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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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函回国之前是个业余赛车手。
奕则在网上查询过他比赛的录像，他不懂赛车，但能听懂赛事解说赞扬这个十几岁的年轻人果敢冷静，知觉敏锐。头盔下那双蓝眼睛锐利而明亮，即使在高温脱水的环境里，也始终不含任何情绪。
这样的选手，他或许心机深沉道貌岸然，会与奕则礼节性握手，笑里藏刀；或许天真无畏满腔热忱，对未知的工作内容充满期待；或许……
总之，不应该是现在这种情况。
银灰卷毛已经坐到办公桌后，十分自然地忽视了那一沓白底黑字A4纸，打开电脑，先看配置。
“不行啊，”他说，“只能玩玩星露谷。”
他又踱步到书架前，研究了一下画框里的画，点评道：“颜色有点土，我觉得可以换成赛车模型。”
最后他回到奕则面前，诚挚赞美：“奕助理特别好看。你跟我在一个办公室吗？”
“不是。”奕则冷静道，“我坐外面，出门右手边第一个工位。”
向函跑回老板椅上坐着，发现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奕则的工位，顿时心满意足。
事情发展如脱缰的野狗一般波诡云谲。
他和沉稳老练喜怒不形于色的哥哥向柘几乎毫无相似之处，也不符合奕则此前做出的一切设想。
奕则感到脑袋隐隐作痛。
不是没遇到过难搞的。
奕则陪同总裁出席各种公开场合，见过无数创一代企二代富三代，其中张扬跋扈者有之，不学无术者有之，客气聊两句就想约他去喝酒的也有之。奕则都应对自如。
……但他们多半不会再有私人交集，他也不用教会他们如何学会管理一家公司。
刚才点的咖啡终于送达，向函甚至也想去领一杯。那头少见的银灰卷毛过分显眼，在岗的员工好像已经猜出这个后现代风格中二病的真实身份，对他既好奇又小心，时不时偷偷往这边看一眼，低头在手机上猛打字，不知道在和谁背地里蛐蛐。
他像个流动性恶性bug，开始在艺术中心里流窜。
奕则不得不出手阻止，他找了个借口：“工人等会要过来修理，这里不方便说话，小向总跟我出去找地方聊聊吧。”
咖啡是按人数点的，哪有他的份。
向函为人倒是没有打扮得那么叛逆，应答积极，态度良好，顺便提了个要求：“好的，我们去哪？我打车过来的。等会有快递上门送货，有没有人帮我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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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则叫了先前那个女员工等着收快递，自己带着向函直奔地下停车场，步履匆匆一步不停。
向函自觉汽车是自己深耕多年的领域，既是爱好又是专业，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奕则开的是平平无奇的商务款BBA（*），还是早早停产的冷门车型，又或是个性十足的各类跑车，他都要搜肠刮肚，用尽毕生所学，对奕则的汽车审美进行一个全方位多角度的赞誉。
向函看得出，奕则对他的穿搭审美并不欣赏……他平时其实不这么穿，今天身上每一个耳钉，每一块碎布，都是为了彰显“艺术”气质，特地从北美空运回来的设计师潮牌。
给国内艺术界一点小小的震撼！
他这么想。
但在向函震碎艺术界之前，奕则先用他的车狠狠震撼了向函赞美他汽车品味的决心。
坐进副驾驶很久，他才憋出一句：“你的车，蛮特别的。”
“嗯？”
“粉粉嫩嫩，很可爱。”
没词硬夸。
奕则故意道：“喜欢吗，换你开。”
这辆车其实是陆柠的，只是因为锐颋给的车补比较多，一直挂在奕则名下。
“不用了不用了国内的路我开不习惯。”向函连声拒绝，头摇成银灰色的拨浪鼓，“麻烦你了！”
这是一辆娇小玲珑的剁椒鱼头，粉色车漆，绿色牌照，前车灯做成两只大眼睛的样子，还配上了贴纸“睫毛”和“腮红”。
前赛车手窝窝囊囊地坐在副驾驶，暗自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坐进剁椒鱼头的驾驶座。
太太太太丢人了！
“妹妹的车。”奕则简单解释，“没想到您今天会过来，没准备商务车接待。”
“不用准备，这样就特别好！”向函说，“我就喜欢和奕助理心有灵犀的感觉，特别有缘分。”
演得跟真的一样。
奕则在心里重复三遍“他是ABC他中文讲得烂”，无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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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嫩的剁椒鱼头载着俩人来到商圈。
向函本以为，两人可以找家会所坐下来喝茶聊天，奕则却把车停在了零售区。
重奢商场员工见过无数大风大浪，面对凶猛的鱼头依然面不改色，恭敬把两人迎到贵宾室，白手套服务生接过那把拴着粉色吹风机挂件的钥匙，代客泊车。
然后。
“红色领结太土，换颜色更暗的。”奕则说。
“衬衫去掉花边，本来年纪就小，现在看着更小了。”奕则说。
“摘掉垫肩，他上肢肌肉够发达，再垫像金刚。”奕则说。
奕则挑起一条领带在向函身上比划，墨绿色绕在指尖，衬得他修长五指更加白皙：“这条可以，包起来吧，起码不像门童。”
……
向函从没想过，这个男人称得上漂亮的一张脸上，竟然长了如此锋利的一张嘴。一整个下午，他被指使来指使去，辗转过七家门店，换过几十套造型，身后跟了六个手提购物袋的服务生，直至华灯初上，他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差不多了。”奕则终于说，“穿这套走吧，留个地址，让他们把你的衣服送回家。”
鱼头已经在服务生的照料下独自平安归家，奕则联系锐颋的司机，送两人到附近一家意大利餐厅。
坐进卡座里的向函宛如劫后余生。
他这会穿着一身简约低调的休闲装，不对称水手领衬衫配浅蓝牛仔裤，头发也被好好梳理过一遍，露出光洁的额头，原本在“先锋艺术家”和“无业社会青年”之间摇摆不定的形象被全盘删除，现在的他，看起来终于像个正经男大学生。
“你故意的。”向函指责。
“您指的是，”奕则虚心求教，“哪部分？”
他故意的地方有点多。
向函想要控诉的内容太丰富了，这一下午，每一分每一秒，都填满了他的怨气。
先捡最重要的说。
向函：“你明明可以叫车，却非要带我开那辆玩具车。”
“司机是集团的雇员。”奕则回答。
向函以为这人的理由会是“员工时间安排冲突”之类的，没想到他接着说：“您先前的装束有些引人误会，我担心有人因此误解向柘先生和向堇董事——”
他顿了顿，深深注视餐桌对面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吐出最后四个字。
“虐待儿童。”
“……”向函努力微笑，“我二十一岁，不是儿童。”
“您的衣着不太符合国内成年人的穿衣风格。不同社会环境造就不同大众认知，入乡随俗是规避风险的有效手段。”奕则淡淡道。
向函放弃和他争论时尚审美，继续控诉：“奕助理平时带我哥买衣服也这样吗？四个小时！导购的细高跟都偷偷换成坡跟了，不要以为我没发现！”
“总裁的日常着装不由我负责打理。”奕则道，“我偶尔会陪同向总的女伴挑选服饰，她们都很配合，迄今为止，没有收到过任何负面反馈。”
向函：“……”
这男人该死的无懈可击。
“此外，今天的行程已全部向总裁报备过，并取得了他的首肯。”奕则微笑，“晚餐后，会有专车接您回家，总裁有些要事打算与您商谈。”
灯光下，那张漂亮的、油盐不进的、花招百出的脸，越看越卑鄙，越看越可恶。
向函捏紧餐叉，最后挣扎道：“我不爱吃意大利菜。”
巧了。
侍应生恰好呈上托盘，骨瓷餐盘正中端坐着一只汁水丰沛的美式烤牛肉芝士汉堡。
汉堡顶部还斜斜插了一面小巧的星条旗，彰显着自己的国籍。
侍应生温馨解说，旗子由糯米纸制成，旗杆则是透明糖棍，全株可食用，如需带走，请向服务员寻求打包服务。
奕则稳如泰山：“提前了解过您的饮食偏好，这家餐厅最近计划转型开发新式欧美融合菜，挖来了几位口碑上佳的名厨，希望合您的口味。”
向函彻底闭嘴。
安静的一餐结束，向函由司机送回向家。奕则站在餐厅门口，目送商务车平滑启动。
夜风轻轻拂过发尾，欧式路灯昏黄的光倾洒在他的侧脸。
还没来得及长出一口气，视线里，那辆熟悉的黑色商务车仿佛场景倒转一般，又徐徐倒了回来。
奕则：“……”
他礼貌上前，准备聆听小向总的新诉求。
车窗匀速落下，从车里伸出一只手机，屏幕上亮着手机主人的好友添加二维码。
奕则沉默地扫码添加。
对方秒通过，然后一言不发地升起车窗。
车开走了。
这次是真走了。
奕则耸耸肩，转身向地铁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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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家的时候，电话那头，陆柠已经笑到在床上打滚。
“粉鱼头立大功！”她高呼，“粉鱼头就是世界上最棒的小车！”
“奕则，你真是个天才，带赛车手坐剁椒鱼头，亏你想得出来。”
奕则淡淡道：“他演我，当然要配合他，演回去。”
他把衬衫挂起来，预备择日送洗。
蓝牙耳机里，陆柠声音轻快。
“明天他就正式变成你上司了，本台记者想要采访一下奕则先生，请问您如何看待未来一个月内的同事关系呢？在这种情况下，您的‘向上管理’技术是否将面临全面失灵的尴尬局面？”
“我会自带水杯上下班，”奕则道，“避免办公室投毒案发生。”
耳机忽然“滴滴”两声，提示他收到了新消息。
奕则的通讯录是白名单制度，只有主动添加的用户发来消息才会弹出提示音。周日的晚上，素来很有边界感的向柘几乎从不会找他。
“嫌疑人”呼之欲出。
奕则按亮屏幕，来自最新好友的消息屈居于置顶联系人之下。
【向函：期待共事】
【向函：[图片]】
【向函：明天长这样】（**）
图片是向函的对镜自拍，他身材很好，换上休闲西装显得更沉稳了些，可称一句冠冕堂皇，人模人样。深绿色细领带系得端正，领带上银灰暗纹低调雅致，正是奕则亲手为他挑选的那条。
……他中文是跟着什么“高质量唯美小清新朋友圈文案”学的吗？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