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生日快乐 ...
-
沈野从思绪中回过神，心里叹了口气:怎么忘不掉呢？
沈野双眼发懵，愣了一下，余光却看见手机不停地闪烁，没有声音，沈野抬脚走过去，手机被他调静音模式了
他看着微信来电，又是一个陌生的头像加没有备注，但沈野记得，这是顾执，他抬起手加了个备注才垂眸去看消息
上次打电话来让他去处理事情他还历历在目，沈野看了一下，将近十一点，这次又有什么事，沈野心中思索，按了接听键
顾执带着点雀跃的声音一下裹着风声越过听筒穿到他耳朵里：“猜猜我在那里？”
沈野听着电话里传来的风声，只能大概推测他在外面，诚实地说：“不知道。”
“我在你家楼下，你可以下来吗？”
沈野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只是下面停着的车不止一辆，他看不清顾执在哪里，只有微黄色和灯光晕染在路上
沈野内心并不想下去，上次他叫他出门，就耽误了他的睡眠时间。心中还是有些小小抗议
“关于香水我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很好的灵感，我想和你说。”
许是停顿的时间过久，顾执继续出声，沈野关上了窗帘，说道
“好，那我现在下来。”
沈野工作法则第五条：“领导问你有没有时间，你当然说:有的。”
在下楼的间隙，沈野觉得自己应该给这个工作法则换一个名字叫做“职场窝囊废法则。”
沈野搭着电梯到第一层，长腿一跨，走出去，一眼便看见依靠在车边的顾执
他没有玩手机，正百无聊赖的低着头，踢着掉落在地上的树叶
沈野莞尔，这位上司不工作的时候总是不太像上司的样子 ，随性，散漫
楼里有人咳嗽，很大一声，楼道外面的的感应灯一下子亮了起来，沈野背着光，抬脚朝顾执走过去
他走到顾执面前，手里还拿着纸和笔，准备用来记录顾执说的惊天灵感
他没有用手机记录的习惯，所以把笔和纸带了出来
顾执抬头看到他手上拿着的纸和笔，不禁低声失笑，顾执笑得声音有些大了，沈野满脸疑惑
“我们今天是来聊工作的，拿个笔和纸有什么好笑的？”
顾执停止了笑容，站直，身高的压迫感一下子上来，他比沈野高了将近一个头
“今天不和你谈工作，这只是让你下来的借口。”
他轻而易举地从他手里抽出纸和笔，话里带着笑意
“交换。”
“交换什么东西？”沈野看着自己瞬间空落落的手，疑惑道
顾执把纸和笔随意地放在车盖上，打开车门，从里面拿了一个纸皮袋，塞到沈野手里，沈野就这样用一支笔和一张纸换来了一个纸巾袋，茫然站在原地
“试试，不知道是否合你口味”
顾执依靠在车上，静静地看着沈野，出声道
沈野回过神，从袋子里面拿出来一个保温盒，疑惑地打开
保温盒里面装了一碗长寿面，没有加什么佐料，上面只简单地撒着葱花，却异常地香
气味勾人，热气飘上来，散开在两人中间
昏黄的路灯在两人身上晕染开，蒸腾的热气添了一层温暖
顾执就这样隔着一层薄薄地雾气望着沈野，笑意满满，对着他说道
“生日快乐。”
沈野捧着这一碗依然有温度的长寿面，一下子愣在原地，他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顾执瞧着他这幅生动的模样，笑意更浓：“就当是对你出差的慰问，我个人出资。”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沈野问出了第一句，顾执捂着心脏，装作一副心痛的样子
“我以为你会先夸赞一下我的美味厨艺呢。” 沈野心中看着他，话语间也带了一点取笑的意味
“你没一点老板的架子。”
顾执看着沈野的笑，有些愣神，这是一个很真诚的笑容，不是因为应酬，也不是因为为了应对人际关系
而只是单纯觉得开心，很单纯地想笑一下，却灿烂夺目
顾执不合时宜地想到很久很久之前，他问父亲：“妈妈明明在笑啊，为什么你说她不开心？”
父亲敲了一下他的脑壳：“你妈妈是皮笑心不笑，当然不开心了。”
他回过神，望着沈野:“我一向没什么架子，你怎么对我有这种误解。”
沈野没回应，只是嘴角的弧度变得更大了
小区里的便利店为了供顾客方便，往往会在店外面放一些桌子椅子，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便利店已经早早关门休息
两人坐在便利店前的椅子上，顾执身高腿长，腿随意地敞开，沈野两腿并拢，端正的坐着
他把刚刚因为盖上的盖子打开，准备尝一下这碗长寿面，顾执单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敲点着桌面，继续回答刚刚沈野问的那个问题
“问了一下，你带着的那个女孩告诉我的，本来想买蛋糕的，但我记得你说你生日不吃蛋糕。”
顾执看着沈野把打开的保温食盒又盖上，修长的手指停止敲点，身子往前探了一步：“不好吃吗？”语气里带上了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
沈野微微弯腰低头在袋子里寻找着什么，一会儿后，他坐直摇摇头：“没有筷子。”
顾执刷地一下站起来，去袋子里面看了一下，果然没有放筷子，语气懊恼：“我的疏忽。”
“我回去再吃，明天上班我再把盒子带给你行吗？”
顾执看着被重新盖起来的那一碗长寿面，点点头：“嗯。”
察觉到顾执的情绪，沈野开口：“你买蛋糕我也会吃的。”顾执又重新坐在了沈野的对面，双腿依然是随意地分开：“你不是不喜欢吃蛋糕吗？”
沈野笑笑：“只是不喜欢吃，不是不能吃，我没那么多讲究。”
顾执观察着沈野脸上的表情，觉得十分有趣，听闻，语气认真的说：“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不喜欢的事情为什么要做？”
沈野一下哑然，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爱吃蛋糕吗？”沈野没回应他，而是岔开话题问道，
“嗯？”
话题转得有些快，顾执一下子有些疑惑，但他还说道：“你想说我就听，不想说就不说。”
沈野忽略他投注过来的视线，只是接着说道，声音有一些小小的
“我弟出生后的两个月刚好是我生日，那天，有人带我去了县上买了一个小蛋糕说要给我庆祝生日，然后我吃完蛋糕发现她已经走了，把我自己一个人丢在那里，所以……”
顾执的语气微微停顿，“从那之后我就不怎么爱吃蛋糕了。”
沈野就这样随意地说着，把自己的伤疤展现在顾执面前
便利店旁边的路灯烂了，还没有修好，两人附近只靠那一盏感应灯照着，一瞬间两人却都没说话
没有声源，路边的感应灯马上暗了下来，环境变得昏黑，沈野已经有些看不清顾执的脸了，只能依稀看到他的下颌线，还有他垂于台面上的手
被家人丢弃这样伤心的事情沈野说起来也没什么情绪波澜，似乎是在陈述一件无关自己的事情
顾执一下想起了在县城上沈野指出来的那一家蛋糕店，大概就是他被遗弃的那间蛋糕店，也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对杨卓天的生日记忆如此之深，
他的出生代表着他的被抛弃
沉默时间被无限拉长，沈野起身想要告别，却听到顾执的声音在昏暗中响起
“以后生日，我给你煮一碗长寿面吧。”
语气平缓，简单如同问“今天你吃饭了吗？”一般
沈野莫名地就得到了一个承诺，即使这个人他认识时间并没有多久，但他觉得承诺这种东西，说的人随口一说，听得人却牢牢放在了心里
等时间一到，听者声嘶力竭:你当初明明说……说者一脸茫然，从记忆长河中搜索，最后轻飘飘一句:我当时就随口一说，你还真信了？
有人把承诺看得重若千金，有得把承诺当做口头禅，轻若鸿毛
若是双方都是个重情之子倒还好，最怕重情之人碰上薄情寡义之徒，染上一身伤，前任都做不到遵守承诺，何况他和顾执只是一个比较熟悉的上下属，因此沈野只是轻声笑了笑并没有在意
若是此时灯光能恰好亮起，他也许能看清顾执眼里的庄重和认真，不似丝毫作假
顾执再次强调，脚尖向前，轻轻碰了一下沈野
“哎，我说真的。”
沈野只好点点头，搪塞道：“我知道。”
沈野看着小区住户的灯光一个接着一个的暗了下去，站起身来，和顾执辞别
顾执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他也站起身来，一下子挡住了从后方投过来的灯光
他把桌子上的保温盒拿起来，绕步走到沈野旁，把保温盒放进了袋子里，递给沈野
“可以给我改进建议。”沈野把袋子接了过来
“起码不会毒死人。”
顾执微微低头，认真地看着，轻笑：“那倒不会。”
“走了。”
沈野再次和他告别，他转了个方向，正对着单元楼门口，
他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看着仍然站在原地目送他的顾执，挥挥手：“明天见。”
顾执站在原地，看着沈野走进单元楼内，那身影逐渐变小，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他回到了车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望着沈野家亮着的灯，想到沈野摆在家中那束依旧鲜艳的芍药，一如从前他送出去的那般绚烂
思绪回到一年前，他处理完琐碎的工作便赶忙参加妹妹顾念的毕业典礼，路上他去取了在花店定好的花束，推开花店的门，店主人迎接出来
店主人是一位在意大利定居的中国人，他早早就在这订好了送给妹妹的花束，店主人笑着给他递上了包着的花束，顾执却在离开之际，看到了摆在角落里正在绽放的芍药花
这是一种顾执认为很有中国韵味的花，芍药不似玫瑰般张扬，更像中国人的含蓄
桶里大片大片的花瓣相互挤着推着，白里透粉的颜色更显娇嫩，店主人为了保持新鲜，在芍药上撒了水，水滴落在芍药花上，让顾执想起了一句应景的诗歌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他来意大利将近三年了，还是第一次在花店里面看到芍药花，这一朵朵芍药难免让人想到那遥远的故土
于是他转身对店主人说:“麻烦你帮我再包一束芍药。”
最终顾执拿着两束花赶到了顾念的学校，但由于来得太迟毕业典礼已经结束了，他抱着花向妹妹表达歉意
顾念要和她的众多同学拍照，顾执被抓住充当了一会儿拍照工具人，一眨眼却不小心和妹妹走散了
他倒也不着急，在校园里慢悠悠地乱逛，他拿了一台相机，抱着芍药花，在某处站定，把抱着的芍药花放下来，似乎是觉得景致不错，他拿起相机拍了起来，拍阳光照耀的草地，拍飞翔的白鸽，拍喷泉下的彩虹…
取景框闯进了一个特别的人，顾执放下相机，看到了不远处坐在木质长椅上的一个中国男人，双腿随意地搭在一起，顾执只看到他的侧脸
线条流畅柔和，双眼出神地望向前方，温顺的黑发落于耳畔，添了几分乖巧，整个椅子上只坐了他一个人，周围的学生三三两两的结伴走过，他独自坐在长椅上，显得孤单而落寞
顾执很难形容自己那时候的心情，他按下快门，拍下了这一刻，白鸽振翅而飞，坐在长椅上的男人忧伤而疏远
顾念跳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哥，你干什么？”沈野放下相机，看着自己相机里因为抖动而拍糊的照片，幽深地望了沈念一眼
两个人的距离有些远，人眼不能和相机媲美，放在了相机，顾执看着那个人
和顾念说了几句话，顾念侧头看了一下坐在长椅子上的男生，点点头对他哥比了个OK的手势，顾执拿出了包里放着的便利贴和纸笔，要落笔之时，却犹豫了，要写什么才不会显得那么唐突，思索了一下，他最终抬笔写下：“今天是个好天气”，末了，还画上了一个小太阳
“今天是个好天气，希望你有个好心情。”顾执在心里补完了后半句，他合上笔盖，把便利贴放到芍药花上，交给顾念，顾念脸上带着好奇的神情，抱着那束花走向那个男生，顾执看见那个男生抬眼，站起身来，望着眼前的开得鲜艳得芍药花露出来疑惑，但顾念和他说了什么之后，他伸出手接住了那一束芍药花，顾念也点点头，朝自己这边走过来，那个男生也朝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日光强烈，慌乱了视线，模糊不清的一眼，顾执却感觉时间被无限拉长，两人就像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一眼，一面，有一个却在那一瞬丢了一半魂
顾执终究没能加上联系方式，一向果断的顾总在送出那束花后心中便生了胆怯,算了吧,他做了种种假设，那个人看起来不像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又是中国人，不远万里地来到意大利，只怕是要参加对象的毕业典礼，他贸然上去……走出一段距离后，顾执无法说服自己，他心里十分想和那个人产生联系，不管是以什么身份，顾执返了回去，但长椅上的人早已经没有了踪迹，两人匆匆一眼，又消散于人海
后来日子一天天过去，顾执记忆里那张脸逐渐从清晰变得模糊，最终变成一个看不清的身影，顾执多次想回想起更多细节，却忘却得更多
直到顾执调回国内公司，他刚见到站在公司门口迎接自己穿着一双正装的沈野，便忍不住对他有些额外的关注，到后面，他和沈野越来越近，沈野看着自己时，顾执心中总是忍不住想起一年前顾念毕业典礼上那个已经看不清真切脸庞的那双眼，最后到今晚，在沈野的家里看到了自己那一束依然盛放的芍药，记忆里那一个人拨开了重重迷雾，这次，那一眼真真切切，那一个人鲜活地让顾执感觉到眩晕
他从车窗里面抬头，估摸着沈野家里的楼层高度，望着那处，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晚安，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生日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