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江水》两人份的饭

81、81

　　关呈明平时很喜欢唱歌。
　　网上流行的歌他都喜欢唱一唱，然后自己偶尔也会胡乱捏造一些歌词，按照自己听过的旋律来唱。

　　但是他有一点五音不全。
　　所以从来都不会给自己唱的歌录音存档，也不会保存在手机上或者是电脑上，担心自己有一天无意间点开了，会羞耻得睡不着觉。

　　但是有一天，他在翻看手机的时候，点进手机自带的文件夹，发现里面居然存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音频文件。

　　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把音量调到只剩一格，然后谨慎地点开了那个文件。

　　很快手机里传出了他没有一个音在调上的自信歌声。

　　虽然房间里除了他以外一个人也没有，他还是感觉自己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手忙脚乱地关掉音频，盯着已经回到主界面的手机屏幕，关呈明陷入了人生思考。

　　怎么回事？为什么？
　　明明他清楚记得自己从来没有录制过自己唱歌的音频，甚至手机上连自带的录音机都删除了。

　　也就是说手机上是没有专门录音的软件的，所以也就不存在他自己不小心录制下来的可能。

　　那么这个音频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手机上？而且还藏得很隐蔽，要点开这个没有显示在主屏幕上的文件夹才能看到。

　　到底是怎么回事？关呈明百思不得其解。

　　他又重新点开手机，盯着那个隐蔽的文件夹。

　　虽然还没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总之现在先把这个音频删掉吧，然后再把手机里彻底检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像这样的音频。

　　想着他就点开了文件夹，然后长按音频点击删除。

　　这时，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他的手指马上要触碰到删除键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问他是否确认要删除的弹窗，在没有任何人点击的情况下，忽然凭空消失了？？

　　就好像有谁在关呈明点击确认之前点了旁边的取消一样。

　　关呈明以为自己误触了，皱着眉头又点了一次，但是依旧是这样。
　　那个询问是否确认要删除的弹窗，在没有人碰触的情况下，又一次自己消失了。

　　真是活见鬼了！
　　关呈明眉头皱得更紧了，试探性地伸出一根手指，在取消键的上方很轻地摸了摸。

　　摸到了一个有点柔软，又冰冰凉凉的东西。

　　什么东西？？
　　他猛地想要缩回手，但是晚了。
　　那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就好像有自主意识一样，灵巧地缠上了他的手。

　　然后冰冷的气息就把关呈明整个人包裹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贴着他的耳廓，声音低低地：“不许删。”

　　关呈明整个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下意识往后退，但是结果却是更深地贴近了那个冰冰凉凉的存在。

　　走投无路。
　　他咬了咬牙，转身的同时一脚踹了出去，然后迅速后退，终于脱离了那种冰冷的气息，到了相对安全的区域。

　　他瞪着刚才自己站的地方，这才看见那里好像有一个半透明的人形，看起来挺高挺瘦的，发型好像是长发，但是声音又是比较低沉的男性嗓音。

　　是鬼吗？家里闹鬼了？
　　他眯着眼睛，后背警惕地抵紧房间的门：“……你谁？”

　　半透明的人闻言顺势在关呈明桌子旁边坐下来，一改刚才的阴湿压迫感，看起来简直乖巧到不行。
　　但是声音还是低低的，让人听了觉得耳朵有些发痒：“我是你的守护灵喔。”

　　“……什么？”关呈明被他这句话搞得CPU都烧了，“那是什么东西？你不是鬼吗？”

　　“我不是鬼啊，”半透明的家伙看起来有点无辜，“我是守护灵，而且是你一个人的守护灵。”

　　这个自称守护灵的家伙语气自然得好像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比较好。

　　关呈明沉默了一会儿，双手抱胸：“好吧，就当你是我的守护灵。那为什么我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你，你现在才突然出现？”

　　“这个啊。其实我一直都呆在你家里，只是没以真面目示人。”
　　“有一天你吃了一包小章鱼干脆面，吃完了之后包装纸扔在我旁边，我就醒了，然后变成了一只章鱼守护灵，”他撑着下巴看关呈明，“也就是你的守护灵。”

　　“……”关呈明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他。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所以你到底是守护灵还是章鱼？”
　　“我是章鱼守护灵啊。”

　　“我看你是神经病啦！”
　　关呈明被他搞得烦死了，但是又因为他这些无厘头的话，感觉紧绷的神经都放松很多，慢慢地从门口离开了，回到自己床上坐下。

　　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刚才我要删东西，是你把我拦下来了吗？”

　　“是啊。”章鱼守护灵认真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

　　“因为我要听。”

　　关呈明心里的警惕和害怕彻底消失了，取代而之的是滔天的羞耻和愤怒。
　　他猛地站起来，大步流星地逼近那只半透明的章鱼守护灵：“你是真的有病吗？？”

　　“什么叫你要听……等一下。”
　　关呈明恶狠狠地盯着那只守护灵无辜的脸：“你不会是想说，这个音频其实是你弄出来的吧？”

　　“是啊。”守护灵的语气充满理所当然。

　　关呈明看起来下一秒就要给这只守护灵一个致命的锁喉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每次听你唱歌的时候我都觉得很舒服啊。”守护灵这样说道。
　　一人一灵此时近在咫尺，关呈明眼睁睁地看着守护灵伸出一只手，然后渐渐往下，碰到了他的某个地方。

　　“就像……”守护灵的声音染上一点愉悦，好像在回味，“……这种感觉。”

　　关呈明被他摸得整个人哆嗦了一下，眼神里都是不可思议：“你他妈……”

　　他往后踉跄了一下，动作有点狼狈，耳尖也泛红了，好像受到前所未有的羞辱。

　　他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被这么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给……侵犯了？？

　　哪里是什么章鱼守护灵，明明就是一个活脱脱的黄色守护灵！！
　　色鬼！一只色胆包天的色鬼！！

　　*
　　车站里人来人往。
　　云树很愉悦地观察着周遭环境，好像对这里的景象感到非常新奇。

　　他旁边坐着关呈明，脸上阴云密布的看起来好像刚和谁进行了一场恶战。

　　最后还是关呈明忍不住开口了，瞪着云树：“你到底在我手机里存了多少个我唱歌的音频啊？”

　　云树扭脸看着他：“如果告诉你，你会删掉吗？”

　　“废话当然了！”

　　“那我不告诉你了，”云树点点头，“我要珍藏着以后慢慢听。”

　　“……”关呈明深吸一口气，“行。”
　　“那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这几天我走到哪里都跟着我，现在我回家吃个席，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我不需要你这个什么所谓的守护灵，自己爱上哪去上哪去反正以后别再缠着我了行不行！”

　　“不要，”守护灵抓着他的手指亲昵地捏了捏，“我很喜欢你，我就是想当你的守护灵。”

　　云树真是一个非常直球的守护灵。
　　他这么说其实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因为他知道关呈明听了这句话肯定会觉得不好意思。

　　事实也确实如此。
　　关呈明又脸红了，但是他啧了一声，把头低下来，不让云树看见自己的表情。

　　尽管他如此抗拒，但无论是他还是云树都知道，他是不可能阻止云树缠着他的。
　　所以最后云树还是死皮赖脸地跟着关呈明上了车，然后来到了关呈明的老家。

　　和老家的亲戚见了面，寒暄了一下，就到饭点了。
　　一大帮人围着几十个桌子坐下，关呈明也在其中一张桌子旁边坐下，身边是依旧死皮赖脸粘着他的章鱼守护灵。

　　开始陆陆续续地上菜了。
　　关呈明此时已经彻底适应了自己旁边有这么一个人不人鬼不鬼东西的存在，并且找到了最好的应对方法：无视，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吃自己的饭。

　　但是生活总是事与愿违。
　　他想要安安静静地吃自己的饭，有人不允许他过得这么清静。

　　“哎呀小明啊你现在也大学毕业了工作方面怎么样啊？”
　　“……有没有找到女朋友啊？”
　　“我这边有一个女孩子……”
　　“……是我表姐的女儿的同学，我觉得她跟你还挺合适的，你们可以见个面处一处试试看……”

　　各种七大姑八大姨，各种话术轮番轰炸，真的会听得人晕头转向。

　　好在这些关呈明都还能勉强应付过去。
　　但是……

　　脖颈上传来一阵异样的触感。
　　关呈明攥紧手指，恶狠狠地磨了磨牙。

　　云树不是人，所以也不去吃饭。他就仗着自己是个灵体，贴在关呈明身上，摸一摸他的发顶，把头埋进他的颈窝，然后亲……

　　“呜啊啊啊啊！！”
　　好像划破天际的一道惊雷，关呈明正在努力无视自己身上那个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抬头一看，发现是跟自己坐在同一桌的一个小孩，小孩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整张脸哭得通红，嘴还大张着，扯着嗓子哭喊着什么。

　　而且这一哭，就持续了很长时间，旁边的女人怎么哄，他都死活停不下来。

　　到最后实在无可奈何了，小孩妈妈尴尬地对着关呈明笑了笑，转头就变了脸色，用比小孩哭声还高亢的怒吼声大骂起来：“小*崽子三天两头在这哈儿乱闹！为么子这么不听话嘛！欠收拾了是不是！给你身上几个眼堵到起你就安逸老！”

　　小孩哭得上不来气，说话还是含含糊糊的，不过这次勉强能听懂了，只听见他指着关呈明大喊着说：“这个哥哥后面有一团白白的东西！他一直粘在哥哥身上！还亲哥哥！！”

　　周围的几十号人闻言全都不说话了。
　　场面陷入尴尬的沉默。

　　过了一会才有人干笑着打圆场：“哈哈哈小孩子童言无忌，肯定是看错了又在乱讲话……”
　　但是很显然，他的表情说明他自己并不是这么想的。

　　周围其他人脸上的表情也很微妙，他们也把小孩的话听进了心里。
　　这里毕竟是农村，就是信这些，相信小孩的眼睛可以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
　　现在小孩说关呈明身上不太对劲，他们自然也觉得非常忌讳。

　　小孩妈妈经自家小孩这么一说，对着关呈明也笑不出来了，把自己小孩抱起来，躲到边上哄去了。

　　而关呈明身为当事人，除了跟着一起尴尬地笑笑，其他也不能做什么。
　　直到周遭的目光从他身上转移开之后，他才咬牙切齿地抓住自己脖子上那只做乱的手：“你犯什么病？”

　　“那些人要给你介绍对象，他们要给你找女朋友。可是我不想让你找女朋友，你有我这个守护灵不就够了吗？”
　　“所以只要让他们知道我的存在，他们就不会随便给你介绍对象了。”

　　“……神经病啊，”关呈明听到这句话，咬牙切齿的程度明显削弱了很多，但他还是觉得很无语，“就算是你说的那样，女朋友和守护灵又有什么冲突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好不好。”

　　“怎么会呢，”云树很认真地给他科普，“女朋友喜欢你，想要每天都和你粘在一起，守护灵也喜欢你，想要每天都……”

　　“闭嘴。”关呈明捂住他的嘴。

　　但是云树还是坚强地继续往下说：“……和你唔唔。”

　　然后他凑近关呈明的耳朵：“……说起来，干脆面老师，刚才捂我嘴巴的时候踮脚了吧？”

　　“鬼扯，我明明跟你差不多高。还有干脆面老师是什么东西啊！”
　　“干脆面老师，撒谎是一个坏习惯，你知道差一厘米也是差喔。”
　　“……你自己臆想中的一厘米吧！傻爆眼。”

　　*
　　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关呈明依旧没有摆脱自己身上一直粘着的这只守护灵。

　　他变本加厉，好像鬼压床一样很不客气地压在关呈明身上，一定要关呈明听他生前的故事：“你可以当作睡前故事来听一听……”

　　关呈明被他烦得把头埋进枕头里，暴躁地给了他一脚：“好啦我听我听！！你说啊！”

　　云树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睡前故事：“我本来只是一只很普通很普通的小章鱼，每天就在江水里自由地游弋……”

　　关呈明把头从枕头里抬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章鱼好像是海洋生物吧。”

　　“……每天就在海水里自由地游弋。”云树面不改色地纠正自己的错误。

　　“然后有一天，一个女人来到江边，把我从水里抓了出来，拿刀子在我身上划来划去。”
　　“我身上就多了很多很多伤口，尤其是我的腕足上面，全都是深深浅浅的伤口，特别吓人。”

　　“是海边……算了。”关呈明放弃挣扎。

　　“然后我就这样死掉了。再后来，那个女人就把我的尸体送去了一个食品加工厂，好像是叫「江水市第一食品厂」。”
　　“她就这样把我卖给了那个食品厂，然后换了很多钱，花天酒地去了。”

　　“我的尸体在那个食品厂里经过处理，和一块干脆面组合在一起，变成了一包小章鱼干脆面，然后灵魂也附身在这包小章鱼干脆面上面。”

　　“最后这包干脆面被你买了下来，所以现在我就到了你家，成为了你的守护灵。”

　　“神经病啊这是什么奇怪的故事啊！这种东西真的适合当睡前小故事吗？”关呈明做出了正常人听到这个故事之后都会有的吐槽。

　　但是云树好像完全不觉得这个故事有什么不对，他一脸正色地盯着关呈明：“我死掉了喔。”

　　关呈明也看着他：“是哦，那怎样啊。”

　　“我被那个女人虐待了好久好久，然后死掉了喔。”

　　“……”关呈明还是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不觉得我很可怜吗？”云树图穷匕见。

　　“不觉得啊。”关呈明非常冷漠地抱着手臂。

　　云树看起来有些失落，接着往前挪了挪，把他整个压在下面，再接再厉，循循善诱：“你真的不觉得我很可怜吗？”
　　“我真的被刀划得好痛好痛喔……”
　　“所以，可怜可怜我吧？”

　　他真的恨不得把整个人都粘在关呈明身上，像一只冰冰凉凉的大章鱼一样。
　　但是他又不是一只真的大章鱼，只是一个灵体的状态，所以关呈明也拿他没有办法：“好啦好啦可怜可怜你最可怜了谁都没有你可怜全世界第一可怜！满意了吧！放开我啦！”

　　他本意是想让云树赶紧把他放开，不要再像鬼压床一样压在他的身上了。
　　谁知道云树听完之后好像更兴奋了，把关呈明团吧团吧抱在怀里，关呈明只觉得身上越来越重越来越热……

　　“……走开啦！你是什么子泣章鱼吗！走开……唔……”

　　真是一个少儿不宜的睡前故事啊。
　　END

　　*在日本四国深山中若看到地上有个在哭泣但脸孔是老人的婴儿；即是妖怪子泣爷爷。若有人觉得它可怜将它抱起时，它便会紧缠着不放并且慢慢将它的体重变重，最后将同情它的陌生人压垮夺取性命。

　　下面请欣赏由关呈明献唱，云树珍藏的珍贵音频之一：
　　《章鱼之歌》
　　普通章鱼^q^炒面章鱼^q^
　　猫咪章鱼^q^旱章鱼^q^
　　n足章鱼^q^瘸子章鱼^q^
　　神经章鱼^q^锅贴章鱼^q^
　　夹子章鱼^q^尸体章鱼^q^
　　黄色章鱼^q^小偷章鱼^q^
　　小狗章鱼^q^蜜蜂章鱼^q^
　　子泣章鱼^q^麻花辫章鱼^q^
　　恶趣味章鱼^q^章鱼小丸子^q^
　　还有章鱼干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