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黑色飞鸦 11 ...
-
“当年案子的大体情况,是姜雪峰骑摩托车,在小学附近的路上,也就是江黎和沈泠分开后的路上,遇到了独自行走的江黎,心生歹意,这才作案,并在犯案后把昏迷的江黎丢弃在垃圾场。”
乔树听着江岩这样讲述当年的案子,念着自己亲妹妹的名字,作为受害者,真不知他心里是何滋味。
“发生案件的时候正是其妻子薛澜筠检查出心脏病需要手术的时候。”乔树补充道,“而且据当时认识姜雪峰的人说,都觉得他为人正直,没有作案的倾向。”
“薛澜筠的手术后来怎么样了?”
“有人给她资助了一大笔钱,手术很顺利。”
“能查到是什么人资助的吗?”
乔树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力地说:“不能,这个人什么信息都没有留下,谁也没有见过。”
“沈泠呢?”
“沈泠,也就是现在的秋原,”乔树贴出几张照片,“几次目击到她跟踪姜雪峰,工地上,姜海蓝的学校里,甚至直接与姜雪峰见面,谈话内容不详,但可以判定并不愉快,而且自从姜雪峰曾犯案的事情在工地上传开,两人只见过一次后再也没联系。”
江岩盘腿窝在椅子上,脸色沉重,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秋原与这个案子到底有什关系?她很晚才回家,而且头上有伤,现在又如此关心姜雪峰这个人,到底……”
“愧疚?不是说因为给她补习功课,江黎才会在放学后留下来?”
“晚回家和伤口说不通,”江岩摇摇头,眼神依旧是空洞的状态,“而且她做这些事,已经超过了简单因为补习留下来的愧疚。”
“我觉得她可能有所隐瞒,为什么不直接把她带回来?”
江岩依旧摇头,这点乔树并不理解。当年的沈泠是最接近案发的人,也是跟受害者有过最后的接触,甚至可能注意到犯人的样貌轮廓等,就目前而言,过了十多年想重新查证此案的话,沈泠是个相当关键的人物,况且她已经改头换面,要是真再逃了可就连这最后的线索都没了。
乔树不想放过沈泠这条线,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那当年,她真就是在桥上失足掉下去的?这个时间点很奇怪。”
江岩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被沈榕从桥上推下去的。”
乔树震惊地看着他,又环顾了下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在,压低声音问道:“当年的记录可不是这样,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的。”
这下更是让乔树二度意外,张张口几次才说出话来,“你,你是说你亲眼看到,沈泠的妹妹沈榕,把沈泠从桥上推下去了?”
江岩放下盘起的腿,靠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像是呓语般,说道:“大概,沈榕也不是故意的吧。”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听到乔树的声音,幽幽地传来,“你恨秋,恨沈泠吗?”
江岩没有接话,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
“你这么执着于沈泠,不仅仅因为她现在行为的古怪,而是这么多年你一直把你妹妹的死归咎于沈泠,是不是?”
过了会儿,几个有气无力的字飘过来,“别说了……”
乔树走上前揪住江岩的领子,第一次对他显露出这般愤怒的神情,直言道:“沈泠掉下桥后你也没有救她,是不是?”
小刘敲门的同时走进来,“江……”
看到眼前这一幕,很自觉地自己无视自己退了出去,飘忽着目光说道:“嗯,我还有报告没写完。”
江岩轻轻拨下乔树的手,坐直了身子,看着眼前站着的乔树,胳膊撑在膝盖上,很快,他低下了头,承认了,“对,我没有救她。”
乔树握着拳,眼睛看向别处,“你对沈泠的偏见,很可能导致现在侦察这个案子不能保持客观,沈泠是个关键的突破口,你认定她是犯人的话,怎么都突破不了。”
说完带上门走了。
江岩从小便是个随性磊落的人,让他郁结于心口这么多年的事,一个是妹妹,另一个就是对沈泠的见死不救。
那时的他很坚持,笃定沈泠跟妹妹的事有直接关系,奈何警察对她并无多加关注,案子草草了了,就这么翻了篇,而妹妹饱受折磨,甚至选择了结束生命,他不甘心,所以他跟踪沈泠,无意中发现她妹妹沈榕也在跟着她,两人在桥上发生争执,沈榕意外把沈泠推了下去,惊慌失措地跑了。
而他,像是解了心头恨般,悄悄离开。然而没多久他就后悔了,等他再去河里时,早已找不到人了。
警察在水边找到了沈泠的书包,自此沈泠失踪,所有人都认为她已溺死河中。这也成了他心里的又一根刺。
下午,秋原从睡梦中醒来,一觉醒来浑身酸痛,头嗡嗡地响,毫无睡醒后的神清气爽。浑浑噩噩中煮了点挂面,放了盐算是调味,端着碗坐在窗前的高凳上。
传来敲门的声音,她反应了几秒钟才意识到敲的是自己的房门,放下碗筷悄声趴在门上。
她没做声,敲门声竟也不止,她提起嗓子喊:“谁呀?”
“我是江岩。”
秋原靠在门上,她这么小心谨慎,还是被他找来了。
开了门,请他进来。
秋原抱着碗坐回高凳上,背对着他。
江岩习惯性地观察室内环境,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笨重的家具,比他想象中还要脏差,窗户被厚实的深色窗帘挡了一部分,仅有的光线还被秋原遮挡了些。
她穿着吊带上衣,佝偻着腰,可能是光线作用,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瘦削。
“你就吃这?”注意到她碗里看起来毫无食欲的稀汤寡水,江岩皱着眉说。
“你来有什么事?”
江岩把一张照片放在她面前,照片上的秋原尾随姜雪峰,“你对姜雪峰,这么感兴趣?”
“我没做伤天害理的事,需要把我抓进警察局审问吗?”
早知她是如此脾性,江岩不与她置气,“姜雪峰的事在工地上传开了,你知道吗?”
秋原手里的筷子停住了,“你怀疑是我散播的?”
江岩倒没这么想,但并没有否认。见她不说话,他转身坐在小沙发上,很有耐心的模样。
“出事后,江黎很怕我,很怕旁人,只有我妈一个人能接近她,她什么都不吃,什么话都不说,五天后,跳楼了。
“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为了给江黎一个清白,我考了警校,再去查当年的案子,可直到姜雪峰出狱,我都查不出什么破绽。”
秋原静静听着,她什么都知道,这么多年一次次回忆咀嚼,就怕自己忘掉,就怕自己淡忘掉当初的感触,她强迫自己记得那时的恐惧,无助,恶心,愧疚,痛恨,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那些缠绕周身的记忆和感觉,其它什么都没有改变。
“姜雪峰承认他骑摩托路过小学,见到孤身一人的江黎,心生歹意这才犯案,对整个作案过程供认不讳,但是……”
“你刚说什么?”秋原回头追问他,“他骑着摩托车?”
“对,那天他从朋友处借了钱,喝了点酒,下雨天骑着摩托车回家。”
“他骑着摩托车,骑着摩托车……”秋原想起什么似的,重复着这几个字眼。
“有什么问题?”江岩绷直身子,急切地问道。
秋原把饭碗放下,坐在地上的小毯子上,抬起眼郑重地看着江岩,“我觉得,伤害江黎的凶手,不是姜雪峰。”
“为什么这么说?”
秋原开口回答,话到嘴边打了个弯,她看着江岩,他也在看着她,目光沉沉,两个人像是回到了多年前,出事的时候,站在下着雨的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审视着彼此。
即使他克制着自己保持冷静,她也能感觉到他眼中的热切。而她不是不知道他对自己多年来的仇视,从一开始就是,她敢告诉他吗。
江岩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耐着性子等她,克制着心中的冲动。
终于她下定了决心,要是末路是自己引来的,那也赤脚走上去吧……
“和江黎分开后,我在路边避雨,发现远处路那边的江黎不动了,好像有人站在她面前,我觉得不对劲就跑过去,在我们分开的那个路口,被一辆摩托车撞晕,醒来时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已经是半夜了。”
江岩眯着眼,仔细掂量这几句话,跟此前的记录结合起来,“你看到有人胁迫江黎的同时,有人骑摩托车撞晕了你,撞晕你的那个人是,姜雪峰……”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为什么要自首,说是自己伤害了江黎?”
过往的信息在他脑海里快速翻腾,拼凑,“我要再去找一趟姜雪峰。”说着起身。
秋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不自觉地迈出步子紧跟了上去。
“快,去工地。”江岩打开车门说道。
乔树在驾驶座看着后排上来的秋原,又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江岩,没再说什么,发动了车子。
江岩脸色铁青,不好的预感在他心里蔓延。
等他们到了工地,已经晚了。姜雪峰从楼上跳了下来,医护人员忙着抢救,围观了不少人。
“活该啊!”
“就是怎么有脸活着!”
“早就该死了!”
江岩感到从未有过的挫败,姜雪峰用死亡阻断了他的探究,好不容易连起的线,风一吹,又断了。
“江队,你没事吧?”乔树看他脸色不太好。
“没事,你协助出警的民警了解下情况。”
“是”,乔树走向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