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不秋_

4、孤注一掷

　　蒸笼般的热气逐渐褪去，日照西斜，办公室的白墙上灰一块儿，橘一块，不知是谁忍受不了逐渐侵袭的黑暗，主动按下了灯的开关。
　　张维清浏览了一遍电脑里的文件夹，他想先找出高中两年的月测成绩，对学生的成绩波动大致有个了解。
　　“3班月测成绩。”鼠标移到D盘的黄色文件夹图标，双击。
　　“3班高一月测成绩”，双击打开文件夹。
　　他选中文档最下方的第一个sheet表格，“9月份成绩”，这也就是所谓的入学成绩。
　　张维清突然挺了挺背，缩短了跟电脑之间的距离，谨慎地看着屏幕上的名字。
　　“林逸安？”映入眼帘的第一个名字就是林逸安，他迅速点开了文档下面10月份月测成绩sheet表格，从上往下找了半天，发现林逸安已经掉落到倒数第二名。
　　“这么快？”张维清心里满腹疑惑，林逸安下面的名字也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向左瞬移鼠标，返回第一个sheet表格，从下往上，眼睛不断扫描。
　　“找到了！”张维清顺着名字向左移动鼠标，“九？时雨的开学成绩是第九名？”
　　张维清此时此刻才明白，陈老师所谓的“小时了了”，代指的是谁。
　　张维清心下疑惑，鼠标快速向右侧的表格逐个点击，他盯着下面的两个名字，基本上没有大的变动，稳居倒数一二。
　　“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儿？”
　　张维清逐级返回，打开了高二月测的文档，更心里的预想一样，这二人一的成绩，在高一的第二个月就定了型。两人的成绩是刻意捆绑还是偶然，张维清只觉的眼前一团迷雾，看不清真相。
　　他慢慢的靠向座椅后背，年久的座椅发出了一丝受重的声响，没有人可以回答他内心的疑问。
　　张维清的眉毛逐渐往中间聚拢，形成一条条深浅不一的沟壑，从林逸安和时雨入手怕是难办，他眼睛一动不动盯着电脑，试图抽丝剥茧，缕清真相。
　　时雨和林逸安走出办公室并没有着急回教室，而是转向去了操场。
　　时雨和林逸安混在上体育课自由活动的人群中，一前一后在操场漫无目的踱步。
　　时雨在前方沿着赭红色跑道，像圆规的一脚，规矩的丈量整个操场。
　　林逸安在身后百无聊赖，看着前方瘦削的背影，自顾自的向前。林逸安学着时雨把手放进上衣兜里，按照跟她相同的节奏和频率迈着腿，像是邯郸学步。
　　“你是认真的吗？”林逸安漫不经心。
　　“随口瞎说的。”时雨察觉他说的是上大学的事情，并未停下脚步回头，依然信步向前。
　　林逸安扯了扯嘴角，没办法判断这句回答是不是随口瞎说的。但这就是他喜欢待在时雨身边的原因，没心没肺，举重若轻，天塌了好像也能在云朵上玩蹦床。
　　“我也是。”林逸安下定了决心，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决定舍命陪君子。
　　时雨两人走到了操场的灌木丛出，看到周围的自由活动的人逐渐开始聚集，走向足球架，应该是要等待整列下课了。
　　他们俩个对视一眼，悄声退去，慢悠悠往教室走，刚上楼梯未见其人就闻其声。
　　“走廊快跑，扣一分”、“闲聊，扣一分”，走廊间，年级主任一边负手走一边纠察学生，手里的黑色夹子像个判刑的生死簿，随意决定着学生的生死，他眯着眼，找到了他的猎物。
　　“四班是吧，一分。”旁观的学生闻风丧胆，赶忙作鸟兽散，回了教室。
　　“踩铃声进教室，扣两分”铃声应声响起，韩主任看着走到教室后门的时雨和林逸安，用盖过铃声的音量斩钉截铁，在他的本子上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三班，写下了扣分。像个打了胜仗的公鸡，挺起驼背的胸膛，玩味儿地等待敌方的求饶。
　　林逸安和时雨转身盯着他，一眼不发，从上到下肆意打量，像是看什么滑稽的笑话，“哼”韩主任没有等到预想的反应，用鼻子出了下气，像是缓解自己的尴尬，转身负气走了。
　　对时雨和林逸安来讲，这是最后一节课，随后的晚自习他们两个算是特赦可以不参加，韩主任对于铁了心不上大学的人，恨不得把他们的档案撕碎了，扔出12中这片好学的净土，更不会理会他们的行踪。就算其他老师想要施于援手，面对时雨的自残形愧却毫不悔改，和林逸安前言不搭后语的满嘴胡话，也放弃了。
　　王维予在发最后一张月测试卷，“谢主隆恩”沈星佯装郑重，双手接过试卷，欠揍地表演了下。
　　“月测成绩排名贴后面了，自习课后更换座位。”看到时雨和林逸安坐下，王维予应景开口。
　　成绩排名，更换座位什么的，时雨从未放在心上，她的成绩不出意外，三年都是不用更换位置的。
　　她随手拿了一张桌子上的试卷，专心对起了答案。余光瞟到林逸安的试卷，注意到他的动作，突然笔头一滞。
　　林逸安的试卷选择题有几道空着没选答案的，只见林逸安在没有看答案的情况下，第四题选B,第六题选D，第八题选A，大手一挥，写下了正确答案。
　　“全部正确！”时雨心下一惊，“他在控分？”
　　时雨并没有声张，觉得他可能自己一样，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是，如果是自己，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
　　林逸安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的向后转身，屁股不离座位，像一只脚滑螳螂，挥动颤抖的四肢，竭力保持平衡，眼睛盯着黑板旁边处于他们正后方的告示板，确认完上面贴着的成绩排名，赫然一笑，骄傲的对着时雨说：“太好了，还是同桌，咱俩可真是有缘。”
　　时雨回过神，“万年倒数一二，孽缘吧。”
　　林逸安不觉得冒犯，凌厉分明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孽缘也是缘。”尽显俏皮。
　　时雨停下正在写正确答案的笔，顿了下，开口道：“假装发挥失常久了，说不定高考真的会发挥失常。”
　　林逸安装作不懂的样子，头向左侧歪了一下：“哇，好吓人，高考发挥失常。”
　　下课后，其他同学涌进后排，张望着告示栏的成绩表。
　　“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努力了？”沈星假装哭喊的声音响起，用力搂着秦铮的肩。
　　“冤枉啊，人家怎么舍得和你分开。”两人上演着郎情妾意，周围的一脸嫌弃，拨开了他俩。
　　秦铮正在收拾课本，褚楚抱着一堆书转身，无声催促着他。
　　“咱这前后桌换，不着急”，秦峥依旧慢腾腾地，接过褚楚手里的书，放到了沈星的桌子上。一只手抱起自己的书，一只白白嫩嫩，圆乎乎的手向沈星伸了过去。
　　“沈兄，咱们下个月再会，保重”，秦铮装腔作势的说。
　　“秦兄，我千年等你回”，沈星挥在半空中的手被褚楚抬手推了回去。
　　沈星悻悻缩了下脖子，把自己桌上褚楚的书，放到了她的桌子上，
　　“谢谢。”褚楚接过。
　　“客气，这个月，就拜托您老多关照了”沈星双手作揖，笑意盈盈，煞有介事的调侃着。
　　褚楚推了推圆圆的眼镜，嗯了一声，看着他，眼神里全是安然度过下个月的祈祷。
　　秦铮好整以暇看着沈星，沈星眼神写满着“去去去”，示意他转身，别跟看笑话似的。
　　每到重新排座位的时候，教室里总是罕见的热闹非凡，有久别重逢的，有乍见相欢的。好像只有趁着这个课间，才能肆无忌惮的说笑，打闹，这个时间过后，又是一片沉寂。
　　只有靠着后门的最右侧，与前面的人声鼎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片寂静，无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