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天》巳野

11、原来叫追求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说的太诚恳，盖杨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虽说很快他将这份无措掩过了。
　　镇定自若的走到万向面前，从车把上取下头盔给万向戴上了。象征性的敲了敲头盔的壳，说：“喜欢也不要多吃，不好消化。”
　　盖杨观察力和推断能力都是一流的，万向见他的第一眼他就能推断出他对自己有好感，这么明白赤裸的一句话，他不可能猜不到。
　　只是那一瞬间他在想什么呢，想的是盖擎手下凶狠的皮鞭，是盖林小小的一团窝在他床前，还是母亲那张失望的脸。
　　头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个懦夫。
　　所有人都在害怕失去，只有盖杨最怕拥有。
　　可有时候事情是没常理不规则的，他明明这么害怕万向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可还是忍不住的靠近试探，原来所谓的自持，也只是因为没遇到对的人。
　　万向也是心大，盖杨的回答可能带了一丝拒绝的意味，但是他却丝毫不觉得挫败，任凭盖杨驱车将他带回了基地寝室楼下。
　　下了车万向把沉甸甸的两袋糕点塞给盖杨，说：“你跟左诗的，帮我谢谢他了。”
　　盖杨伸手接过，漫不经心的提醒说：“左诗起得早，你不用担心打扰他。”
　　“我知道啊，今天早上他还给了两个包子。”说完好像又想到什么，挑起了一边的嘴角，说：“还告诉我，记在你账上。”
　　盖杨将糕点挂在车把上，空出一只手轻轻的敲着万向挂在侧边的头盔，说：“那很好，你又欠了我两个包子。”
　　“还有一杯豆浆。”万向补充道。
　　盖杨又说：“那按照故事的发展，接下了你是不是要请我吃早饭了。”
　　“说到这，你还欠了我首歌，怎么补？”

　　两人在路口对账的行为属是有点傻逼，对视良久，万向憋不住了，率先偏开了头。
　　等万向把头转过来，盖杨才说：“最近有些事，不去驻唱了，歌我会补给你的好不好。”这话带着些商量的口吻，细细道来，很合听。
　　万向倒也不是真的想让他补上什么，不过既然盖杨这么说了，他也就心安理得的认了，颇有些毫无底线的样子在。
　　“行啊，我没意见。”
　　盖杨早料到一样，手放在他后颈上，捏了两下说：“回去吧，要上课了。”
　　这两下有种熟悉的感觉，但万向没多想，顺从的转身向基地大厅走去。
　　盖杨在路口站到万向的身影彻底引入了二楼大堂，才驱车离开。
　　夜幕里，他将车开的极快，无人的地方，那个温和的盖杨像是一具躯壳，内里是陌生的灵魂。

　　万向赶到的时候，离上晚课还有不到二十分钟。杨诚这会还没下来，估计还在宿舍跟他的一群姐姐妹妹不知道多少排。
　　大堂人不多，万向挑了个靠窗的地方占了两个位置，抽空给杨诚发了消息，告诉他给他带了吃的，还给他占了位置。
　　做完这一切，摆开架势打算画今晚的素描作业，赵斌走到他旁边敲了敲桌子，示意他跟出来。
　　万向有些纳闷，今天该挨得骂已经挨过了吧，没见过这个样子秋后算账的啊。
　　他有些忐忑的跟着赵斌下了楼，一路上赵斌也不说话，万向心里更不安了，拼命的想这段日子还犯了什么事。
　　除了上课偷溜出去也没干什么了吧，不至于。
　　走到了美食街路口的树下，赵斌终于停下来脚步，不铺垫的就开始问：“今天那个男孩，不是你表哥吧。”
　　万向没想到他直接就问了出来，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道破，硬着头皮回：“嗯。”
　　赵斌转过身看着仰头做赴死状的万向，不禁有些失笑，说:“你这么严肃干什么，我只是问问。”
　　“赵老师要问些什么。”
　　“问你们什么关系。”
　　赵斌语速有些快，他平日不苟言笑，学生都很怕他，但他很少有这种有些着急的样子，万向一下子竟然没能反应过来。
　　“什么什么关系，认识的朋友。”
　　赵斌又问：“在这认识的？”
　　万向搞不明白他究竟要干什么，只能承认的说是。
　　赵斌表情却好像更不好看了，比平日训人还要冷上三分，冰的万向直掉冰碴，他说：“你们别走这么近了。”
　　这话放到谁身上听着都不舒服，万向也不例外。可赵斌的表情根本就不打算给他反问的机会，自顾自的说：“他是个麻烦，你还是学生，别去招惹。”
　　万向这下彻底不爱听了，虽然自己没认识盖杨几天，但盖杨对他对周边人都很不错，这下来个人就说盖杨是个麻烦，他自然听着极不舒服。
　　他有些呛声的回道：“赵老师，来个人跟你说你朋友是个麻烦你愿意听吗。”
　　赵斌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万向这孩子看着好脾气，但是倔的厉害，当时他带人出来夏令营写生。别的学校的学生说赵斌灰面摆笔摆的死板，万向揪着那孩子非要比试，生生给人家吓得见到他们学校的人都绕着走。
　　赵斌叹了一口气，用颇带安慰的语气说到：“万向，我知道你这个年纪喜欢结交新朋友，又重视兄弟义气，但是你这个朋友，他不是你看见的这么简单的。”
　　万向还想争辩什么，赵斌的手机响了起来，基地那边催他回去代课了，他只好作罢，让万向先回去。
　　八点钟小吃街正是热闹的时候，廉价香料和地沟油的味道有些冲人，烧烤的烟烧成细细一条，飘过来有些糊眼。
　　赵斌看着走在前面的年轻男孩，叹了一口气。
　　原因无他，盖杨给他的感觉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没法不多想。
　　因为这份熟悉，他对这类人都有着极强的排斥，警惕性拉的很高。
　　或许是他的问题，但是今天见到盖杨的那一瞬间，他从那个看着无害的年轻人身上觉察到了很强的一股压抑，他看着万向的眼神也实在让人胆寒，那是一种看着猎物的眼神。
　　像是编织了一张缚网，盖杨是端坐其中的蜘蛛，眼睁睁看着万向掉落网中，挣扎的精疲力竭再也翻不出一丝水花。

　　回到基地大堂，万向有些不开心。
　　他知道赵斌也不是那种随便背后说些什么的那种人，更何况两人就见过一面，没必要对盖杨这么大成见。
　　但是自己不该也不可能因为赵斌两三句话就对盖杨抱有任何怀疑，他做不到。
　　那自己究竟在心烦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萦绕在心头，整的每天都能提前完成的素描拖到了放学的最后一刻才堪堪过关，杨诚还以为他中了邪。
　　万向洗完澡坐在床头画速写，杨诚像看鬼一样盯着他。
　　“万向，你真的没事吗。”
　　万向停下了手中的笔，有些不解的问：“为什么这么说？”
　　杨诚在他旁边坐下，语重心长的说：“这么久你啥时候回来画过作业，还这么老实的，不对劲。”
　　说完又搂着万向的肩，晃了晃“快说，你究竟怎么了。”
　　笔尖随着杨诚的动作在纸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划痕，万向却无心去管，沉默了许久他才说：“没事。”
　　杨诚也知道万向这人喜欢憋着事，但是很快就能自我消化完，他不愿说可能就是真的没事或者不想让旁人知道，也就不多问了。他收回搭在万向肩膀上的手，回到自己床上，吊儿郎当的问：“你这两次带回来的糕点哪买的，我觉得我家婷婷肯定喜欢。”
　　高木婷是杨诚在追的女生，别的画室的，这次写生刚好凑到一起。
　　万向用橡皮狠狠的擦刚刚被画出的几道印记，怼了句：“追到人家了吗就你家婷婷了，再说你怎么知道人家喜欢，万一不喜欢给你扔出去呢。”
　　杨诚摆了摆手，颇为高深的说：“害，你不懂，很多时候追人不是挑着人家喜欢什么送什么，感动的点就在于你觉得什么东西好就能立刻想到她。”
　　“觉得什么东西好，就想到他吗。”万向喃喃自语道：“那我给盖杨送画呢，是算喜欢他吧，那盖杨是不是已经猜到了......”
　　一双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万向回过神，一巴掌给拍走。
　　“嘶，你干嘛下这么重的手。”
　　杨诚吹了吹被拍红的手背，有些埋怨道：“叫你这么多声你又不答应，问你话你又没听见，你干什么老走神。”
　　“啊，你叫我了？干嘛？”
　　杨诚只好重复了那个问了好几遍的问题：“问你糕点哪买的，带我去。”
　　万向看着他有些哀怨的眼神，笑了笑才说：“离得好像有点远，门头我没注意看，也不记得路，明天我帮你问问吧。”
　　杨诚从这句话中火速理出了重点，忙道：“问问，问谁？”
　　“一个......朋友......”
　　他这话说的墨迹，杨诚听的也墨迹。不耐烦的打断：“哎呀朋友就朋友，结结巴巴的干什么，我又不吃醋。”
　　万向：“......”
　　杨诚倒是真不在意这下，兴奋的划开手机找人聊天了。
　　万向盯着手中的速写本发呆，以前到也没想过这么多，今天杨诚的话倒是提醒了他。
　　自己这么做，算不算是在追盖杨呢，盖杨有没有觉察到呢。
　　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吧。
　　看出来了不拒绝，是不是证明着盖杨不讨厌这样，那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吧。
　　没想到大晚上还能给自己想高兴了，万向无端生出一股子未来可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