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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在西陂派出所与凤鸣小区所属的朱紫坊社区中,还坐落着一个建于八十年代的老旧小区,是林业局的单位宿舍,现在很多住户都是空巢老人。
      傍晚,正值市民下班放学的高峰期,满城车水马龙,路人行色匆匆,但这个小区的门口却围满了人。
      “……看!那不是202的老李吗!”
      “他不是腿脚有毛病吗?怎么爬上7楼的?”
      梁超与同事在现场维持秩序,极力劝说聚集围观的人群散开。正是口干舌燥之际,他忽地感觉裤管被拽了拽,低头一看,一只小手伸出,贴心地递上一个熟悉的深蓝色的卡通水壶,那壶盖上还给磕出过一个大坑,被他亲手从里面一点一点锤平了。
      梁超脑门上的青筋一蹦:“臭小子,你们跑这来胡闹什么?!”
      两个小学生仗着人小,一前一后挤进围观人群的最前线,两张白嫩小脸仰着,一个冷淡镇定毫无情绪,一个双眼放光兴致勃勃。
      梁恂小嘴叭叭:“我们放学路过啊!老爸,你声音都哑了,快喝点水!里面怎么了?刚刚有个叔叔说出命案了,真的假的?”
      梁超头大道:“我的小祖宗,你可赶紧回家吧,别搁这添乱!”
      “我哪添乱了?我们天天往这边走,你告诉我出什么事了,保不准还能给你提供线索呢。”
      “我谢谢你。你再不走,等我回家告诉你妈,让她打你屁屁。”
      梁恂跳脚:“你不讲武德!”
      梁超懒得和他纠缠,看向谢俨:“小俨乖,听叔叔话,快回家去哈,把这臭小子一起带回去。”
      谢俨乖巧点头,礼貌再见,拉着不情不愿的梁恂挤出人群。
      “他家保姆呢?”
      “被他辞了!那个阿姨在他家做了十几年,心眼儿好,走的时候还去我们家托我们没事多下楼看看老爷子。”
      “听说他攒了一辈子的老本都打水漂了,好几十万呢!”
      “股票害人啊……”
      “怎么没见他孩子?”
      “就一个女儿,嫁到国外去了。”
      “……哎到底死没死?!”
      “呸!还没跳!警察在劝呢!”
      喧闹声中,街坊邻居推着自行车的,拎着菜的,牵着小孩的,左一撮交头接耳,右一撮闲言碎语,议论纷纷地拼凑出了事件的简单轮廓。
      梁恂揽着谢俨往家走,两个一模一样的大书包硬挤在一块磕磕碰碰。
      这一两年,谢俨的身高依旧没赶上梁恂。尤其是梁恂练功后,天天饭量大开,而谢俨反而因为睡眠不足用脑过度,陷入不长个的漩涡,把陈晓濛愁得又把他拉去草药店看了一遭中医。
      “我听我妈和她同事打电话说,今年开年股市大跌,不少人的钱都套在里面了,她们有一个同行挪用公款炒股赔光了钱,现在人跑了……”梁恂凑到谢俨耳边嘀嘀咕咕说八卦,最后心酸总结,“还好我们家没钱,我妈这个星期才给我三块钱零用,连地瓜烙都吃不起。”
      谢俨下意识地摸摸口袋:“我有。”他今天刚刚从学校领了奥赛的奖金。
      梁恂赶紧按住他的手:“收好,不许拿出来,不许用!我妈说了把你的奖金凑一凑,再补上一点钱,就能给你买台电脑了!等过段时间老爸买新手机,我们一起去挑电脑,以后就可以在家玩游戏了!”
      谢俨对电脑不感兴趣,只是因为胡友林说,现在网络发达,电脑科技越来越重要,希望谢俨能拓展一下新领域,增加一个新爱好。
      陈晓濛去学校开家长会,被胡老师一通洗脑后,坚定地想给谢俨买电脑。
      而学渣梁小恂只想闯荡□□炫舞。
      谢俨对他的渣无动于衷,早期他还跃跃欲试地想当个小老师,现在的他无欲无求,只觉得梁恂高兴就好,不然每次他受陈姨之命给梁恂辅导功课,都要被梁恂吼,不开心。
      走进小区,路过一户户窗口,饭菜香味飘出,糖醋肉、红烧鱼、葱烧排骨……惹得正长身体饿得很快的两个男孩肚子一阵轰鸣。
      陈晓濛还没到家,梁恂和谢俨放下书包就到厨房扒拉橱柜。
      柜子里的紫陶米缸只剩下薄薄一层米皮,梁恂“啊”一声:“我妈又忘买米了!”
      谢俨找出一把龙须面:“有面条。”
      梁恂:“那我们煮个清汤面吧。”
      谢俨听话地去洗菜。
      梁恂挽袖子,戴围裙,踩上小凳子,笨拙地一边点火坐锅烧开水,另一边热锅倒油煎鸡蛋。又拿出三个大鸡公碗,分别放入少许盐、酱油、陈醋、虾皮、紫菜,最后从白瓷罐里挖出一小勺雪白的灵魂猪油。
      自从陈晓濛打算重回职场,就开始教两个小孩下厨,让他们能自力更生,就算大人不在,也不会饿死。
      “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给警察叔叔手里边……”在等水开的间隙,梁恂哼着小曲,转头看水池边专心致志的谢俨,大叫一声,“小俨!不准一根一根洗,要洗到什么时候啊?”
      谢俨小手一僵,头也不抬,哗啦啦一顿操作,湿淋淋地抓起一把小青菜。
      梁恂走过去,捏了捏他的脸:“小俨真笨。”
      “叮铃铃——”突然电话铃响。
      梁恂接手谢俨的“工作”,道:“你去接电话吧。”
      谢俨擦干手,跑出厨房。
      少顷,他回来,告诉梁恂:“于舅妈打来的,找姨姨。”
      等到一大锅糊里糊涂的面条出锅,陈晓濛刚好下班回来,买了米面菜肉,还有楼下卤味店的半只玫瑰卤鸭给他们加餐。
      两个孩子高兴坏了。
      饭桌上,梁恂张牙舞爪地播报“今日趣闻”:“我们放学还遇到了爸爸!他在执勤!”
      陈晓濛随口应了一声,挟了块鸭腿肉放进谢俨碗里。
      梁恂又道:“妈妈你没到家之前,舅妈打电话过来,说晚上要来咱家。”
      “工作日晚上上门?”陈晓濛皱了皱眉,“有说什么事吗?”
      梁恂看向谢俨,谢俨也从碗里抬起头,回看他。
      梁恂转回头看妈妈:“没说。”
      陈晓濛:“你别帮小俨说话,让他自己说。”
      以前梁恂和谢俨还没有什么默契,谢俨为了表达自己的想法或需求,不得不开口说话。后来他们同吃同住久了,除了上课时间外几乎形影不离,有时只要谢俨一个眼神一个表情,梁恂就能心领神会,这就导致谢俨越来越不爱和梁恂以外的人交流,嫌麻烦。
      连恩师胡友林都表示,小哑巴,难搞。
      谢俨在二小就是一个独行侠,等升学后,到了新学校新班级,要是没有梁恂在身边,他该得多自闭?
      陈晓濛不敢想象,一想就满腹愁绪。
      谢俨放下筷子,正襟危坐,端庄摇头:“没有说。”
      晚上,梁恂舅妈于婷果然到访,一进门就扑到陈晓濛怀里放声大哭。
      梁恂和谢俨都惊呆了。
      陈晓濛赶紧把她安顿到沙发上,又赶俩孩子上楼。
      梁恂两步一回头,按耐不住好奇心,走到拐弯处,见这个角度陈晓濛看不到他,就趴下偷窥客厅状况。
      谢俨没理他,先行回房去完成胡老师特别“开小灶”的作业。
      厚厚一叠卷子才写了一半,梁恂噔噔噔跑上来,一把抽走谢俨手中的铅笔,眼睛瞪得溜圆地看着他:“姥姥玩股票,把棺材本都亏没了!”
      谢俨懵,他还沉浸在充满规律和结构的数学世界中,反应不及。
      梁恂对他的表现习以为常,接着说:“舅妈说,姥姥还把大舅的存款都拿去炒了。”
      谢俨回神:“是姥姥自己拿去,还是他们拿给姥姥让她去炒股?”
      梁恂一拍手:“对哦!”
      三月春寒,更深露重。
      陈晓濛将于婷送到楼下,看着她骑着自行车走远。她原想打电话让她哥开车来接媳妇,但被于婷拒绝了。
      回到楼上,两个孩子躺在床上还没睡。
      梁恂忧心地问妈妈:“大舅家是不是破产了?”
      暖融融的灯光下,陈晓濛掖了掖他们的被角,微微一笑:“你还知道破产这个词呢?谁教你的?”
      梁恂:“我释禄师兄,他说他就是公司破产活不下去才出家的。”
      “你舅破不了产。”陈晓濛道,“你姥姥可是个人精,明天她来了,你问问就知道。”
      梁恂眼睛一亮:“姥姥要来咱家住吗?”
      陈晓濛一叹:“可不,这回也不知道要住多久。”
      梁恂的姥姥、陈晓濛的母亲,是大家小姐出身,还是这个家学历最高的人,曾去德国留学,获得了硕士学位。她少女时期有富豪爸爸娇生惯养,出嫁了有英雄丈夫遮风挡雨,后来丈夫牺牲了,但儿子也已长成家里的顶梁柱,足以成为她的依靠。现在她的晚年生活就是弹琴跳舞、诗书戏曲,唯一的困难是要和儿子儿媳斗智斗勇,偷吃甜食。
      只是凡事皆有一体两面,生命惯来浮浮沉沉,她早年吃过□□的苦,中年受过丧夫之痛,如今到老,又陷入这一场席卷全球的金融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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