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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赶出家门(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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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墨没来得及打扮,临下车对着仪容镜理了理头发,刘海耷拉在额头上微微盖住眉毛,整个人显得更小了几岁。
没叩一会的门,郁濯青就出来了。
“郁叔叔!”容墨咧开嘴傻笑。
郁濯青第一反应是低头看他的脚:“脚好了?不是说要养一个月吗?”
容墨直接跨进门,颠了颠手里的饭盒说:“可能我身强力壮,好得快。裴阿姨今天做了烤羊排,我送一些来给郁叔叔尝尝。”
郁濯青关上门,转过身走在他后面:“噢。我吃过了。”
“那您晚上吃嘛。谭饮呢?”容墨走进院子,抬头看了看二楼的阳台,没瞧见人。
“回去吃饭了。”
“噢,那这个我给您放冰箱吧。”
“给我吧,替我谢谢你裴阿姨。”郁濯青接过饭盒,进了屋内。
容墨两手往后一背,走过去踢了踢旁边那棵柿子树,说:“郁叔叔,还有柿子吗?我又想吃了。”
郁濯青忙着在厨房找能装下这些羊排的盛具,扬声应他:“上次还剩几个,早上谭饮画画拿到画室去了。”
“画画?他画柿子啦,我去看看这小子最近画技有没有进步。”容墨说着上了楼梯。
……
他不在的这些天,画室里多了很多东西,那张靠窗的桌子上堆满了小水缸,黑色的、白色的、藤黄的、胭红的,清澈的浑浊的……
郁濯青作画的那方角落还是一样堆着许多作品,地上、柜子上随处可见靠着有大大小小的画框,或长长的一张宣纸从书架最上沿一直铺垂落地。而墙上那面巨大的芦苇帘更不用说,挂满了各色各样的水墨画,有青山叠翠、亭台水榭,也有蜂蝶绕花、鹤唳松林,有简单的随笔,也有繁复磅礴的大工程。
可尽管这铺天盖地的画稿看得叫人眼花缭乱,容墨仍然一眼就发现了一张贴在毛毡布正中间的新画作。
一幅人物画。
郁濯青的画室里第一次出现人物画。
他慢慢走近,越近,心就勒得越紧。
这是陈书玉。
这画上的人,是陈书玉。
实在太逼真了,和真人近乎有八分的相似,容墨就是想替自己的眼睛狡辩都十分困难。
此时郁濯青从楼下上来,进门刚好看到容墨直愣愣站在那幅肖像画前。他忘了,这幅画本来是今天上午就该送到陈书玉手上的。
容墨鼻子一酸,他攥紧拳头,转过身望向那个人,眼睛充盈着血丝。
人愤怒到极点时,会变得不知所措。容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眼神从郁濯青冷漠的脸上滑下,散落到画室的每一个角落。
最终聚焦在窗前那些大大小小的墨水缸上。
“容墨,不是你想的那样。”郁濯青赶忙主动开口,因为他已经预感到了容墨要做什么。
但为时已晚。
容墨不计后果地冲到窗前,端起其中一只黑色的墨水缸,转身径直朝那幅画像逼近。
“容墨!”
眨眼的功夫,墨汁四溅。
容墨成功泼毁了陈书玉的青陆之礼。
毛毡布上墨痕交错,向下流淌。
逐渐殃及许多幅无辜的画作。
郁濯青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头昏耳鸣,差点喘不上来气。然而那人却丝毫不觉得自己闯了祸,发泄完后撂下水缸,跑到他面前粗着嗓子说:
“你骗我。”
容墨的脖子上青筋暴起,一声声质问道:“你画的那是谁?嗯?你不是说不给他画吗!”
郁濯青咬紧牙齿,慢慢抬起头,瞪着他。
容墨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郁叔叔没空来看我,原来是在家里潜心创作。”
“你说话啊,你不是答应我不会给他画的吗?!”他开始哭着大吼:“你答应我的,你明明那晚答应我的!你为什么要给他画画儿!你知不知道他在背后是怎么说你的?他在我面前,侮辱你,你知道我有多痛心吗?”
容墨呜咽着,声音扭曲:“他就是个傻逼!人渣!你为什么还要给他画画?你为什么宁愿给他画画,都不来看我?我每天都巴望着你来看我一眼,我以为你是真的在忙,可结果,你是在给一个人渣画画!他是不是来找你了?是在你家?还是在他家?回答我!”
郁濯青气得嘴唇发白,他尽力安抚自己,尽力压制住怒火。
“离开我的家。”他死死盯着容墨:“立刻,离开我的家。”
容墨不甘心,整个人暴戾发狂:“我想知道到底为什么?你就不能不理他吗!?这很难做到吗!还是说,你就是为了让我生气,让我死心?不要用这种手段好不好?不要对我用这种手段!”
“你给我滚。”
郁濯青压着声,脸色忍得通红,紧接着伸手指向门外,朝他大喊:
“我让你滚!听不见吗!立刻!离开我家!”
容墨吓傻了,猛地呆滞在那。
郁濯青抓起他的胳膊,转身拽着他下楼。
容墨到这时才渐渐冷静下来,后知后觉自己这回是真的惹恼了郁濯青。
“我不走,我不走郁叔叔,我…我,对不起……”
“我不走。”容墨哽咽,身体却只能无力地跟随那人。他的脚踝又开始痛了。
郁濯青将他拖到大门口,一把推出去。
容墨没站稳,踉踉跄跄摔倒在地上。他哭喊道:
“你就是骗我了!我凭什么要跟你道歉!你给他画画,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郁濯青缓了口气,把门关上之前,声音颤抖着对他说:
“没错,我就是给他画画了,我就是故意这么做的。你但凡有一点自尊心,就不要再来缠着我,我不想再看到你。”
说完,门砰的关上。
容墨心碎一地。
他本想就这样坐在他家门口哭个昏天黑地,奈何屁股挨在被烧了一上午的瓷砖上,烫得受不了,又不得不爬起来。
擦擦眼泪,一瘸一拐坐上车。
透过车窗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又擦擦眼泪。
失落,委屈,害怕,后悔。手心木木的麻,脚踝火燎的疼。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搞砸了一件事。
完蛋了。他真的被郁叔叔赶出家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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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容墨借酒消愁,在酒吧喝到凌晨三点。李哲不顾人死活的在一旁冷静分析道:
“他那么好脾气的人能对你说滚,看来你是真把他惹毛了。你这次彻底废了。”
容墨捏着酒杯,嘟嚷了一句:“我不就把他的画泼了吗。”
“你知道对于一个画家来说,一幅画意味着什么吗?那就相当于他的孩子,以后要有人把你孩子打了,你能不生气吗?”
“我又不生孩子。”容墨嘴硬,“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人,我受伤了他连看都不来看我一眼,反而在家里忙着给我仇人画画。要是你你不生气吗?他还说再也不想看见我,切,我还不想再看见他呢。骗我的人,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他。”
“好好好,你硬气,行了吧。不过你这下闹也闹够了,新鲜感也过去了,郁濯青就不是你该够的人,放下吧,大把年轻貌美的男孩儿等着你呢,你非抓着一老男人不放干什么?”
容墨没说话,举起杯子把酒饮尽。
酒吧里的灯光朦胧香艳,他看了看四周,确实都是群青春漂亮的人。他们大胆的暴露自己的肉.体和肌肤,大胆的展现魅力、释放欲望,有着只有这个年纪才有的醉生梦死的热情。
他环视一圈后,落寞地收回目光,转过头坐正。方才在他身侧的一男一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热吻起来,声响闹得有些不堪入耳。
这样的人太多了,随处可见。
“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李哲接着说:“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我表弟居然是那个。他长得还真的蛮好看的,比你小两岁。就在我家附近的大学上学,叫什么…”
“哪个?”
“国家美术学院,厉害吧?他也是学画画的,改天我约你们见见呗?”
容墨苦笑了笑:“我的取向又不是学画画的。”
“哎呀,他长得好啊,我给你看。”李哲说着掏出手机,在相册翻出了张照片递过去:“第二排第九个。这是他高中毕业照。”
容墨不太走心地侧目瞥了一眼:“还行。”
“这叫还行?过两天我带你去他们学校找他,我们吃个饭,打打球。”
“还打球?”容墨低下头伸了伸腿,“我半年之内不会再进球场了。”
“那不打球,我们就吃个饭,你看看你要是对他有意思,咱们春节就一块儿去巴厘岛。”
容墨盯着舞台上播放歌曲mv的大屏幕,持续发了很久的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李哲就全当他默许了。
毕竟这桩婚要是成了,容墨以后见了他好歹得叫声表哥。
……
周一容墨如期跟着老爹去了集团上班。他的经济学学得好,但对于自家产业发展和业务执行的流程一概不解,一切从零开始,需要学习的东西有太多太多。容颂海不断的带他参加各类应酬,想要一点点将他拉进自己的商友圈,可不知道为什么,容墨竟然对财富,对权利,有着一点点莫名的抗拒。
他害怕他得到的太多,就会失去的更多。在某一处有所得,就在另一处有所失。
好在容颂海并不是个严父,一周七天,他有三天的假期。抛开工作不想,在闲暇时间里,容墨的脑子又陷入一场场无尽的纠结。
要不要主动低头?
郁濯青毕竟是长辈,是大人。
可是那句“你但凡有一点自尊”,实在是伤透了他的心。
容墨记得从小到大容颂海指责他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自尊心太强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怎么可能没有自尊呢?郁濯青说出这样难听的话,就是认定了他会生气,会生一辈子的气,会一气之下把心收回去,再也不来纠缠。
既然如此,他照做就是。
他对郁濯青,哪有什么真心可言?一切不过新鲜感和征服欲在作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