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话》盐祀

43、第 43 章

　　大学开学，对于一部分的新生来说新奇又期待，有甚者会提前半个月就过去熟悉环境；而对于那些恋家的，没考上心仪学校的，恨不得9月1号凌晨将将赶到才好。

　　而林烃和闻阑这两者都算不上。

　　自从上次和闻潭吵架后，闻阑便很少回家，几乎一直住在林烃租的小房子里，偶尔拿着手机打几个字，林烃看他的表情严肃，就知道是在和家里人聊天，林烃不问，闻阑也没主动和他说。

　　直到两人前往都城的那天早上，林烃醒来时闻阑已经在收拾行李箱了，他赤裸着臂膀，夏日清晨的阳光倾泻在少年紧瘦的背肌上，发丝被笼罩在光柱里。

　　林烃起身，在他背上掐了几把。

　　“诶，你吓我一跳！”闻阑没注意到林烃醒了，顿时吓得一弹，反应过来后，又搂住林烃的腰，在他后颈处亲了亲。

　　林烃趿着拖鞋去洗手池那儿洗漱，出来后他问：“你确定不要回趟家？”

　　闻阑从柜子里正捧着几件叠好的衣服就要弯腰塞进箱子，闻言顿了顿，双臂顺着这个动作抵在了行李箱底部。

　　“他知道我什么时候的飞机。”

　　林烃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这种状态很别扭，明明是想和父亲见一面，但却倔着不愿意开口，但林烃能理解，毕竟他甚至做不到给苏黎发一条消息，告诉她自己考上了大学。

　　闻阑这点还是比自己强的。

　　很快两人便收拾好了屋子，铁门关上的前一瞬，林烃突然制止了闻阑的动作：“等等！”说着便冲进了屋子。

　　“还落下什么了么？”闻阑虽这样说，但他知道东西都被他们检查好几遍了，屋子里什么也不剩。

　　闻阑说着跟在林烃后脚进屋，看见林烃正拿着手机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拍了好些照片。

　　最后林烃举起手机，自言自语道：“谢谢你，陪了我那么久。”

　　闻阑看着林烃举着手机在房间里打转，才知道是在录视频，就是不知道这句谢谢说的是房间还是镜头最后对向的自己。

　　二人的行李不多，能二手卖的就卖了，卖不掉的就送人，只带了一些常穿的衣服和几本书，一人一个行李箱便下了楼。

　　“你说，我要是没考上航空大学，你会不会和别人跑了啊？”闻阑回头，望向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扶着楼梯扶手的林烃。

　　这个楼不算新，没有电梯，好在是在3楼，他们走楼梯也不会太费力。

　　林烃啧了一声：“你好好看路，反正你要是摔下去成了残废，我肯定不要你了。”

　　闻阑脸色霎时垮下来：“我觉得你不好了，突然有点后悔，为了爱情决定大学这件事到底算不算理智。”

　　林烃知道他是开玩笑的，忍不住破功先笑出声：“那怎么办，你现在重读高三还来得及么？哦对，这次没有私人家教了，你要是考不上大学了怎么办，要不还是委屈下陪陪我吧？”

　　说笑间两人已经到了楼下，手机上叫的出租车还有5分钟才到，两人准备站在路边上等会儿。

　　谁知刚出公寓楼门口，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了人行道边。

　　闻阑几乎是在看见那人的一瞬间，就松开了握着行李箱的手。

　　“去吧。”林烃在他的背上轻轻一推，又顺手接过了他的箱子。

　　闻阑很轻地应了声，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爸。”闻阑站在男人身后。

　　闻潭应声回神，他似乎比上月底回家见过的那一次更老了几岁，但这种岁月残留的风霜感，却让他多了几分蔼然，少了几分整肃。

　　闻潭转过身半天没说话，最后重重在闻阑的肩膀上拍了拍：“长大了。”

　　“嗯。”

　　“好好读，回头爸爸把公司的事忙完了，去都城看你。”

　　“好。”

　　“不用担心，你还记不记得秦爷爷，就是小时候经常来我们家那个，每次来都给你带巧克力的那个。”

　　“记得，那时候您总是不让我吃，说把牙吃坏了。他不是年纪很大了么......”闻阑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

　　“嗯，前些天秦爷爷的儿子来咱们家了，说是老人家走了几个月了，但他这一生最讨厌别人在他身边哭，所以葬礼只有家人，现在才通知我们，就怕我们知道了为他哭。”

　　闻阑的眼圈泛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闻潭在他肩膀上捏了捏，觉得自己的儿子真的是长大了：“我就想，这人生实在是太短了，还来不及说句话，就突然走完了。”

　　闻阑知道父亲想说什么。

　　“爸，放了假我就会回来看你的。”

　　“嗯，带上林同学一起啊。”

　　闻阑一愣，还没等他说什么，闻潭又接着说了下去：“闻氏集团是我一手建立的，不得不说赶上了时代的红利，现在想想一半靠努力，一半靠命运，这是我的命运，没有将我的命运强加在你身上的道理。”

　　“公司的事情已经有点眉目了你放心，秦爷爷的儿子现在在做美术这块，正好看上了我们一块地皮想做成展览馆，这事下个月应该就能有进展。”

　　“这些年，是爸爸对不起你。”

　　闻阑抬起头，抱住了闻潭：“爸，一家人哪有什么对不对得起的，这样说我还对不起你呢，从小到大调皮捣蛋惹了不少事......”

　　出租车很快到了，闻潭拉开门，让两个少年钻进了后座，又对着两人挥挥手：“记得常回家看啊，还有林同学一起。”

　　林烃笑了笑，侧身朝车窗外挥挥手，应了声：“好。”

　　记载了长达一年的支离破碎、与陆离斑驳的胶卷被收进暗盒，待时间将它们冲刷成册，至此所有的喜与悲都被叠加上因果，未来就此而来。

　　.

　　申城的冬天对二人来说是有不一样的意义的，总是让人想到那个寒风刺骨，回忆起来却只剩燥热不安的跨年夜。

　　大一的第一个年，两人没回去，闻潭来都城，三人一起聚了几天。

　　到了大二，群里那些嗷嗷待哺的崽子们，说什么都要策划一个新年会，在国外上学的那些，有假的回国，没假的请假也要回国，再加上闻氏集团最近在忙着新建海岛度假区的事，一时之间闻潭也没法脱身。

　　林烃便与闻阑打算今年在申城过年。

　　“你说，我们是不是该把咱两的事，跟群里那些人说说了啊，不然到时候见面再说？”飞机上，闻阑搓着邻座林烃的手掌说。

　　“要说现在说吧，我可不想到时候站人群中央宣布这个消息。”

　　“可是我觉得当众宣布有仪式感。”

　　“你不觉得。”林烃看空姐的眼神若有似无地打量着他们牵着的手，便捏了捏闻阑的指尖，示意他松开。

　　闻阑悻悻地收回手，趁着飞机还没起飞，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全体成员，这是我男朋友@林烃，大家提前习惯一下。

　　要放以前，林烃到底还是会觉得有些别扭的，但现在也不知道是被闻阑带的，他觉得这样挺好，有种暗戳戳藏了许久的事终于被别人发现的爽感。

　　原本还在热烈讨论聚会事项的一群人，在看到这条消息后，顿时安静了好几秒，最后是宋觅先打了一个？，又发了个‘啊？’。

　　秦婉倒是一股‘我早就知道了’的态度：“你们终于在一起了，哎呦喂当年我可遭老罪了......”

　　这句话估计除了他们三，其他人都似懂非懂的，纷纷问秦婉怎么一回事。

　　-秦婉：你们不知道啊，当年闻哥过生日咱们不是去滑雪场么，我还想着请林哥去参加我生日宴呢，谁知道就被闻哥训了一顿......啧啧啧，真护啊。

　　-于知乐：啊？男的？和男的？男朋友是什么意思？男性玩得好的朋友那种么？我理解的那种么？

　　-李子尧：不是，闭嘴。

　　飞机很快开始滑行，闻阑开了飞行模式，看了看身旁带着眼罩的林烃，便在他胳膊上捏了两下，自己也闭上眼睛睡觉了。

　　出机场的时候是闻潭的司机来接的。

　　这几年过去，林烃和闻家人相处的还不错，连着司机和他们打招呼也很亲切：“少爷！少夫......姑爷......”

　　就是这称呼实在是捋不清。

　　林烃坐在车上，这才打开群聊看消息。

　　群里早就聊的热火朝天了。

　　-韩自秋：话说你们俩，谁在上谁在下啊？

　　这个韩自秋自从进了群，性格也慢慢开朗起来，但每到这种嘴上没个把门的时候，林烃就觉得还不如原来的韩自秋呢。

　　-王行之：那肯定是我们闻哥上啊，还用多说？

　　-秦婉：林哥上！绝对的！

　　-宋觅：我投闻哥一票。

　　-方冉：林哥上！

　　-闻阑：啧，这种事还用多说？

　　林烃望了身边欠揍的人一眼，在群里也说了句：

　　-林烃：@闻，自知之明。

　　车子缓缓驶入市区，又过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到了住宅区，林烃望着车窗外熟悉的小洋房，一种莫名的情绪渐渐浮上心头。

　　就像尘封许久的回忆又被突然唤起似的。

　　“还有这个箱子，一起......这个不要了。”窗外突然传来前方拐角处的几句有些模糊的女声，即使隔得很远，这个角度也没法看清，林烃还是很快辨别出了是谁。

　　林烃没说话，只是下意识攥紧了手，回闻家的路可以不经过那个拐角，他可以装作什么都听不见。

　　闻阑很快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伸出手将攥成拳的指节一点点掰开了，又十指交握了上去：“要不要我陪你下去走走？”

　　林烃没说话，只是抬眼看着闻阑。

　　司机先开车回闻家，闻阑下了车拽着林烃的胳膊，状似不经意地朝着顾家的方向走。

　　距离那女声越近，林烃的心脏跳动就似乎更快些，他有多久没见过苏黎了？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

　　好像什么争执痛苦都记不清了，爱总是能跟时间串通，一道道午夜梦回的过滤，只剩下足以欺骗人心的眷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