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江水》两人份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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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呈明盯着屏幕里的游戏界面。
　　屏幕里是一片碧波荡漾的湖面，从岸上可以一眼望到底，望见下面有很多鱼。

　　关呈明看到鱼不抓就手痒，他把鱼叉扔了出去，看着水纹一圈圈荡开，鱼在水里翻着白肚皮，心里有种莫名的畅快。

　　一口气把水里的鱼全捞完了，他继续在地图里到处乱逛，绕了几个圈，最后又来到了雪山脚下。

　　即使在雪山这么恶劣的环境下，也是有村民聚居的，山脚还有村庄废墟可以给过路行人提供补给。

　　拿到废墟里的补给，或者用采集品做药，吃掉都是可以回血的。

　　关呈明抬头看了一眼云遮雾绕的雪山山顶。

　　虽然从这个角度看不太出来，但是雪山巨兽就安静匍匐在那里。
　　他这段时间用尽了办法也一直打不过它，通不了关。

　　关呈明若有所思地盯着山顶上空飘着的一片云。
　　……其实有一个赢的办法，非常简单。很多人都是靠这样赢的。
　　就是靠回血。血条见底就补血，血条见底就补血，总能把神兽耗死。

　　但是关呈明不喜欢。
　　被打个半死，手忙脚乱把血条补满，然后继续迎战，然后又被打个半死，重复这个过程……
　　总觉得有点不爽。

　　也许是青春期中二思想作祟，也许只是一种无意义的坚持，他对无伤很有执念，或者说，对于一次过关很有执念———毕竟被打个半死才打赢也不能算无伤。

　　可是这么一直下去，始终不能通关也不是办法。

　　关呈明站在废墟补给点门口，朝里面看了一会儿，想着要不还是妥协吧。
　　搜集一点补给品，靠不断回血耗死雪山巨兽？

　　他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终于战胜了自己的中二心理，选择了妥协，走进了废墟补给点。

　　他拿了几包干粮，还在隐蔽角落的木箱里发现几瓶牛奶。
　　牛奶是玻璃瓶的，上面的标签是奶牛的简笔画，有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可爱。

　　关呈明很喜欢这个牛奶标签的设计。
　　他之前在网上刷到了这个牛奶瓶的周边，是一个小挂件，很贵，这么一个不到大拇指长的玻璃小挂件居然要一百多块钱。

　　关呈明本来不想买，觉得完全是抢钱，只是加入了购物车。
　　但是每次打开购物软件，点开购物车，看到都觉得很喜欢。

　　最后还是买了下来，挂在书包上，走路听见它叮铃铃地响，又觉得这一百来块钱花得挺值的。

　　关呈明在废墟里搜刮了一通，带着他的干粮和牛奶直奔雪山山顶，又打了一次雪山巨兽。
　　先不回血，毫无疑问的，又是惨败。

　　换回血的打法？
　　关呈明手都掏进背包里了，看着雪山巨兽那双冷淡的，乌黑的眼瞳，忽然又觉得有点不甘心。

　　以他的性格，果然还是不愿意妥协哪怕一步，一定要跟雪山巨兽硬刚到底。

　　他重新合上背包，深吸一口气，举起手里的大剑，不偏不倚朝着前方的雪山巨兽冲了过去。

　　*
　　今天是个久违的晴天，树上还有建筑物上的积雪融化了，雪水淅淅沥沥流下来。
　　上面还残留的积雪也不闲着，在阳光下闪人眼。

　　今天没有体育课，但是云树还是去了体育馆后门。
　　他坐在灌木丛后面，积雪融化殆尽的空地上，手里拿着已经有了雏形的礼物。

　　礼物用折纸定的型，用橘子叶片作为主要材料。
　　云树用两只手指捏着边沿，拿远一点，眯着眼看了看。
　　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接下来就是细节。
　　就像以前做拼贴画一样，在叶子上刻出花纹。

　　具体应该是怎样的花纹，云树这几天也构思了很多。想了想，果然应该有橘子汽水。
　　还有江。
　　橘子江水。

　　云树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

　　他想起那个充满水腥味，雨雾弥漫的江岸，只有门房还亮着灯的小学，还有那座废弃的电视塔。
　　最后还有关呈明推测出来的那些东西，以及关呈明的梦。

　　关呈明其实已经推断出来很多东西了，推断出来的基本也没有出错。
　　很厉害。推断这些东西很厉害，游戏里面的关卡他也总能很快反应过来。

　　不知道关呈明自己有没有意识到，他真的很聪明，不过这聪明劲儿不用来学习，只用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面。

　　比如打游戏。
　　比如……
　　关于云树？
　　云树看着手里的小玩意儿，笑了一下，非常坦然地开始往自己脸上贴金。

　　*
　　啊———
　　还是打不赢。

　　关呈明有点烦躁地把手机丢在桌上，看着它在翻开的书页里滚了一下，停住了。

　　他就这么看着发了一会儿呆，想到今天份额的橘子汽水还没有喝到，于是决定去小卖部。

　　像以往每一个课间一样，今天小卖部门口也有很多人。
　　关呈明更烦了，耷拉着眼皮往里走，冰柜里随便拿了一瓶橘子汽水就去结账。

　　结完账出来，他准备直接回教室，余光里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云树，拿着刀，看样子是刚从操场那边回来。

　　这么一说……
　　关呈明皱了皱眉，回忆了一下，云树这几天好像一直像这样鬼鬼祟祟的。

　　以前能呆在教室就呆在教室，除非去上室外课，一天也不见得挪一下。
　　这几天关呈明打着游戏，一抬头，发现旁边就不见人了，过一段时间，云树又跟没事儿人一样回来。

　　也巧，今天回来的时候被关呈明撞上了。

　　既然是从操场那边过来，关呈明很容易就猜出来，云树大概率就是去了他那个秘密基地，体育馆后门那个。

　　云树还在继续往前走。关呈明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他把游戏没打通关的烦躁抛到了九霄云外，因为发现了这个更能调动他兴趣的事情。

　　关呈明借着人群掩护，一点点往云树的方向靠近。
　　直到最后，近到连云树刀上残留的草屑木屑天都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但是云树好像无知无觉，慢吞吞地随着人群继续往前走。

　　人多，有好处也有坏处。
　　不知道从哪里又涌过来一大股人流，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云树隔出了关呈明的视线范围之外。

　　关呈明再伸着脖子去找，满目都是白花花的校服和黑压压的人头了。

　　关呈明简直气笑了。
　　游戏里找不着对付雪山巨兽的办法，现实生活中，区区一个云树他还看不住了吗？

　　他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更专注地在人群里寻找云树的身影。

　　左顾右盼间，关呈明忽然感觉耳畔传来一句低低的：“找谁？”

　　声音很低，但是又在很近的地方，几乎……
　　不，关呈明完全可以肯定，绝对有什么蹭在自己耳廓上。
　　带来怪异又熟悉的颤栗感。

　　———熟悉是事后才回味出来的。

　　当时事发突然，关呈明整个人一惊，完全是下意识地就出拳了。
　　这一拳一点力气也没收着，直愣愣就打了出去。

　　然后，关呈明的手腕就被擒住了。
　　他下意识挣扎，接着回过味儿来了，猛地抬头去看，对上云树的目光。
　　非常无辜，好像有在认真求证。

　　再接着，关呈明意识到一个严重的事实。

　　因为刚才下意识挣扎，两个人本身又挨得很近，现在完全是一个前胸贴后背的极极极其亲密的状态。

　　这个严重的事实带来了另一个更严重的事实。
　　他身上不受控制地发生了一些变化。
　　……我操。

　　*
　　“松开。”关呈明用另一只尚且自由的手指着云树，语气发沉，像一种警告。

　　但是他脸颊，耳朵，脖颈上面一点的部分，一下就红了一大片，强装镇定带来的一点威慑力，泡沫一样就粉碎得无影无踪了。

　　接着就是挣扎。
　　关呈明力气也不小，而且出于某些原因，明显急了，不顾一切想要后退，保持安全距离。

　　云树很有分寸，在他真的急眼之前施施然松开了手。

　　关呈明这只手重获自由的一瞬间，如遇洪水猛兽，后跳几步，片刻就跟云树拉开距离。

　　他几乎是咬紧牙齿质问云树：“……你他妈从哪儿冒出来的？”

　　云树眨眨眼，倒很配合，问什么就答什么：“看到你好像在找什么，就跟上来了。”

　　然后他又往关呈明方向走了几步。
　　知道人家就是因为他的靠近才离这么远，还狗皮膏药一样贴过去，压低声音：“难道是在找我？”

　　声音更低了：“你跟踪我吗？”

　　他这两句话好像见不得人一样，声音压到不能再低。

　　关呈明先是噎了一下，接着就被传染了，好像也觉得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样，压低声音：“怎样，不行吗？”
　　“就是看你鬼鬼祟祟的，想知道你到底做什么。”

　　关呈明高兴的时候，眼睛睁得很圆，生气也是。漆黑眼珠子只会倒映出面前人的影子，非常漂亮。

　　云树欣赏着他这副神情。然后又回想起刚才，关呈明跟在他后面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

　　跟踪啊。
　　他对关呈明做这种事很正常。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关呈明会反过来对他这么做。

　　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