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参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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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撒莱恩……？”
诺缇觉得邪神理解错了他的意思，显而易见。
“怎么了，亲爱的？”黑色卷曲的发梢缠绕在祂的指尖，祂徐徐眨眼，黑眸深处泛起猫眼似的幽魅。祂思索了一下诺缇感到错愕的来由，继续说道，声音愈发贴近十五岁左右的少年，清冷中透着一股年少才有的傲气，“很遗憾，这副皮囊不足以给予你安全感，但对于这次的参观来说，是必要的。”
此刻的耶撒莱恩换了一副少年的皮囊，当祂来到轮椅后，握住把手时，不必弯腰便可与祂的新娘耳鬓厮磨。
“走吧，让我们去拜访一下先驱者。”耶撒莱恩轻笑。
蒸汽瓦特教会信奉的真神代称为先驱者，理念为复兴科学，符号是一团直指星星的气体，传说先驱者是最早走出深渊的人类，作为人定胜天的象征，先驱者的信徒大多是旧民，他们渴望复兴旧时代属于人类科学的辉煌。
科学，意味着培养智慧的种子。蒸汽瓦特教会将募集来的经费大多投资给了学校，在王都的复兴街区东边建立了一座规模较大的教育园区，无论是负责通识教育的学校，还是深挖专业领域的研究院，都一应俱全。
诺缇此刻置身于园区之中，对周围的一切感到新奇。
大地律法教会也设有学院，就在教会的后方，诺缇曾经从新兵训练所的宿舍楼顶远远看见那里的学生穿着整齐地在空地上念诵教典，他们的学习内容与身处牢笼里的自己并无区别，枯燥乏味。
“下节是什么课？”
“魔药课，甘泽教授好像说要教我们做治肚子痛的药。”
年纪与自己相仿的他们穿着相同的制服，抱着厚厚的书籍，快步从诺缇面前经过，脸上满载期待的神情。
不知是否是祂感知到了自己的兴趣，耶撒莱恩也跟上了那两名学生。
轮椅在漂亮的粉蓝瓷砖上前进，在画有金凤花的井盖上磕碰了一下，停在了门卫的面前。
“请出示学生证。”门卫打量起诺缇，一眼就扫到了他的残缺，这让他对自己的死板感到些许愧疚，但学院规定如此，他不得不公事公办。
他当然没有学生证，诺缇眨了眨眼睛，带着乞求的眼神望向门卫，他能看出对方的动摇，再这么盯着对方一会儿，他很快就能进学校看看了。
“先生，这是我的学生证。”耶撒莱恩上前一步，手中赫然是一张附着自身证件照的学生证，不仅如此，他不知何时换了一套制服，明亮的橙色在祂身上显得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门卫检查了一下学生证，没有再过问诺缇是否是耶撒莱恩的家属，便给他们让了道。
诺缇好奇地瞄了一眼那张学生证，嗯，那张照片是耶撒莱恩，永远挂着那副熟悉的笑容，名字那栏写的是耶兹·瑞恩，学院那栏是金凤花学院，正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那门卫没有检查出来什么问题，诺缇却觉得边角有些发皱，像是浸过水，便问：“这是什么时候的学生证？”
耶撒莱恩如实回答：“二十六年前。”
“耶撒莱恩也会想上学？”诺缇更加确信这张学生证不是他人献给深渊的“代价”，而是属于耶撒莱恩自身的财产，那么，祂是出于什么欲望才会特意办了这张学生证。
“有时候，我需要相应的知识才能满足某些愿望。”耶撒莱恩为他举例说明，“为了实现瓦伦汀伯爵的遗嘱，我去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管家。”
诺缇听闻，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耶撒莱恩。
耶撒莱恩纯黑色的眼珠满盈笑意，祂舔舔嘴角：“亲爱的，我尝到了你的认可，看来我的管家工作做得不错。”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教学楼，已经到了上课时间，暖暖的阳光洒进楼道，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教室的方向传来若有若无的嬉笑声。
耶撒莱恩带他来到了一个大的阶梯教室，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内里正在上课，空气中弥漫着药草的味道，当他们推门进入时，一声刺耳的爆炸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随即暗绿的烟雾迅速扩散开来，呛得众人不停咳嗽。
“咳咳……哪位同学，先煮了盐蒿子，再加了灯笼草汁……温度太高了就会这样。”
“甘泽老师，咳咳阿嚏——是柯听兰！”
“哇啊……老师，咳咳，对不起，我弄错两味药草的顺序了……我已经灭火了……”
烟雾中传来手忙脚乱的声音，诺缇没有被烟雾呛到，他能看见气体在冲向自己前拐了个弯，涌向了窗外，或许是耶撒莱恩在操控它们的流动，浓雾在片刻间散去，讲台前的青年教授无奈地托着一盆长势茂盛的吊兰走上了台阶。
所有学生都屏息凝神地注视着这一幕，没有人发现他们的教室迎来了两位陌生的访客。
“柯同学，好好谢谢这盆吊兰，作为你的处分，你需要好好照顾这盆吊兰一星期，下周魔药课的时候再带回来。”青年教授没有责骂那位忸怩不安的学生，只是将那盆吊兰放到了她的坩埚旁。
“甘泽老师，我也想要您栽培的吊兰，我再弄出一次爆炸你会送我吗？”一名调皮的男生起哄道。
“甘泽老师，我也想要！”一名女生积极地举手，“您的每次课堂测验我都拿了A。”
“老师，学院的满意度调查，您是我唯一给了满分的老师。”另一名男生笑道。
学生们的热情淹没了他，甘泽扶了下眼镜，不住上扬的嘴角出卖了他的心情愉悦，但现在还是上课时间，他不得不一板一眼地让大家安静下来：“安静，安静，有人来参观我们的课堂，让我再教大家另一种治胃疼的药再说。”
话音刚落，有些学生好奇地向位于阶梯最上端的诺缇他们投来了目光，更多的学生则拿出了课前准备的另一味药草，手拿起了笔，准备记下这次制药的要点。
叮铃——
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匆忙地收拾起书本，药草，笔记和坩埚，准备前往下一个教室。
“同学们，下节课我们会教大家做祛寒热汤，大家先预习一下，下节课做得最好的人会奖励一盆吊兰。”
“好！”
学生们涌向了教室出口，耶撒莱恩顺势挪动了轮椅，为他们让路。
“这节课不错吧？”一个男生特意在临走前问诺缇道。
“嗯。”诺缇点点头。
男生露出自豪的表情：“那当然，甘泽教授是我们学院最受欢迎的老师，你来听这节课真是有品味。”
“看到可爱的女孩子就走不动道了是吧，快走，下节课可是那个维阎王的课。”另一名男生勾住了这名男生的肩膀，快步朝门口走去。
学生们离开了教室，唯独留下甘泽教授一人，他收拾完资料，看向了诺缇，说道：“是你们预约了这次会面吧，请跟我来，让我们去温室聊聊吧。”
预约？
一定是耶撒莱恩做的，诺缇心想。
甘泽所说的玻璃温室位于两幢教学楼之间，经过洒满银杏叶子的小径，便来到了温室入口，甘泽是这里的管理员，他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邀请诺缇和耶撒莱恩进入。
十一月初的王都已经把银杏树冻得哆嗦，诺缇今日特意围了羊绒围巾，一进入温室内便觉得气温陡然升高，暖洋洋的氛围包裹住了他，惹得他舒服得打了一个哈欠。
“哈哈，我用我一年的奖金去向蒸汽瓦特教会订做了这里的恒温系统，科学的力量真是伟大。”甘泽看出诺缇放松了下来，开始介绍起他自豪的温室，“这一块是药草区，那一块是盆栽区，中央是热带区，这些植物大多来自于亚特斯联邦，在亚雪恩王国并不多见，我只管控制好温度，没有去管它们的长势。”
诺缇闭上眼睛，将精神触须下沉进了温室的植物内。
左边，是药草圃，盐蒿子和灯笼草正为几株同伴的离去而瑟瑟发抖；右边，是盆栽堆，翡翠的芦荟在五颜六色的各类兰花中稍显逊色；前方，是娑罗树，傲然挺立的身姿直冲温室穹顶，绿意盎然的荫蔽为附生兰提供了温暖如家的港湾；上方，吊兰如星星般装点温室的穹顶，剑形张扬的叶子似烟花在星空中绽放。
植物们的惬意感染了诺缇，令他险些在这次共感中睡着。
“诚如您所见，我的未婚妻拥有与植物相关的加护，他能感受到您将它们照料得很好。”耶撒莱恩轻轻晃了晃诺缇的肩膀，将他从舒适的困意中唤醒。
“与植物相关的加护？真是令人羡慕。”甘泽微微弯腰，与诺缇平视，“谢谢你的认可。”
诺缇眨了眨眼，问道：“甘泽教授作为魔药课的老师，加护和植物无关？”
“你是亚雪恩人，对吧？”甘泽教授耐心地解释道，“在亚雪恩人的观念里，拥有什么加护就应该从事什么工作，但是在旧民看来，只有自己才能决定自己的未来，我虽然拥有净化者的加护，但我更喜欢栽培药草，所以我选择成为一名魔药课的老师。”
“可是……这样就无法顺利下潜了……”诺缇感到困惑，拥有净化者的加护意味着要祛除污染，而甘泽所做的与祛除污染似乎没有任何联系。
“哈哈……其实我作为净化者，也已下潜到了深度二。”甘泽教授看出诺缇陷入了瓶颈，提醒道，“我知道你或许为了下潜做了很多努力，从种下种子，到发芽开花，浇水，照料，培育，所有的一切都很用心，但这一切应该有个目的。”
“目的？”诺缇一时间语塞，他认为他播种的目的就是为了下潜，难道这不算是目的吗？
“嗯，你看，这是我改良过的吊兰，刚刚在课上它一口气就吸收了烟雾。”甘泽直起身子，从高处拿下一盆吊兰，怜爱地抚摸它镶有金边的粗叶子，不禁喃喃自语道，“要是能培育出能吸收污染的品种……”
原来如此，甘泽将净化者的“净化”用在了吊兰的培育上，深度二意味着甘泽已是净化者中的佼佼者，可以净化深度二的污秽造成的污染。从另一方面来说，甘泽的构思也很巧妙，因为净化会消耗大量的灵性，甚至可能会让自身遭到反噬，若是能让一盆吊兰做到净化，那么净化污染的效率将会大大提高。
“虽然目前看来，这只是空想而已，哈哈……”甘泽从幻想中回神，无奈地笑了笑，将吊兰放回原处，“希望能帮到你，这位可爱的未婚妻同学。”
经过甘泽的这番点拨，诺缇不得不思考他之前播种与共感的目的，播种最开始是为了满足白米的口欲，共感则是为了填补残缺的器官，但如果要他总结出一个具体的下潜的目的，他暂时还想不出来。
“甘泽教授，关于您烦恼的事，我的未婚妻或许可以帮到您的忙。”耶撒莱恩忽然出声，与此同时，诺缇捕捉到甘泽脸上的神情稍显抗拒。
为什么他一边渴望改良出能吸收污染的吊兰，一边又如此抗拒耶撒莱恩的提议？
在甘泽教授厉声拒绝之前，耶撒莱恩话锋一转道：“新一届的科学之星选举，我很看好您，我的未婚妻可以为您的课题研究提供资金支持。”
科学之星选举？
诺缇还以为那个“烦恼”指的是改良吊兰一事，甘泽似乎也是这么认为的，当意识到耶撒莱恩说的其实是选举一事后，他的神情恢复到往常的柔和，他谦虚道：“每个学院只有一个名额，就算名额落到我头上，也不一定会成为科学之星，这笔投资并不明智。”
“金凤花学院的名额不是您，就是维萨里教授，可惜我和他的会面预约没有成功。”耶撒莱恩暗示道。
“维萨里……嗯……啊？”甘泽突然反应过来，“这才是你和我会面的目的，耶兹同学？”
“我的未婚妻确实想上您的课，而我确实也想投资您和他。”耶撒莱恩微笑道。
诺缇一楞，花了一会儿时间才弄清邪神的真实意图，祂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接触到那个维萨里教授，难道他才是先驱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