关公：“不过此人所言是虚是实，还有待细查。杜子仁，你替我问问吧。”
　　贾长老心中想的是别耽误时间了，别人说的定是实话。
　　话音刚落，杜子仁已言出即随往前一站。一团高大的阴影顿时裹住了小老头，给了他莫明的压力。到底没说出一句话来。
　　“是何人见过我家姑娘，站上前来。”杜子仁的视线定在某一团人群中，他倒是记住了声音的来源都是哪几块。
　　嘻嘻索索后，一人昂首挺胸走了出来：“在下自桃山而来，姓李。”
　　“李公子，你是何时，在何地见到了我家姑娘。”杜子仁面无表情的问道。
　　那人对答如流：“一炷香前，在后厨通往西院的小道上，我亲眼所见苏姑娘和沈菡君走在一块。”
　　杜子仁心中已然有数：“桃山我倒是听过，几十年前其掌门以一套桃花漫天的剑法而闻名。是以桃山而自成一派。不过桃山近年来嫌少在江湖走动，以至门庭冷落。而沈菡君乃沈家庄二小姐，身份尊贵与你云泥之别。你又何时见过她，才能确定她是何人。”
　　杜子仁不紧不慢说了一遭后，桃山弟子面色凝重，似在大脑疯狂运转：“在门前时，我恰好见过沈菡君，听闻别人称呼她，便记下此人了。”
　　“你在此地用膳，为何会跑去后厨？是未饱腹，还是想去西院逛一逛？”杜子仁听后又是一问。
　　见那人回答的轻松了些：“我头次出门见识这大场面，想在魂虚派多看看并不稀奇吧？”
　　杜子仁面无表情道：“倒是不稀奇，不过路上行人皆来自五湖四海，为何你瞧了一眼便能确定沈菡君是与我家姑娘同行，而不是两人恰好顺路？”
　　那人愣了愣，解释道：“她二人举止亲密，步调一致，明眼人一瞧便知是同伴。”
　　“不过在门前瞧了一眼便能记住姓名，你的功夫倒是不错。我记得门前有登记策礼之人，你既然喜爱观察旁人，便说说与沈菡君一同时辰进门之人，都有哪些。”杜子仁沉着的想了想，他问了几回后有些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站在桃山的弟子，有些已经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登记策礼的册子上皆是按照人员先后，来往几人所录，就是怕混进来旁门□□的东西。一同时辰进来之人名字自然位列前后，那人说的实虚，拿来册子一对便知。
　　这本是坐实言论的好机会，可桃山弟子脸色晃得乱了，拧着眉大喊道：“我就是瞧着沈菡君姿色不错多看了两眼，旁人我没注意。不过我没有撒谎，我当真是亲眼所见她二人走在一起。你们若是不信。去西院一瞧便知！”
　　杜子仁冷哼一声，嗓音沉了沉：“你当然没撒谎，否则你如何能准确说出时辰和地点？因你今日，便是奔着我家姑娘和沈菡君来的。”
　　桃山弟子瞪大眼睛，支支吾吾的似想反驳杜子仁一腔直言。
　　“凶手疑是沈菡君，你便想将人引往西院，坐实了我家姑娘和她有些干系，诸位自然会猜测公子是否与晋祠公有瓜葛。你所言不虚，却心术不正。委实该杀！”杜子仁扬手幻化出一灵器，双目一瞪，凌厉杀气。
　　桃山弟子吓了一大跳，没成想他的这番话会被人抓住把柄：“人又不是我杀的！我只是看见了她们恰好有线索罢了，你可不要将过错背到我身上！”
　　杜子仁长臂一挥，手中灵器像是毒蛇有珠，直冲桃山弟子杀去：“你敢打我家姑娘的主意，这便是死罪！”
　　众人一阵惊呼，眼睁睁看着方才还在巧舌如簧的桃山弟子突然尸首分离，皆是瞪大了眼又盯着杜子仁；
　　毕竟众目睽睽之下，随意便斩杀江湖中人，未免落人口舌。他的主子又是何意？
　　贾长老倒吸一口气，当时也未料想到杜子仁下手不带一丝犹豫的。
　　他转头去看主导者苏易尘，可是愁苦道：“苏公子，此人到底是赴宴来我魂虚派的。如今一命呜呼，传出去恐叫人笑话我魂虚派是吃人的狼窝啊。”
　　杜子仁收手，面无表情的走到苏易尘身后，冷眼看着不敢置喙的贾长老。
　　不仅是他，底下方才还有些议论声，现在是一个屁声都听不着。
　　说是义愤填膺，要什么天理正义。可在真正的权势面前这些都是找死的虚词。真要死在这，除了有人嚷嚷几句，谁敢去为难上头那人？
　　众人望着台上，已然忘了主持正义一事。
　　“贾长老不必担忧如何善后，桃山那边，苏某自会登门拜访。”苏易尘浅浅一笑，却笑不达眼底。
　　贾长老伸手擦了擦额头，心中怜悯了桃山一把，不敢反驳：“苏公子说得对，此等居心叵测，意图歹毒之人，是该好好教训。不过···今日出事的毕竟是我魂虚派，好好地继任大典新掌门却出事了。若是贾某不把幕后真凶抓出来，以后还有何颜面立于江湖之上。还请苏公子，能容贾某追查真凶。”
　　“贾长老说笑了，今日之事是魂虚派该处置的，与苏某何关？”
　　苏易尘轻声一句戏谑，更让贾长老摸不着头脑了。毕竟苏易尘方才那一套下马威，摆明了是不准他们去西院抓人啊。
　　“苏公子，贾某老糊涂了，实在不懂啊。不如公子直言吧，贾某定会好好考量其害的。”贾长老放低了姿态，也不打算绕弯子了。
　　苏易尘手指有意无意的瞧了瞧椅背，抬眸扫了眼台下尸身：“人死为大，尸身曝于大厅供人观瞻，苏某觉得实在不妥，贾长老以为呢？”
　　贾长老一口气没上来，瞧着男人态度温和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暂且先分神安排门人将尸身安置好，然后又回到高台前，沉默的看着苏易尘。
　　若是一人一个心眼子的话，现场起码上千个心眼子。虽无一人发声，但一阵沉默却振聋发聩。
　　这阵诡异的氛围没能维持许久，众人的目光纷纷往高台后头，西院的方向望去。
　　正听嘻嘻索索的拖拽声，随后见到一脸色阴冷，目不斜视的男子，手里拎着个女人拖了过来。
　　那人胸前被血浸透，伤可见骨，痛苦的闭着眼不省人事。众人定睛一瞧，她正是大会的主要人物沈菡君。
　　方才还猜测苏易尘是包庇沈菡君，明目张胆的站在晋祠公那边的人顿时哑口无言。
　　谁也没想到沈菡君会是这幅鬼样子，像破烂一样被拖过来。这不是摆明了要得罪沈家吗。
　　“公子，人带过来了。”宁枫将人随手一丢，任由沈菡君死躺在高台上，脸色煞气阴鹫。
　　贾长老脸一黑，想死的心生了好几遍：“这可是沈家庄的小姐。苏公子身边之人不由分说便将人弄得半死不活，沈家人来兴师问罪可怎么办。”
　　“贾长老，看来这些年你不仅功力未增，眼力还渐退了。”苏易尘说笑一声，他身边冷脸的宁枫就端了杯茶，利落的朝着沈菡君脸上一泼。
　　贾长老又是口倒抽气，已经想好了怎么向沈家赔罪道歉。
　　方才如死尸般的女子顿时溺水似的，张大口猛然惊醒。大惊失色的喘了几口气，见到宁枫冷厉阴森的面貌后狠狠抖了抖。
　　“说吧，姓甚名谁，受何人指控？”宁枫慢慢站直，随手将杯子一扔。
　　“我沈菡君做事，何须向你解释。”沈菡君哆哆嗦嗦的反驳，又质问贾长老：“你们魂虚派的待客之道，便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吗？”
　　宁枫一声冷笑，戏谑的看着还在强撑的女人。
　　贾长老微怒，先发制人道：“你杀了贺掌门，此事难道冤枉你了？”
　　“你们魂虚派先前是如何为难我外祖父的？旁人不知我沈菡君可是亲身经历过！若不是苏毓琦冒死救我，我如今也没机会报仇雪恨！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沈菡君的命给你们便是！”
　　沈菡君义气凌云的做出就死之派，捡起地上碎瓦片，利落的要往脖子上一抹。
　　她这幅烈女就义的做派十分到位，不过才摸到瓦片，就被早料到她言行的宁枫踹飞了。
　　相比于沉着稳重，行事果断的杜子仁，这位双剑小白脸，却有着与外表极为不符的恶魔性子。
　　苏毓琦偷偷躲在廊柱后，算是开了天眼，真正又认识了回平时吊儿郎当与她打闹的宁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