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异局外传》月白问事

4、第4章 总司论断

　　相较于民营司“热闹”的环境，论断司简直是另一个极端，就连论断司的电梯都格外的肃穆，让人觉得自己不是正在去往某个部门，而是被警员押解上断头台。

　　不过曲潮错显然不在意。

　　“新人，观摩，高人。”曲潮错思索片刻，扭头看向站在自己右边的江漱，意味不明地说道，“看不出来你对我的评价还挺高。”

　　江漱一脸皮笑肉不笑，哪有半分面对曲雁回时的温和：“曲大队长说笑了，我不过一个小小的新人队员，哪有资格评价你。”

　　曲潮错也报以假笑：“哪里哪里，你对自己的说法有些谦虚了，得你一句高人真是我三生有幸。”

　　两人眼中战火越演越烈，势必要在今天争个高低。

　　“呵，”江漱冷笑一声，“庚队的任务都能被你截胡，任务目标也被你击杀，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吗？”

　　听到这个名字，曲潮错笑得有些勉强，她的目光从江漱身上收回，眼前的电梯反射出每个人的脸，眼角余光中能看到庚序神色莫测的面孔。

　　“那不过是恰好碰上，这才打个对方措手不及，若是我不出手，他今天也活不下去。”

　　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分明是在表示她曲潮错今天不来，江漱也会将鲛人击杀。

　　江漱挑眉看向她。

　　“这话你该对着庚队说，毕竟受处罚最严重的，绝对不是我们这些新人。”

　　好一招祸水东引，江漱这是不准备和她正面较量，顺带还格外记仇地加重了“新人”两字的语气。

　　正巧电梯到了，不等曲潮错说什么，江漱径直迈步离开。

　　没有反击回去，曲潮错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她剜了眼江漱的背影，又看看论断司的布局。

　　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给到左边。

　　活像左边住了个洪水猛兽。

　　不幸的是论断司的众人比她更怕这只“猛兽”，缩在工位上的脑袋连晃动都没有。

　　曲潮错是不能指望论断司的人带她脱离苦海了。

　　庚序也知道，所以他开口了。

　　“我一向不记仇，”他向曲潮错点头示意， “曲队长，道歉的话就不必说了，任务没有完成是我没有履行好队长的职责，处罚我会一力承当。
　　“希望曲队长归队后，我们……两队，还能保持良好的关系。”

　　说完也不给曲潮错机会，学江漱直接往外走。

　　曲潮错哪能让自己第二次落下风。

　　她往前一跨拦住即将关上的电梯门，左手横在庚序面前，此时两人正好平行，二人面面相觑。

　　“庚队哪里的话，你我都知道随意插手他组任务是重罪，尤其我还是遣返人员，连队员都算不上，不需要其他队的人给我顶罪。” 曲潮错语气嘲讽，面色平平。

　　“尤其是没什么关系的前队友。”

　　目光交叠虽比不上曲潮错和江漱的火气大，却比那更让白星姐弟瑟瑟发抖。

　　剑拔弩张的氛围这次不是燃起战火，而是在下刀子雨，刮得人生生疼。

　　郁白艰难地控制住自己想要离开的双脚，郁星往电梯角落缩了好几分。

　　他们绝望地想，论断司到底有没有人能突然出现把他们带走。
　　从未如此希望见到论断司的任务汇报员。

　　至于两尊大佛能不能搬动那不是他们思考的范围。

　　也许是二人的诚心感动了上天，他们没有等来论断司的同事，但接到了总司的传令。

　　身穿黑色西服的保镖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一左一右地钳制住曲潮错，把她带离电梯。

　　曲潮错面色不虞。

　　“请您不要轻举妄动。”保镖开口，枪械抵住曲潮错后背。

　　“总司长正在等你们过去，”另一位保镖和庚序打了个招呼，“庚队长也请移步101会议室，会议紧急还请尽快前往。”

　　随后马不停蹄地押着曲潮错离开。

　　“队长……”

　　“你们先去汇报，记住不要透露曲家姐弟和小鲛人的存在。”

　　“是。”

　　庚序打发完郁家姐弟去汇报任务，自己则前往101会议室。

　　101会议室与其说是会议室，不如用“法庭”更合适，座椅呈现环形分布，台上正中央的位置是被审者的发言台，面向正上方的会议主持者。

　　庚序到的时候，下面的位置已经占据大半，最前方的张军文发现他抬手叫他过来。

　　一路走过去，八队的队长半数到达，没到的也在远程观看，十二司中只有总司，东部九役派出三位参与，其它方位的人也零零散散地出现。

　　七十二役负责镇守各方，此次会议可以说是在不影响各地治安的情况下倾巢出动。

　　除了曲潮错曾效力的北队和北部的主役。

　　庚序目不斜视地走向第一排，张军文两侧空空，他挑个就近的坐下。

　　张军文应该是跑进来的，气息有些不稳，他压低声音：“来的人都看见了吧。
　　“队长、主役、总司，这个会议的级别比我想的还要高。”

　　庚序面色凝重：“总司一向警惕人类插手妖族，这次莫不是想要收押她。”

　　“上面发话了，要我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曲潮错。”

　　庚序正想说话，感应到有妖正在靠近，来者是西南部队的队长箭垒。

　　他的本体是两首四足的黑红色鸟类，身体类似鹊鸟，名唤鸓（同磊）。

　　或许是本体的原因，箭垒有一头黑红色的头发，身量也不高大。

　　他笑得相当嚣张。

　　“我听说曲潮错回来了，”他翘着脚坐下，一只手搭在庚序的椅背上，“你说一个人类干嘛总想着变成妖怪，是想要长生——

　　“还是想早点死啊。”

　　“管好你的嘴。”

　　庚序目光冷漠，言语中警告的意味分明。

　　箭垒笑得更开心了。

　　此时又一人站到他们身后。

　　“一个人类罢了，没必要为了她同我们置气。”

　　“从前我倒是不知道，西南部队的妖族喜欢背后嚼人舌根。”

　　“我替箭垒向她道歉。”

　　庚序态度没有缓和，事已至此也不准备再多说什么，关蛮拉着箭垒赶忙离开。

　　临走前箭垒还要恶心他们一笔。

　　“你还是离张军文远一点，一个有名无实的局长，也不知道哪里入了你的眼，省得总司怀疑你勾结人类残害同族。
　　“我倒是忘了，唯一一个有能力的，快要被关进询刑司了。”

　　庚序脸更黑了。

　　张军文这个当事人反倒接受良好，对箭垒的话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显然已经习惯了。

　　“那位是？”

　　“西南九役中的关蛮，本体是名为蛮蛮的鸟类，能力是引发水灾。”

　　张军文诧异：“比翼鸟？”

　　“嗯。”

　　几人交谈间，台上人已经落座，正中央赫然是十二司总司的司长。

　　曲潮错面色如常地走到发言台。

　　“你们在想什么我很清楚，不就是想借扰乱部队执行任务的由头收押我吗，总司手上没有证据吧。”

　　曲潮错太了解妖异局的机制，当初东队在外围铺设的法阵隔绝了外界的窥探，如果想要关押她，东队的口供必不可少，除了东队和曲雁回，没有人知道任务过程发生了什么。

　　曲雁回和她一母同胞，他的证词妖族不会相信。

　　“要我自首，可以，只要你们给我想要的东西。”

　　潜台词很明显。

　　想要收押我。

　　可以。

　　拿我要的东西来换。

　　不然你们谁也找不到理由把我关起来。

　　曲潮错近似挑衅的行为，几乎引起台上所有人不满，他们叫嚣着没有证据也要让曲潮错付出代价。

　　“你不要太狂妄了，我们依照叛逃的罪名，照样可以把你关进询刑司！
　　“总司长你千万不能答应这小丫头片子，不然以后所有人都能以此拿捏我们妖异局！”

　　说话的是总司的副司长。

　　曲潮错懒得看他，从前这位副司长就看不惯她，连她加入东队都投的反对票。

　　“叛逃？我是人，我叛逃什么了，妖族吗？可惜我本来就不是妖。
　　“而且我有九成把握，只要我不想就没有人可以治我的罪。”

　　此言一出，在柴火上更添一笔，满座哗然。

　　她无疑在挑战妖异局的权威。

　　曲潮错淡然地站在发言台中间，微笑着嘲弄台上的所有妖族。

　　眼看所有人都被曲潮错带偏，张军文安心了，他也算了解一点曲潮错的行事作风，她敢明目张胆地说出这种话，就是有十成把握自己能全身而退。

　　庚序却不这么觉得，因为总司长一直没有发话。

　　总司长发话了，议论纷纷的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

　　“你很自信，自己不会被收押。”

　　不安静也不行，总司长的威压直接席卷101，曲潮错汗都出来了，她努力让自己不摔倒。

　　曲潮错心想，终于等到了。

　　“不太确定吧，当然如果您听完我的话后还决定关押我，那我无话可说。”

　　“你要什么？”

　　“我离开妖异局前上交的最后一份，有关于道路建设的提案。”

　　“好。”

　　*

　　曲雁回呆滞地看着面前一人高的文件。

　　“这些都是我要签的？”

　　馒头：“对”

　　“全部都是？”

　　“领养文件是不多，户口也不多，”馒头抽出最上面的几份文件，“下面这些是你领养妖族需要了解的注意事项。
　　“包括自身安全的协议，监护人责任的认定等。
　　“妖异局需要确保你成为妖族监护人完全出于自愿，且后续产生的一切事宜都与妖异局无关。”

　　曲雁回听出来了，这是告诉他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找妖异局。

　　江漱到的时候，曲雁回刚拿起笔。

　　馒头看见他：“江漱专员。”

　　“在签协议？”

　　曲雁回转过身看到是他，有点惊讶：“是你啊，你不是跟我姐在一起？
　　“她怎么样了？”

　　江漱拿过馒头手里的文件，发现是上户口的，他示意馒头去忙别的。

　　“抱歉，我做完汇报太累所以提前离开了，需要我现在回去帮你问下队长吗？”

　　面上歉意不似作假，好像没帮到曲雁回让他觉得有愧。

　　他这么一说，曲雁回哪里好意思真的让他去找人，赶紧拒绝了。

　　“不用麻烦了，还有这么多文件没签，我自己去找也是一样的，反正也不能马上见到我姐。”

　　江漱略带歉意地笑笑。

　　“我看户口还没上，你还没想好给她取什么名字？”

　　“我刚刚准备签，名字要我来取吗？”

　　江漱点头。

　　小鲛人听到要给自己取名字，打起精神盯着曲雁回。

　　曲雁回脑中一片空白，事出突然还真没想过。

　　江漱：“没想好的话，不如我给点意见？”

　　“好啊。”

　　“鲛人一族在人间行走，多以江姓为主，取名也多带水，你不妨想想跟这二者有关的。”

　　“跟水有关？”曲雁回苦恼，“湘、资、沅、澧，要不叫你江沅？
　　“而且你看你圆鼓鼓的，跟个球一样，多可爱。”

　　小鲛人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一动不动。

　　突然小鲛人一歪头。

　　“妈妈？”

　　曲雁回直接一个五雷轰顶，被震在原地。

　　“我是男的！而且我不是你妈妈！
　　“更不是你爸爸！”

　　江沅拍手笑：“妈妈！”

　　他哭笑不得地询问一旁偷笑的江漱：“她怎么乱叫人？”

　　“咳咳，”江漱好不容易止住笑，“鲛人一族在出生后会由母亲命名，反过来命名的当然就是母亲。”

　　曲雁回拒绝理解鲛人习俗，并试图纠正江沅。

　　“你要叫也是叫爸爸，跟我念，爸爸。”

　　“妈妈。”

　　“爸——爸——”

　　“妈妈！”

　　“爸爸！”

　　“妈妈！妈妈！妈妈！”

　　“爸爸！！！”

　　“妈！妈！“

　　江漱笑了一会儿，在他们要动手前，上前将两人分开。

　　“回去再纠正吧，先把事情处理了，你不是还要找你姐姐。”

　　曲雁回气得跳脚，想起曲潮错，立马平复情绪。

　　“说得对，我要快点去找我姐。
　　“江沅怕我姐，到时候让我姐威胁她改口。”

　　文件实在有点多，等他们做完，论断司会也开完了。

　　张军文在门口没有看到曲雁回，问过馒头后，在窗口前找到他们。

　　曲雁回手上拿着江沅刚做好的身份证，江沅想抢，奈何手短没抢到，气得她转身不理人，曲雁回又去哄她。

　　曲雁回看过来时，眼里的笑意还没散开。

　　“张局长？我姐姐呢？”

　　张军文一时之间有点难以开口。

　　但再难开口，迟早也是要让他知道的。

　　“雁回，你姐姐她。
　　“她被关到询刑司了，明天一早送走。
　　“我现在带你去找她，她有些话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