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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记得你以前从不失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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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因写生基地在山里,难免还是有些微凉。
万向刚才推门而出的动作很霸气,可帅不过三秒就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
“哟万哥,不耐冻啊。”
“滚一边去。”万向看着柯远之有些调笑的表情,觉得自己是不是素日里对这群小崽子太和善了,一个赛一个的蹬鼻子上脸。
“商量个事,我把外套给你,你别罚我们了呗。”少年长着一张讨喜的脸,说话也都是带着笑意的,好像天生就不知道收敛。
“求求你了。”柯远之好像还觉得效果不够,又补了一句,身后一溜的也七嘴八舌的补了一串“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万向被他们吵得头疼,又觉得站在离盖杨这么近的地方实在别扭,忍不住又伸手捏了捏眉心。
直到那道温和的嗓音再度响起。
“怎么了,不舒服吗?”盖杨知道,万向有个小习惯,觉得烦了捏眉心,头疼也捏眉心,甚至没睡醒起床也会捏眉心。
万向闻言一怔,放下了手,面上就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样子,连个眼神都不肯分给他。
“没事。”这两个字被他说的似乎连声调都没有了,冰的四周温度都降下去几分。
说完就拍了拍柯远之的胳膊,示意他前面先走。柯远之这孩子虽说皮了点,该靠谱的时候还是很靠谱的,招呼着人就先往巷子口走去。
“夜里冷,穿个外套吧。”盖杨伸出手,将那一只挂在他臂弯上的外套递了过来,眼中蓄满了诚恳。
“不用了。”
万向并不想多做纠缠,绕过他往巷口走去。
留下了自己被路灯扯得老长的影子,也留下了凝望他背影的盖杨。
“哎哎哎,大哥,你说那唱歌的大帅哥跟咱万老师啥关系啊。”
“这我咋知道,不过依我之见,俩人关系匪浅。”
巷子口,七八个少年鬼鬼祟祟的伸头往里面瞄,带头的柯远之更是大胆的半个身子都伸了出去。
万向不禁皱了皱眉,人还没走到带着怒气的声音就吼了出来:“你们还不走干什么呢。”
意识到他可能是真的生气了,几个孩子连忙噤声,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
只有柯远之,不知这孩子天生缺根弦还是什么,悄悄地踱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问:“哎万哥,你跟那帅哥啥关系啊?”
万向斜斜的瞥了他一眼,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他脸色落寞的神情还是难以掩盖,很容易被捕捉。
少年人的心思过于直白,饶是迟钝如柯远之也反应过来两人可能是有什么不愿提及的过往,也敛了声,不问了。
回寝室的路上有个湖,白日里还算热闹,游人很多,还有妇人在这浣洗衣物。万向每每走过都是急匆匆的,从来没有分神注意过这边。
原来晚上看这片湖,才是最美的啊。
中间荷花开的正好,在月光下舒展摇曳,荷叶上水珠闪着晶莹的光,有些晃眼。
万向不禁想到,自己写生那年也有个这样的湖,自己对着荷花,一画就是一天。
晚上的时候,盖杨总会来找他,带他去吃饭,帮他拎画包。
画包很重,万向就看他单肩背着,还不算宽厚的肩膀扯出好看的弧线。见他没跟上就微微偏头,夕阳就恰好的打在他挺直的鼻梁上。
不行,又想到他。
万向连忙甩头,想把这些不该出现的回忆甩出去。
终于把几个熊孩子安全送回了宿舍,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回到自己住处时万向只觉得很累,那种累让他提不起精神,好像是老旧的机器缺乏了动力,从内到外被一种腐朽的气息笼罩。
尽管很累,万向还是强撑着精神去洗了个澡,没承想洗完澡扑到床上,却一丝困意都没了。
辗转了半个多小时,睡意没翻出来还把自己翻精神了。
“啧”万向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翻身下了床。
沿着回来的路线一路走,很快就到了那个湖心开满荷花的大湖。
万向站在青石板垒的过道上,盯着远处的牌坊发呆。来的时候导游跟他们介绍,这个牌坊有几百年历史了。
几百年间,就安静的伫立在村口。万向还特意叮嘱过班里的孩子,有事没事别来回往那爬,怎么说也是古物。
不知站了多久,细密的寒意自脚尖升起,夜深山中露气也重,衣服有点潮,粘嗒嗒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万向抬抬脚,活动有些麻木的小腿,不禁有些抱怨自己的傻叉行为,大半夜跑这来喂蚊子看牌坊。
就在转身的一刹那,高挺的身影挡住倾泄的月光。
不知盖杨在阴影中站了多久,或许是比他还要早到,怪只怪树冠过于盛大,月光就显得有些吝啬。
就像那间酒馆里的唱台和卡座上昏黄的光晕,怎样都照不透那个已经褪去青涩的肩膀。
两两无话,只有风吹过盈满月光的湖面,泛起阵阵褶皱。
万向忍不住皱皱眉,抬脚准备绕过盖杨。
青石板小路把湖面分成了好几部分,方便是方便了很多,就是太窄了。
窄到万向根本没办法在碰不到盖杨的情况下从他身边绕过去。
就在肩膀即将碰到肩膀的一瞬间,盖杨伸手拉住了他,本以为万向会甩手挣脱,可谁料他只是停住了脚步,微微抬眼望着盖杨。
“还有什么事吗?”万向对他说话总是没什么感情起伏,好似对一个完全不相熟的陌生人。
盖杨有些晃神,下意识松开了万向的手腕,声音有些发涩,道:“万向......我们可以谈谈吗。”
“呵”万向不禁发出一声冷哼“谈,你觉得我们有什么好谈的,我跟你很熟吗?”
“谈谈当年的事好吗。”盖杨见过许多面的万向,撒娇的,开朗的,任性的。
可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对方以这种几乎不近人情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这么的陌生。
“我们之间已经什么都不用谈了,五年前结束的这么干净,现在更犯不着拖泥带水。”万向好似根本就不打算与他多说,肩膀短暂的触碰后头也不回就朝着树影深处走去。
盖杨秀气的眉目终于有了些松动,他大跨两步就走到了万向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了他的去路。
“当年的事,我会跟你好好解释的,给我个机会。”眼神中的慌乱,语气中的诚恳,万向照单全收,就是不想再分一丝一毫的情感予他。
“解释,你早干什么去了,嗯?”万向似乎觉得很好笑,定了定身形又继续道:“五年,1825天,每一天你都没空吗?”
“a市到h市270公里,开车都不到三个半小时,你有来找我一次吗?”
“你说你把我的号码记的倒背如流,那你有给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短信吗?”
万向像是突然觉得有些失态,扯着有些发麻的嘴角望向盖杨“解释,你觉得我现在还需要你的解释吗?”
连续的追问字字珠玑,盖杨像是再也从他身上看不到那个眉目间有些温朗的少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如何说起。
准备好的说辞解释在这一刻都化为了齑粉,怎样都拼凑不出事情的起末。
万向努力平复,收敛了有些剑拔弩张的自己,缓了缓声才道:“现在这些不重要了,知道吗。”
“你......”盖杨的心跳从两人初遇的那一刻一直在剧烈的跳动,让他觉得几欲力竭。舌根喉咙都泛出一丝苦味,他只是望着万向连日休息不好有些发白的面庞和乌青的下眼睑。
所有的暗流涌动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汇进他剧烈跳动的心腔,汇成酸涩的河流“你休息不好吗。”
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万向脸色也出现了有些疑惑的神情。
“我记得你说,想开画展,办画廊,怎么去做老师了?”
“做老师累不累?”
“怎么瘦了这么多?”
万向有些摸不着头脑,实在不喜欢盖杨这种没名没份的关心,两人无论在没在一起,他好像都是这样,对所有人也都是这样。
“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要说,我们还有可能吗”
万向终于将目光移到了盖杨身上,五年过去,他高了,也厚实了许多。
记得以前他总爱穿紧身的无袖背心,外面搭着皮衣,头发有些微长,一股子非主流摇滚少年味。
可偏偏长了张有些秀气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有些锐利可是却显得很多情,静静盯着你时忍不住让人觉得他眼里只有你一个。
到底是哪变了呢。
“没可能了盖杨,我们五年前就彻底结束了。”
盖杨却像没听到这话一眼,直愣愣的伸手抚上了万向眼下的乌青。有些像喃喃自语“你为什么休息不好,你知道吗,你看起来精神很糟。”
万向有些不耐烦,伸手拍开了他的手,有些嘲讽的道:“我是不是睡不好,看起来怎么样早就跟你没关系了。”
......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搞成这样。”盖杨低着头看着被拍开的那只手,眼睛中闪过一丝丝的落寞。
“不用跟我道歉,我也不需要你的道歉。”
万向朝盖杨垂在一旁的手看了一眼,回头,转身,动作一气呵成。像是完全忽略了盖杨这个人的存在,自顾自向住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