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江水》两人份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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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晚上应该是很多人的不眠之夜，因为就在今天，各个地方都会陆陆续续地出高考成绩了。

　　虽然云树和关呈明两个人都是学渣，但是今天也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高考查分上。

　　从白天睁眼开始，手机上就不断弹出高考查分相关的帖子和新闻，然后年级群班级群也不停有人在聊关于这方面的事情。

　　到晚上九点的时候，就有地方陆陆续续地出分了，可以查到成绩了。
　　有些地方还在公众号上直播，把查分的网址还有查分需要的信息全都公示在直播里面。

　　这大概是这些公众号最有人气的一段时间了。一直有人在发弹幕，少数是在正儿八经的提问，大多数都是在搞一些封建迷信，把那个弹幕当作许愿池，在里面拼命地刷自己想要的分数。

　　从晚上十点十一点左右的时候，就陆陆续续有江水市的人说能够查到成绩了，有别的学校的，也有江水中学的。

　　但是大部分人点进查分网站都是一片空白，因为网站进入人数过多崩了。

　　云树和关呈明也是一样，一直刷新查分的网站，但是一直都进不去。
　　到十二点左右的时候，查到分的人越来越多了，但是他们班里目前还没有人查到分。

　　将近凌晨一点的时候关呈明有点撑不住了，他昨天晚上又熬夜打游戏，今天中午才起床。

　　躺在沙发上，耳边还是云树不断刷新界面的声音，不知不觉他就睡着了。

　　他是被云树叫醒的。
　　“班级群里有人说查出来了。”云树说着又一次刷新网站，这次终于点进去了。

　　关呈明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四十五。

　　他也拿出手机，进入网站，输入自己的准考证号，然后点击了查分。

　　其实说心里话，确实很紧张，而且这种感觉简直就比高考之前，甚至高考期间的任何一刻都要紧张。

　　但是众所周知他是个学渣，自己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网页终于加载完毕，他的高考分数显示出来。

　　和他自己预料的差不多，在班上应该就是个倒数，但在全省的排名来看其实也还好，还是有学上的。

　　看完自己的成绩，心里刚松了口气，还没琢磨出心里是个什么样的滋味，他又连忙去看云树的成绩。

　　云树的成绩当然也是预料之中的倒数，两个人半斤八两，就差了几分。

　　关呈明一下子倒在床上，心头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觉。

　　结束了。
　　高考，高中生涯，一切一切，真的全都结束了……

　　关呈明在查到分数的这天晚上，本来是这么想的。
　　但是他大错特错了。

　　几天之后，他们就要开始志愿的填报了，所以在这几天的时间里，他们要把自己的分数和全国各个学校的历年分数线进行比对，然后填报自己的志愿表。

　　这对于云树和关呈明而言是一个有点棘手的过程，因为他们分数考得很低，可以选择的余地也很小，像北上广之类的地方都没有学校供他们选择。

　　最后两个人对着各个学校的分数线，还有一张草稿纸研究了三天三夜，终于把各自的志愿表列了出来。

　　列完志愿表，紧接着第二天就要去学校机房填志愿了。

　　虽然官方给出的填报时间都是一整天一整天的，但是学校规定的填志愿时间很早。
　　关呈明睡眼惺忪爬起来的时候还在抱怨，明明在自己的电脑上就可以操作了，为什么还非要去学校机房？

　　“大概是一种仪式感吧。”云树说，这句话并没有带给关呈明多少安慰。

　　*
　　大概过了二十天左右，录取结果出来了。
　　两个人都被本省的学校录了，不过不在一个大学，而且都被调剂了。

　　“也还可以吧，”关呈明评价说，“好歹占一个离家近。”

　　他说的也没错。就这点分还指望上的什么学校呢？

　　但是两个人也不在乎，这都是自己选择的结果。他们更关心的是，高考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就又可以继续尽情挥霍自己的暑假了。

　　某天，班级群里一直不停地弹出消息，点开才看到班里的一群人回学校了，往群里发了几十张学校的照片，还有和老师的合照。

　　仔细一看，这些学生都是考上985211的，其中还有个考上北大的，正是那个买了全套押题卷的清北苗子。

　　关呈明划拉着手机，跟坐在旁边的云树闲聊：“我要考北大清华我也回去。不仅回去，学都不上了我在学校里坐着，过来一个人就抓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我考上北大清华了？”

　　虽然考不上也无所谓，但真的考上了谁不愿意呢。

　　云树也看着手机屏幕，目光落在清北苗子咧嘴大笑的照片上：“看着这些照片，这会儿才忽然有了一种高考，还有高中生涯彻底结束了的感觉。”

　　“是啊。”关呈明笑了笑。

　　尘埃落定。

　　*
　　时间到了八月的尾巴，马上又是新学年了。只不过原本呆在同一个教室的人现在就要分道扬镳天各一方了。

　　开学之前关呈明跟几个室友还聚了一下，把云树带着了，大家当然也没什么意见。

　　室友有考上985211的，也有考的一般的，但就算一般也比关呈明和云树两个人好点。

　　“你俩是觉得无所谓，”其中一个室友很感慨地举起杯子和两个人碰了碰，“我现在后知后觉了，稍微有一点后悔为什么当初不能再努力一点。”
　　“高考前觉得顶多是成绩出来难受一下子，现在发现……嗨呀。”

　　“是啊，”另一个室友跟他碰杯，“都说高考不是唯一的出路，高考不会决定你的一生。但其实你真正经历过就会知道，它就算不会决定你的一生，也会在你人生中留下一个很深的烙印。”

　　“它带给你的影响是逐渐体现出来的。比如就拣最近的来说吧，填志愿的时候，知道吗，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大学名字，就是那种……从来没听过的野鸡大学一样的名字，在那短短几天全部见识了一遍。”

　　“看着那些大学名字，看着历年分数线，就有一种，带着成绩单一个学校一个学校跪过去，看哪个学校能大发慈悲收留你的感觉。”

　　“填完志愿还不算完，亲戚聚餐会问你，陌生人会问你，在哪儿读书哪个学校什么专业。”

　　“最尴尬的就是说出学校名字，人家那种‘完全没听过的学校名字呢但是顾及你的面子还是装作有所耳闻吧’的神情。”

　　“甚至说，签收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寄快递的时候，看着自己的学校地址都觉得……每一次都在重温填志愿时那种感觉。”

　　围坐在桌边的几个人，被这番话说得情绪都有点低沉了。

　　其中一个室友赶紧打岔：“哎怎么回事，怎么话题越来越伤感起来了？怎么才刚刚高中毕业，你们就已经在谈论这么现实这么深远的话题了？”

　　“不管怎么样，我反正是挺高兴能离开高中了，真的。呃……虽然我高考考得也并不是很好啦，但是一想到大学生活即将开始就觉得无比期待！”

　　“哎呀我也是。其中最期待的还是大学可以带手机！我高中就馋那一个手机，手机就是支撑我念完高中的信念啊！尤其是我手机里那几个破游戏。”
　　“别的不说，一想到大学可以随时随地玩手机我就高兴得不行。”

　　“也是。好歹高考结束了，一直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就好像轰然落地一样，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高考之前发生的很多事情，现在看来也都像浮云一样了。”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都结束了。”

　　“是啊，都结束了。”

　　一阵沉默。

　　“结束了啊。”不知道是谁声音有点颤抖地感慨，然后把杯子举起来，在桌沿上轻轻磕了一下，“干一个吧。”

　　“干杯！”大家都把杯子举起来，碰在一起。

　　各怀心事。各奔东西。
　　说出来的没说出来的话，全在酒里水里了。

　　*
　　离开江水市之前的最后一天，云树和关呈明来到江边。
　　两个人就坐在江堤上，看着远处逐渐被夜色吞没的火红夕阳。

　　“后悔吗？”夜风中传来云树飘飘忽忽的声音。

　　他没有说后悔什么，但是关呈明知道他的意思。
　　他是在说前两天和几个室友一起聚会的事情，他是在问关呈明，你后不后悔没有好好学习。

　　照理说关呈明这个时候要么是回答他的问题，要么就是用同样的问题反问他。

　　但是关呈明没这么做。因为他知道云树一定怀揣着跟他自己一样的答案。

　　对自己负责的表现就是做任何事情之前想一想，如果我这么做了，以后的我会后悔吗？做了之后所带来的后果，我能负担得起吗？

　　如果可以那就去做，做了之后就不要后悔。
　　与其后悔，不如把现在抓住。

　　“你看我像后悔的样子吗？”关呈明手里还握着云树送他的那只挂件回旋镖。他手指在回旋镖上绕来绕去地玩着，看起来很不经心。

　　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忽然一伸手把回旋镖掷了出去。

　　回旋镖在沿岸的江水上面打了个转，又飞回来，正好被云树伸手抓住。

　　“你抓住了吗？”关呈明的声音也像回旋镖一样，在夜风中打了个转，传进云树耳朵里。

　　“我抓住了。”云树轻轻捏着那只回旋镖，它依旧光洁如新，看来现在的主人把它呵护得很好。

　　“我也抓住了。”关呈明抓住他握着回旋镖的那只手，耸耸肩。

　　抓住了江水味的过去，橘子味的现在，你和我手中温热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