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忆，他做梦》笔然

3、时空蝴蝶

　　裴方的后脑勺可能长了眼睛，季礼刚放下勺子，裴方就掀开被子钻出来，动作迅速地收拾好外卖盒，取掉小桌板，看都不看季礼一眼。

　　季礼眼疾手快拉住裴方的手，说:“抱一下。”

　　裴方嗔道:“不要。”

　　不要季礼也没有办法，心理上接受了裴方是自己男朋友的事实，真让他现在亲一口，他有点做不到。

　　“裴方。”他又叫了一声，裴方侧过了身体，让季礼看不到他脸。

　　季礼叹口气，挪动腿，单膝跪起来，手上用了劲，拉过裴方抱了。

　　他们只是肩膀挨了肩膀，裴方的下巴搭在了季礼的肩膀上，上身之间还有很大的空间。可是裴方嘴唇微张，脸有些红，仿佛他俩第一次抱似的。

　　季礼胳膊环着裴方的肩，靠近后，他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玫瑰花香味，裴方应该很喜欢玫瑰花。他看着裴方红了的侧脸，心想，裴方也只是嘴上说的厉害。

　　他问裴方:“消气了吗？”

　　裴方头埋下去，声音闷在季礼肩膀上，说:“我没生气。”

　　季礼只得问:“还吃醋吗？”

　　裴方停顿了一会儿，说:“嗯。”

　　季礼:“嗯？”

　　裴方头动了动，像在蹭一样，季礼觉得肩膀有点痒:“答案不对。”

　　季礼:“……”

　　裴方:“但是看在你失忆的份上，我暂时原谅你。我记住了，你以后还给我。”

　　季礼只得应是，不放过这个哄好裴方的机会。

　　裴方的手慢慢搂上季礼的背，歪头，靠在季礼脑袋上，说:“还有，我跟你道歉，我每天跟你道歉一次，原谅我以前做的错事，好吗？”

　　裴方说这话时软音软调，像是在跟季礼撒娇。季礼下意识拍了两下裴方肩膀，就是好兄弟之间互相加油打气的那种。说:“我已经原谅你了。”

　　“真的吗？”裴方搂住季礼。

　　既然已经在一起了，再总翻旧账没意思，季礼说:“当然是真的。”

　　得到肯定，裴方瞥季礼一眼，松手，照顾季礼躺好，回去坐在自己的床位，背对着季礼，低着头，好脾气提醒一句:“下次抱我腰，别再拍我肩膀了。”

　　季礼下意识朝裴方腰看过去，宽松的病服下，不难看出，裴方腰挺细的。他抚额，看着裴方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性格和行为。问自己，这都什么事儿啊。

　　失忆后曾作为好兄弟的情敌性情大变，成了我对象。

　　对了，被裴方吃醋的事情一搅和，他还没问究竟是不是裴方报告给老班的呢？

　　转头一看，裴方钻进了被子里，平躺在床上，眼睛已经闭上。冷色调的白炽光下，黑长的睫毛在他脸上形成一片扇形阴影。眼下青黑，是这些天劳累的证据。高耸的鼻梁，浅粉色的薄唇。他的皮肤很白，在灯下映照得更白。是别人一看就觉得薄情寡义的长相。

　　兴许是太累了，裴方呼吸绵密，已经睡着了。季礼想，明天再问吧，他醒来已经是深夜了，裴方还守在他身边，及时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想着，他碰了碰自己的眼睛。

　　自己的爱人出了车祸长时间不醒，裴方这些天，料想已经心力交瘁。

　　还有苏女士和季男士。

　　为免打扰到父母休息，季礼晚上没有发消息给父母，只是翻了翻父母和裴方的朋友圈。

　　裴方的头像是一个灰色头像，全灰，没有其他图案。昵称简简单单，只有一个方字。被他自己备注了一个“老公”。

　　季礼:“……”他下手，把昵称改回裴方的全名。

　　裴方的朋友圈空空的，什么都没有，连朋友圈背景都没换，没有搜索到有价值的文字和照片，对他了解他和裴方的恋情没有任何帮助。

　　但是父母的朋友圈里，除了和每届学生的合照，剩下的都是他。

　　他高中的毕业照，他考上江城大学的通知书，他高考后的旅游照，他第一天到大学时候的照片，每年过年时候的合照，他偶尔做的糗事——烧鸡翅把鸡翅烧成了碳，配字“偶尔需要换换口味尝下碳”，他去滑雪摔倒了，配字“儿子深沉地热爱着自然”……

　　他就在父母的关怀下入睡，手里捏着手机，和隔床的裴方，一夜好眠。

　　可能梦醒成真，隔天睁眼，就看到了站在了床边的苏素素和季恒。

　　和记忆中的父母相比，苏素素和季恒鬓边多了银丝，脸上多了皱纹细纹，满脸憔悴，担忧地注视着他。

　　裴方奇异地乖巧坐在床边，手搭在大腿上。

　　“醒了？”苏素素忍不住发问。

　　“醒啦！”季礼挪动身体，半靠在床头，兴奋道，“苏女士，季男士，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重返18岁了。”

　　苏素素和季恒终于袒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笑容。苏素素顺着打趣:“满25减7的活动也是被你撞上了。”

　　“可不是。”季礼抬高下巴，像只骄傲的布偶猫。

　　苏素素和季恒都是江城中学初中部的老师，两人在学校结缘，成婚成家。为了了解现在小孩子的想法，两位了解了很多网络用词和梗。

　　“我还考上了江城大学，苏女士和季男士，你们说好的奖励呢?”季礼狡谐地侧目。

　　“还要奖励呢？”苏素素掏出她带的油条，一根塞进了季礼嘴里，“我去给你找套今年的高考卷，再考一次。”

　　“嗷呦，苏女士！”季礼咬一口，嚼巴嚼巴，拿下来油条，“言而无信！”

　　苏素素:“只要你这次还能考上江城大学，奖励还在，你和阿方的费用，我都包了。”

　　“好！”这豪言壮语，听得季礼心神激荡，不要白不要，他胳膊怼怼旁边坐着的裴方，“你可要帮我，赢了我俩一起去。”

　　裴方小声问:“去哪里？”

　　季礼凑过去，低声说:“沙漠。”他挑眉，“想去吗？”

　　裴方说:“想去。”

　　“吭吭！”一直站着不说话的季恒清清嗓子，面色十分严肃，季礼惊了，和裴方拉开距离，“怎么了，季男士?”

　　他脸上太无辜太天真，季恒张了张嘴，看了眼裴方，又闭上了。

　　裴方善解人意，捏季礼手指，说:“我有点事，先出去一下。”

　　季礼:“?”

　　一出去，这就不得了了，季恒黑着脸，不算生气，指着他说:“你喜欢男的，有男朋友的事情，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说？”

　　季礼心想我哪儿知道啊，我现在18。

　　季恒:“裴方说，你俩高考完没多久就在一起了，你瞒我们瞒几个月就算了，瞒了我们几年。”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不说，让你去相亲你也去，这不是存心坑害小姑娘吗？”

　　季礼:“?”
　　“爸，我俩高考后就在一起了？我还一直不给你们说?”

　　季恒哼一声，对自己教养出来的儿子冷眉以对:“是啊，裴方考去了外地。你大学后很少回家，工作了直接在外面住。我和你妈还想，长大了你有自己的小秘密了，没想到是一个大炸弹。”

　　“总之，你喜欢男的，交了男朋友，爸妈不反对，但是该有的风序良俗要遵守……”

　　“不是，爸妈，你们俩对我这么没信心吗？还让我去相亲?”

　　苏素素:“我们对你有信心有什么用，别人家的孩子对你没信心。”

　　季礼平白替七年后的自己挨了一顿训，自己还干过这么缺德的事儿吗？把裴方当地下情人，还去相亲。

　　父母又陪了他一会儿，从苏素素的关心中和季恒的阴阳怪气里，他了解了这七年后的自己，他上了江城大学，之后考上研究生，顺利毕业。进了江城一中当老师，是他们当地最好的一所高中，他和裴方就是在这里读的。

　　裴方一直没回来，苏素素和季恒心想他们待的时间太久，说下午再来，给小两口一点空间。推开病房门，看到裴方坐在医院长椅上，长腿交叠，上面搭着笔电，面无表情，指尖在键盘上飞舞。

　　裴方身边还站着一个人，这个人他们认识，是刚出车祸那天来看裴方的，是裴方现在的助理齐松明。

　　苏素素走过去，亲切地叫道:“阿方，我们先回去了，午饭在小礼床头的饭盒里，记得吃。”
　　裴方抬头，让齐松明拿走笔电，站起来，微微一笑:“好，谢谢阿姨。”

　　转头跟齐松明说:“送送叔叔阿姨。”

　　苏素素和季恒心底软塌塌的，裴方跟他们说，他知道出车祸前季礼是去相亲了，后来偶然遇到，季礼也没有瞒他。但是他不介意，还是求季礼给他送季礼回去的机会。

　　季礼心软，答应他了，结果半路出了车祸，被一个醉鬼开车撞到了副驾，他伸臂去守季礼，季礼还是受伤了，以至于现在还失忆。

　　他还在怪自己，如果当时不非求季礼多好。

　　季恒:“我教育过小礼了，以后他再欺负你，你跟我们讲。”

　　裴方很想替季礼辩驳，脑子里却没有这些年相处的影像，车祸后他做过全身检查，除了腕骨骨折，全身没有其他伤处。只干巴巴说了句:“他对我很好。”仅仅是在季礼身边，就有玫瑰花香沁心人脾。

　　苏素素婉言:“跳出滤镜往窗外多看看。”

　　裴方说:“已经看遍了。”

　　苏素素和季恒只道这孩子被自家小礼吃透了。

　　临走前他提醒齐松明:“跟老爷子说，我手伤好了自会带着季礼上门。”

　　齐松明:“是。”

　　病房门半开，裴方轻推开门，看到季礼在鼓捣手里的手机。他脚步轻，还没看够季礼，就被季礼发觉。

　　季礼果断放下手机，朝他张开双臂，手臂半高，是他腰的位置。他小腹发紧，看到季礼眸光盈盈，邀请他入怀:“来，抱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