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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朝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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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都城的朝堂内,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顾清和拱手站在大殿的角落,半隐于堂柱之后,冷冷观察着眼前的争论。他的青衣虽不及朝臣的官服华丽,却显得格外干净利落。程仲康也站在一旁,带着满身泥泞,正在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水,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忧虑,本就有些佝偻的背弯的更厉害了。
朝堂正中,越王坐在高台之上,眉头深锁。他面前的大夫们分为两派,正激烈争论不休。一派主张与敌国讲和,另一派则坚持主战。
“敌国要求赔款百万,这绝不可行!”一名主战派的大夫大声说道,语气中满是愤懑,“我越国虽战败,却不至于被如此羞辱!这等条件,绝对不能答应!”
另一名官员冷笑一声:“那你的意思是再战不成?我越国兵力折损大半,如何再战?难道要让百姓拿锄头上阵吗?”
“可赔款百万不仅损耗国库,还会让百姓更加贫苦,我们如何承担得起?”另一名大夫摇着头,叹息着说道,“更何况,对方还要我们割让三座边城,那可是国之要地,岂能轻易交出?”
“要不……可否以两座城池为条件,试着与对方周旋?”有人小心翼翼地提议。
“可笑!敌国一旦尝到甜头,下一次岂会仅仅满足于两座城池?你这是饮鸩止渴!”反对的声音立即响起。
主战派与主和派争论不休,各自陈词,越说越乱。越王始终没有开口,他的目光转向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顾清和。一边的太监心领神会,立马高声说道:“各位大人辛苦,偏殿已备下酒菜,请各位大人移步偏殿稍作休息。”
待大夫们陆续离开,太监领了顾清和和程仲康去了一处书房。
不多时,越王便大步进来,身着一袭暗紫龙纹长袍,袖口镶着金线滚边,显得威严而沉稳。他的面容虽透着疲惫,但深邃的眼神中依旧透出王者的威严与果决,眼眸开阖间便让书房内的气氛更加凝重。
越王落座后,目光缓缓扫过顾清和,他略过了无意义的寒暄直入主题:“清和,此事事关国家存亡,朝堂上人多口杂,孤想单独听听你的真实想法,越国的出路究竟在何处?”
顾清和略一躬身,沉声道:“草民以为,眼下局势虽看似危急,吴国兵临城下,似乎已成不可逆之势,但若细细思量,其实未必如此。吴国连年征战,粮草匮乏,军力疲敝,此番止步不前,既是出于威慑之意,也是因不愿再冒更大损耗。若我越国能以十足诚意求和,不仅可为国争取喘息之机,避免百姓遭受战火之苦,更可趁机修养生息,积蓄力量,为日后反击奠定基础。”
越王轻叩案几,目光深沉:“继续说下去,朕想听你的详细计划。”
顾清和神色沉稳,目光微垂。他略作停顿后,缓缓开口:“陛下,草民所提之策,虽能解燃眉之急,却难免有损国威,臣在此先请陛下恕罪。”
“但说无妨。若是能解家国之困,朕自会权衡。”越王目光微凝,眉宇间透出一丝肃然。
“陛下,草民以为,若要争取足够的时间,让越国重整山河,唯有展现绝对的诚意。请陛下自贬为吴国臣属,亲自押送粮草、金银至吴国,立下三年之约。如此,既可表明我越国无意再战的姿态,也能换得吴国在粮草充足之下,不再短期内兴兵。”
程仲康本来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当个柱子,听罢慌忙拜倒在地,连连叩首:“清和,你虽有心为大王分忧,但此策实在惊世骇俗!陛下乃一国之君,怎可自降尊贵?陛下赎罪!”
越王眉头紧锁,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他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以寡人的身份作此选择,实在是天下未有之辱。但若能换得百姓安宁,朕倒不惜承受屈辱。顾大夫,此策当真可行?”
顾清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计策是他早就想好的,也已经同老师反复推敲过,但未料到越王会如此迅速接受,越王果然有其过人之处,假以时日,必可有一番作为。他微微俯身,恭敬答道:“陛下,此策虽损陛下威严,却是当前形势下能争取和平的最佳方案。吴国连年征战,国力亦有所衰退。只要他们相信我国的诚意,便不会轻举妄动。而我国也可趁此良机,休养生息,积蓄力量,伺机反击。草民愿随陛下前往吴国,护卫陛下周全。”
越王深吸一口气,舒展眉头,但脸上却透出了一丝沉痛与决然。他凝视顾清和,沉声问道:“余下的谈判细节,你可有周全之策?”
顾清和低头肃立,声音沉稳,却不失少年的清亮:“陛下英明。此事虽为权宜之计,但也是我国继续存续的唯一出路。吴王好大喜功,贪财好色,可用三步策动其意。其一,割让凤城、广川和丰邑三城。这三城位于东部平原,是吴越楚三国交界之处,虽土地肥沃,城池富庶,却无天险守护,也无高墙御敌,易攻难守,现在我国兵力远不如吴楚两国,不如将这三块肥肉让出去。其二,以粮草代替金银,我国连年风调雨顺,良田丰收。给粮草,即解了吴国燃眉之急,同时保全了国库。其三,陛下自贬为臣,与吴国立下三年之约,并向其纳贡称臣,不与他国交好。如此,既可换得和平,又能留存越国根本。”
“爱卿,”越王明白,顾清和此计策,看似有损国威,却真真实实保下了国本,为日后国力的恢复保存了力量,“此事至关重要,你可愿为朕全权负责与使节的谈判?”
顾清和抬眸,目光坚定:“臣愿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好,孤信你。三日后便是与吴王的约期,爱卿回去好好休息,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越王留了程仲康,顾清和便独自一人走出殿门。殿外风起,拂动他的衣袍。他仰望远处苍茫天际,心中默念:“师父,覆巢之下无完卵,清和做对了吗?”
不远处,阿灿候在的马车旁,见他出来,立即跑上前来:“先生,朝堂之事都议定了吗?”
顾清和微微颔首:“尚有许多事未决,得一步步来。”
他上了马车,闭目养神。朝堂的争议与谈判的重任如山般压在他的肩上,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每一步都至关重要,每一步都不能有误。
宫城外的风更冷了些,他不得不裹紧了自己的衣袍。
越王倒并未亏待他,不仅安排了一处僻静院落,还送来了些银两。越国才打了败仗,国库吃紧,银子不多,但倒是有不少新鲜蔬菜、肉类和谷米。王后打听到他来的匆忙没带什么厚衣物,也特意安排人送来了几件厚衣物,并派来了一名侍女和一个小厮,照顾他的日常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