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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时空蝴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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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调像刚被和他一起教育的谢雪柔,音色是刚说希望从来没认识过自己的裴方。
光线一点一点入眼,入目是洁净的病房,病床左侧,放着几束玫瑰和一些果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的,他现在还能闻到花香。
右侧,裴方穿着病服,左手打着石膏,右手从他的眼睛上下来后,顺着落到了他放在胸腹前的右手上,拢住轻轻握着。
这个姿势并不舒服,得裴方右半边身体往过倾。可是裴方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对上他探究的视线,抿着嘴,低下头,笑了,也——脸红了。
“……”
季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背脊窜过一阵凉风。
裴方的相貌也和现在不同,褪去了独属于少年人的青涩和朝气,眉宇间尽是成熟和刚毅。
再看自己,自己的腿架着,右胳膊也打了石膏。
裴方愿意和他重归于好,他当然开心,可是裴方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也从家里突然躺到了医院。他闭眼,觉得自己在做梦,重新睁眼,眼前的景象还是没变。
当务之急,他得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仰着头,问裴方:“我为什么在这里?”
裴方抬眼,看季礼的眼神温柔缱绻,半点不冷漠,说:“我送你回去的路上出了车祸。”
“车祸?”季礼更迷茫了,“可是我刚刚在家,你还把我给删了。”
裴方眉心微蹙,想到了什么,扭过头不看季礼了:“我跟你解释过的,你又翻旧账。”
季礼:“?”这人莫名其妙,“你刚刚才把我删了,前后不超过三分钟,怎么解释的?”
裴方觉察出了不对,伸手摸季礼的额头,季礼还在生气,躲开裴方的手。
裴方收回手,重新搭在季礼受伤的手上,问:“小礼,现在是哪一年?”
叫他小礼,季礼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说,语气算不得上好:“你删我的时候没看时间吗?还问我哪一年?”
裴方一怔,手终于离开了季礼的手,季礼用好着的左手盖住右手,看到裴方递过来手机,手机屏幕上赫然标示着时间。现在是——
——2023年7月16日,02时32分。
季礼:“!”
七年后?!他明明记得是2016年3月11日。
结合季礼醒来的种种,所以七年后,他和裴方在一起了,他是季礼的“老婆”?
裴方说:“当时的事情是我不对,向我们小礼道歉,原谅我好不好?”
裴方在一边深情款款,眸子里几乎要溢出水来。季礼满脑子只有:“我不用高考了?!”他对着裴方,喜悦之情显于言表,完全压下了他未来会和裴方在一起的震惊。
裴方抿嘴轻笑,说:“是的,不仅不用高考了,还考上了江城大学。”
“江城大学!”这可是顶级985!天知道每天拼死拼活的高三生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考完了,还超常发挥的惊喜。所有压在心理身体上的压力都没了,他眼睛亮晶晶的,忙问:“雪柔呢?雪柔考到了哪里?”
他和谢雪柔做同桌的时候,两人有说过想考一个大学。不过谢雪柔常年他们班第一,学校前十,他是他们班前五,常在二三十徘徊,差距很大。
话一出口,他就看到裴方的笑没了,挺直脊背,靠到了椅背上,说:“学委去了京城大学。”
季礼现在压根不生裴方的气了,他好像闻到了醋味,忙压下脸上的狂喜,暗想,幸好最终没有影响到雪柔的成绩。
可是他遮掩情绪的本事实在不妙,“呲啦。”裴方站起来,走出去了。
完了,说错话了。
季礼和谢雪柔的事情在他的观念里还是由裴方报告的,就算他和谢雪柔最后没在一起,作为现任的裴方,把谢雪柔作为前任看待勉强算是合理。
但是,还是好奇怪啊?他为什么会和裴方在一起?他以为裴方删了自己后,如果不再主动把他加回来并跟他道歉,他完全不会原谅裴方。
事已至此,他转动脑袋,朝床头两侧的柜子上看,找自己的手机,试图哄这位险些绝交的“好朋友情敌”的老婆。
没过一会儿,裴方回来了,后面还跟着护士。不笑的裴方看起来和以前一样冷漠,能把人变成和他一样的冰块,撬不开他的嘴也无从张嘴。他左手拽裴方的衣襟,悄声问:“生气了吗?”
裴方牵住他的手,没说话,帮助护士把他放到轮椅上。季礼又问:“吃醋了?”
裴方这回嗯了,点了下头。
比之前好,还会正面回答问题。
护士推着季礼的轮椅,走在医院的走廊上。裴方在旁边陪着,季礼咬着下唇,眼珠转了两圈,捏捏裴方的手。到了电梯口,裴方垂眸:“?”
季礼说:“你低一点。”
裴方弯下腰,耳朵附上来,季礼问:“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他说的磕磕绊绊,“你生气了的话,我怎么哄你呀。”
裴方偏过脸,盯着季礼的眼睛。
距离太近了。
季礼被看得发毛,心咚咚咚跳,忐忑不已。
裴方:“开卷考试?”
季礼:“你知道的,我失忆了。”
裴方敛眸,抬眸,季礼看着,他似乎笑了一下,有几分羞涩,然后一股热气扑到了耳根,几个字钻进来,季礼睁圆了眼,耳根蓦地红了。
裴方自以为隐秘的目光在季礼大腿转了两圈,站直,红着脸勾唇笑。
叮一声,电梯到了,进了电梯。季礼反应过来,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
这都什么啊?算算年纪,他和裴方现在25岁,好吧,也不奇怪。情侣之间以身体哄人听起来很普遍。也幸好,他现在小腿骨折了,不用非得一下子接受。
电梯停到了6楼,护士和裴方带季礼去了脑科。
主诊医生姓王,王医生询问季礼对车祸的印象。
季礼说:“我一点都不记得,2016年3月11号下午7点之后发生的一切一点印象都没有。”
王医生说:“发生车祸时太迅猛,在病人生死一线时,导致病人回想过去横梗在心中的一颗刺或者病人刚好在回忆这件事,等到醒来后,分不清虚幻现实,这种事情时有发生。”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说明季礼还在乎这件事,裴方嘴抿成一条直线,看向季礼。
季礼坦然回望,绝交和分手在季礼心目中,是底线,是不可逾越的底线,是不能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出来的词汇。
裴方深深埋着头,快要把自己折起来,季礼又想到了谢雪柔。
他摇了两下头,问医生:“还有可能恢复吗?”
王医生:“先做个检查。”
季礼应道:“好。”
季礼躺在脑部ct机上,还在想和裴方在一起的荒谬感。
十八年来,他确信自己是喜欢女生的,谢雪柔就是例子。当然,七年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就像裴方,过去冷漠寡言,现在在他跟前,腼腆爱笑,还会吃醋。
纵然他想不到未来是因为什么缘由会让他喜欢上了男性,会和裴方在一起,但他尊重未来的自己,也尊重裴方,在一起了就在一起了,他会好好适应。
检查结果出来,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颅内还有一些瘀血。”
“这边建议作为家属,多带带病人回忆过往,有助于恢复。”
裴方:“好的,谢谢医生。”
检查结束,季礼又被推着回去病房,神情恹恹。电梯里,裴方蹲下来,手搭到他膝盖上:“怎么了?不喜欢我被称呼为家属吗,小男朋友。”
“没有。”季礼只是忧虑父母,“我妈爸呢?他们知道我出车祸了吗?”
“这个啊。”电梯到了,裴方牵起季礼的手,说,“阿姨和叔叔当天就知道了。你昏迷了一周,不记得。刚开始阿姨和叔叔一直守着你,后来我看他们在这里也休息不好,就劝他们白天来,晚上回家好好休息。”
“等明天白天我告诉阿姨和叔叔你醒了的好消息。”
“谢谢你,裴方。”
“客气了啊。”
到了病房,季礼单脚站起来,手支撑在裴方身上,坐到病床上。这回他从外进来,发现这间病房里有两张床位,裴方身上也穿着病服,估计另外一个床位是裴方的。
裴方回去了自己的床位,转了一圈,又回来坐在了季礼床位边,递给季礼一个手机,说:“你之前的手机车祸时坏了,买了个新手机,我和叔叔阿姨的号码都存上了。”
季礼翻看新手机的机壳,是他喜欢的手机的最新款!
裴方轻笑,拉过季礼的手。季礼手上还握着手机,他就揉了揉季礼的食指,说:“我还没消气呢?”
“而且你还骗我,说了不介意了,脑子里一直装着我删了你的事情。”
季礼:“……”耳根又开始烧了。
季礼有点不敢看裴方了:“可以换换吗?”
裴方明知故问:“换什么?”
季礼:“比如说,抱?”
裴方:“不是一个量级。”
季礼:“……”
“亲...一下?”
裴方思索了一会儿,似乎觉得好像还行,眼看着他把脸送过来,季礼一颗心高高吊起。
病房门突然响了。
季礼放下心,如蒙大赦,裴方咬着下唇,幽怨地开门去,提着东西回来。
“太晚了,我只点了一些粥。”他不知道在生自己的气还是什么,声音闷闷的。
“没事,我吃!”季礼匆匆应道,只要不亲不抱,现在做什么他都愿意。
裴方:“……”冷酷地撑好小桌板,放好粥和小菜,开好筷子和勺子的包装,二话不说回到自己床位,钻进被子里,留给季礼一个圆圆的后脑勺。
季礼:“……”人好像更生气了,更难哄了。心里这么想,手不闲着,一口一口往嘴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