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鸟行动》两人份的饭

19、千斤果

　　靠着改变信号灯的颜色，两个人得以拖了小男孩一会儿。但是他们忘了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小男孩手里也有一个青苹果。

　　他学着钟净的样子，抡起胳膊把苹果砸向信号灯，信号灯闪了几下，很快又变成了绿色，那个无形中牵制着小男孩的阻碍消失不见了，他很快穿过马路追了上来。

　　“啊———”前面的两个人本以为牵制住小男孩，逃跑的时间上比较有余裕，速度都放慢了很多。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追上来，于是又只好继续没命地跑。

　　两人一鬼很快抵达了青苹果补习班门口。
　　此时正值下课，补习班里的学生潮水一样从门口涌出来，等在门口的家长也骚动起来，场面一片混乱。

　　不过这正给两人的逃跑之路提供了很多便利，趁机混进下课人群，一溜烟儿地就往补习班里面冲了进去。

　　现在已经很晚了，补习班里的学生也几乎走光了，老师们也都回到办公室做最后的整理工作。

　　但是在这样临近休息的闲散时刻，两个人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毕竟身后还跟着一位阴魂不散的小瘟神，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索他们的命……

　　疾步穿过已经定时定点熄灯的走廊，钟净注意到走廊两边的教室门口都贴有知名大家的海报，有各种闻名中外的作家，科学家，数学家……

　　当然也有物理学家，比如牛顿。

　　他们在贴着牛顿海报的教室门口停下来，闵泉生摁了一下门把手，这次就没有之前在地下教室的好运气了，门锁着。

　　但一回生二回熟，毕竟是有了经验，钟净看着门口贴的牛顿海报，联想到之前在地下教室的经历，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看这意思，不会是让我们像之前一样用苹果砸牛顿的头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之前在学校里挖出来的苹果，在手里抛了抛，环顾四周：“这附近有可以踩着的桌子凳子什么的吗？”

　　闵泉生前后找了找，从一间门半开着的教室里拖了一把椅子出来。

　　钟净把椅子拖到牛顿海报面前，踩上去，正准备把苹果扔进海报顶上的洞里面，定睛一看，动作僵住了。

　　这个海报顶上压根儿就没有洞？！

　　钟净整个人傻在原地。与此同时，屋漏偏逢连夜雨，两人身后传来了啪嗒啪嗒熟悉的脚步声，小男孩已经穿过混乱人群，进入补习班，朝他们所在的位置追了上来。

　　事态紧急，两人却束手无策。钟净攥紧手中的苹果，盯着面前牛顿的海报，可能是灯光照射的原因，他忽然觉得这家伙的嘴角似乎在微微上扬，看着让人莫名心头火起，攥着苹果的手也莫名发痒。

　　再扭头看一眼正全力往这边冲刺过来的小男孩，心中火烧得更烈，也越发觉得手痒。

　　目光在两边巡回，二者择其一，最后钟净还是选择了在他看来面带嘲讽微笑的牛顿先生，抡圆胳膊，把手中苹果朝着牛顿的脑袋狠狠砸了过去。

　　虚空中好像听见一声痛哼，接着，门应声而开。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闪进门内，把门关上，反锁反锁再反锁，持续机械性的动作好几遍以后，咔哒咔哒咔哒，他们听见了门把手被粗暴拧动的声音。

　　但是门没有打开。

　　门把手晃动得更剧烈了，伴随着小男孩无能狂怒的吼叫声，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听着格外瘆人。

　　看来是真的进不来。两人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闵泉生懒洋洋地靠在门上，随着门被怪力小男孩疯狂摇晃，他也跟着晃来晃去，看表情简直像在体验一场免费全身按摩：“应该安全了，他肯定不知道怎么进来。就算知道，手里也没有苹果，还是没办法进来。”

　　两个人暂时安全，左右没什么事情可做，决定先调查一下他们现在藏身的这间教室。

　　教室里也贴了海报，不过上面画的不是物理学家，而是补习班自己的招生广告。
　　从海报上可以看出来，这个教室是一群特定的学生在特定时间专用的，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它上了锁，不像其他教室那样大开着。

　　再仔细阅读海报，原来这个班叫“物理尖子班”，里面都是物理成绩数一数二的学生，拿过市里省里竞赛的奖。

　　“众人齐协力……圆梦……少年班？”钟净在念海报上用硕大字体印出来的口号，念到最后三个字，表情变得非常不解。

　　“少年班……是什么啊？”
　　这个问题也超出闵泉生的认知范围了，两人面面相觑。
　　最后闵泉生说：“好像是那部电影，叫《少年班的春天》？”
　　“是《放牛班的春天》啦！”
　　“《放牛少年的春天》。”
　　“什么啦！”

　　两个人在网上搜了一下少年班。简单来说就是，在初三的时候提前学习高中知识，然后参加一个考试，如果通过了，就可以进入知名大学的少年班，高本硕连读。

　　虽然全国有好几个大学都开设了少年班，可是在江水市招生的好像只有其中一所。而且这所大学的少年班，一年在全国也才招一百多个人。
　　闵泉生低头划拉着手机：“而且好像还有年龄限制，我看网上有人说自己超龄了几个月上不了的。”

　　钟净耸耸肩：“毕竟是少年班嘛……老点就不叫少年了。”
　　说完皱皱鼻子：“好像把自己也说进去了。我老了吗？诶？嗯？”

　　但很快又释然，把闵泉生的手拉过来，举起来像招财猫一样晃了晃，又捏着玩：“算了，反正这儿有一个比我更老的。”

　　“没有吧，”闵泉生手指蹭着他手心，“你是不是记错了，我年纪明明比你小……”
　　“是吧，钟净哥哥———”

　　钟净被这声哥哥恶心得隔夜饭都快吐出来：“啊———好恶心！好恶心啊闵泉生！你为什么能说出这么恶心的话？”

　　他说着要把闵泉生手甩开，但是闵泉生的手指像八爪鱼一样缠住他，甩开一根手指，另一根又悄悄黏上来，搞得人都烦死了。

　　“你反应好大，”闵泉生评价道，看表情似乎很满意，“我喜欢看。以后我都会这么叫你。”

　　“啊———！烦人！”

　　闹了半天，好不容易把注意力收回到眼前的海报上。
　　“这个口号说的是‘众人齐心协力’……”钟净手指落在海报上，点了点，“说明这一整个尖子班的学生应该都想进少年班。可是这个少年班每年在全国范围内都只招一百个人……”

　　他皱了皱眉头：“让我想起了咱们高中那个变态重点班。你记不记得当年高考成绩一出来，我靠，他们全班都考上了985！整个学校都轰动了。”
　　“很厉害。但是也让人觉得有点……恐怖。”

　　海报研究得差不多了，两个人把目光从海报上挪开，转身去看教室里的桌椅摆设。
　　只见每张桌上全都堆着厚厚的书，而且明明是个初中物理尖子班，桌上的课本和教辅全都是高中的，被翻得发黑卷边，可以很具象地看出来这些学生真的都很用功。

　　放眼望过去，其中一张桌子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因为上面有些斑驳血迹。
　　沿着血迹一路找过去，他们发现血迹一直延伸到抽屉里。
　　不过并不是抽屉里的每一本书上都沾的有血，只有里面唯一的一本非教辅资料：一个黑色笔记本上面沾着血。

　　打开笔记本，发现第一面写着一长串字母，看起来像是一个网址。
　　网址下面还写了一个问题：梵高，贝多芬，舒伯特，莫泊桑，都吃过杨梅，其中，最喜欢吃杨梅的是哪一位呢？

　　网址和问题都是用深红色圆珠笔写的，字迹很漂亮。
　　可是再漂亮的字迹在两人眼里都不重要，因为这些字迹里包含的内容实在太奇怪了。
　　先不说这个网址了，单看这个问题……这什么鬼问题？？谁最喜欢吃杨梅？？
　　两个人都被搞得一头雾水。

　　“总之，”钟净表情有些拧巴地打开手机，“先搜索一下这个网址吧。”

　　缓冲页面转了几圈，网站终于弹出来了。
　　钟净眯着眼念上面的网站名字：“苹果阅读网……？”
　　这好像是一个电子书阅读网站，页面很清爽，整得还挺像模像样的。

　　不过再仔细翻看了一下这个网站，他们渐渐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说是什么电子书阅读网站，像模像样罗列了一大堆书目，其实里面能看的居然只有一本书，就是《围城》。

　　“《围城》……”钟净总觉得这个书名出现在这种情形下显得别有深意。

　　“既然写在一起，”他注意力回到网址下面写着的那个问题上，“《围城》和这个问题应该有点什么关系吧。可是《围城》是高中必读书目，我高中的时候也算是看过，印象里好像没有什么吃杨梅的情节啊？”

　　闵泉生没看手机上的《围城》，只是盯着笔记本一个劲儿地看个不停，片刻忽然道：“我觉得……这个网址可能本身就是一个线索。”

　　“这个我知道，用来告诉我们跟《围城》有关嘛，问题是……”

　　闵泉生少见地打断他：“我说的不是《围城》，是网址。”

　　钟净有点困惑，表情好像在说，你跟我所说的有什么不同吗？

　　“我觉得很奇怪。如果想告诉我们事情跟《围城》有关的话，直接给我们一本《围城》的实体书不就可以了？还专门找一个笔记本，在上面写下《围城》电子书的网址，这难道不是多此一举吗？”

　　钟净好像有点明白了：“你是说……他是故意让我们看电子书的？”
　　“他”到底是谁，钟净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下意识就说出了口。

　　“嗯，”闵泉生点点头，“所以我在想，这样做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意义啊……”钟净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网站看了一会儿，正没头绪，目光无意瞥到工具栏里一个放大镜样式的小符号，眼睛忽然睁大了，“啊！”

　　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指着那个符号对闵泉生道：“我知道了！是检索！”
　　“普通的实体书没办法检索，想在里面找到特定的内容无异于大海捞针。可是如果是电子书，只要输入关键词……”

　　说着，钟净点开小放大镜符号，输入“杨梅”，然后按下回车：“就可以迅速找到相关内容！”

　　页面缓冲了几秒，弹出来搜索结果，两人细看，只见是：
　　“……叔本华早说近代欧洲文明的特点，第一是杨梅疮……”

　　钟净抬了抬眉：“这是主角方鸿渐的演讲吧。杨梅疮指的就是梅毒……原来是在这里提到了杨梅吗？”

　　闵泉生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梵高，贝多芬，舒伯特，莫泊桑……这四个人好像还真的都得过梅毒！”

　　两人对视一眼。
　　钟净道：“所以这个问题问的就是，这四个得过梅毒的人，最喜欢梅毒的是哪一位？”

　　说完他自顾自就惊了：“……不对了吧！这问题听着还是很怪啊！不如说比哪个最喜欢吃杨梅还要怪多了！”

　　但是扭头一看闵泉生，这家伙手指抵着下巴，看起来好像陷入了思考。
　　钟净不太确定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不会真的知道吧？谁最喜欢……梅毒？”

　　闵泉生点了点头：“应该是莫泊桑。”

　　钟净再度震惊：“为什么啊？！……而且，你怎么知道的？”

　　“我之前看过他的生平介绍，他自称很高兴染上梅毒，并且在染上梅毒之后写出了震惊法国文坛的成名作《羊脂球》，所以也有很多人认为，他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就都归功于染上了梅毒……”

　　钟净眨眨眼：“你这么一说……我记得《围城》里方鸿渐也提到，梅毒在遗传上产生白痴、疯狂和残疾，但据说也能刺激天才。”

　　两个人于是随手从桌边摸来一支笔，在“莫泊桑”三个字上画了个圈。
　　没想到这是一支红笔，墨水洇进纸页的一刹那，竟然化为汩汩鲜血，顺着书脊慢慢流下来，滴在他们从抽屉里翻找出来的东西上。

　　这鲜血就像活的一样，刻意绕开了其他东西，径直流向被教辅资料掩盖起来的一个小盒子，渗进盒子的缝隙。

　　两个人把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只圆规，鲜血顺着盒子正好流到了圆规的尖头上。

　　“圆规？”钟净盯着那只浸满鲜血的圆规尖头，忽然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这……不会是想告诉我们，这些斑驳的血迹都是用圆规戳出来的吧？！”

　　为了增加自己的创造力，刻意染上梅毒？
　　为了考上少年班……拿圆规扎自己？
　　现代版的……头悬梁锥刺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