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鸟行动》两人份的饭

30、广播站

　　下午四点，钟净房间里亮着灯。

　　之所以白天还开着灯，是因为这几天天气一直不好，经常下雨，现在明明还是下午，窗外却像傍晚一样阴沉沉的。灯光让整个房间亮堂很多，也有生气很多。

　　钟净心血来潮抱了本大部头坐在书桌前装文青，半小时才看了几面，实在耐不住，崩溃地抓了抓头发：“啊———天天下雨天天下雨，都没办法出去玩了！好无聊啊！再在家里待下去我要发霉了！我要长蘑菇了！啊！”

　　闵泉生躺在床上看电脑，对他的抱怨声充耳不闻。
　　没得到预想中的回应，钟净觉得很不满意，凑过去看闵泉生的电脑屏幕，然后愣了：“你……你居然在看肥皂剧？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闵泉生眼睛不带眨一下：“多好看啊。不要瞧不起肥皂剧，我看了好几部，从里面学了不少俏皮话。”

　　钟净无语了：“学那种东西做什么！”
　　然后干脆也往床上一趴：“我真是无聊死了……哎，我们别在屋子里闷着了，找点事儿做吧？”

　　闵泉生还是看着电脑屏幕，只是伸手捏了捏钟净的胳膊肉，表示自己有在听：“可是外面在下雨。”

　　钟净被捏得有点痒，躲了一下没躲过去，还是被闵泉生捏到了，啧了一声：“那就找点室内能做的呗！有什么能做的有什么能做的有……”

　　可能觉得钟净在旁边一个劲地念经打扰了自己学俏皮话，闵泉生把肥皂剧暂停，开始给他出主意：“不是还有六个怪谈没调查吗？你先收集一下线索，等天晴了再出去调查。”

　　钟净眼睛一亮：“好主意。”
　　闵泉生以为自己能继续学习俏皮话了，刚低下头去看电脑，电脑啪地一下被钟净合上了。

　　抬头一看，钟净扬着下巴，目光里有些狡黠：“既然开始调查，肯定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啦。”

　　然后他不由分说把闵泉生拉起来：“起来啦！跟我一起收集线索吧！”

　　*
　　两个人在书桌前面坐下，闵泉生顺手把钟净刚才看的那本大部头拿过来枕在下巴下面。

　　“我看看……”钟净眯眼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搜索界面，“第五个怪谈的名字叫[消失的女声]，发生在江水高中的广播站。”

　　“[江水高中的广播很奇怪。一般的听力材料里面都是一男一女一问一答，可是江水高中每次放英语听力的时候，广播里都只会有男声。
　　学校怀疑是播音设备出了问题，但找人修了很多次也不见好……]”

　　“嗯……？”钟净撑着头盯着这段话看了一会儿，“只有男声？这年头连广播也搞歧视啊。”

　　“而且还发生在江水高中……小学初中高中，这些怪谈果然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序的。”

　　“好，”他把怪谈相关内容看完，关掉搜索引擎，“那下次出门就调查这个吧！”

　　接着打开天气预报：“让我看看下次天晴是什么时候……”
　　说一半，停住了。

　　闵泉生觉得奇怪，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屏幕上未来十天的日期后面，赫然都标注了“有雨”的图标。

　　“……”两个人对视一眼，陷入沉默。

　　半晌，还是钟净先开口了：“这雨下起来还没完了！那岂不是要等起码十天才能出去？”

　　他越想越不满意，站起来：“不行，我等不了了，再等真的要长蘑菇了，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去调查！今天，现在，立刻就去！”

　　“可是外面在下雨啊———烦人———”

　　*
　　磨不过钟净一直在旁边念经，两人还是冒雨踏上了去江水高中的路途。

　　因为下雨没办法骑车，他们是坐公交去的。到了校门口，两个人利用吊坠翻过学校围栏，对照着告示栏上的校园地图找到了综合楼。

　　校广播站就位于综合楼一楼。现在是上课时间，学生们都在教学楼，综合楼似乎没什么人，一路走过来都是黑乎乎静悄悄的。

　　没几步就到了广播站，两个人推门进去，钟净一边摸黑开灯，一边跟闵泉生小声说话：“不过听力一般都是以班级为单位组织的吧？我们怎么知道哪个班什么时候会听听力？”

　　灯亮起来，他们得以看清广播站里面的陈设。钟净正好奇地盯着桌上那台待机状态的老式电脑，听见闵泉生叫他：“来看这个。”

　　钟净走过去一看，原来是贴在墙上的一张告示：
　　[临近高考，高三统一进行听力特训，时间：每日17:30-18:00。]

　　钟净低头看了看时间：“那岂不就是十分钟后？既然这样，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闵泉生道：“可是待会儿肯定有人要来广播站放听力，被他们撞见怎么解释？”

　　钟净一想也是：“那能去哪儿？教学楼？总不能堂而皇之进人家教室吧。”
　　虽说大学生假扮高中生没什么大问题，但他们毕竟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两张生面孔一定会立刻被老师或者学生发觉的。

　　闵泉生想了想：“随便找个空教室好了。每个学校或多或少有那么几间闲置的空教室吧。”

　　两个人于是暂且从广播站撤出来，在教学楼随便找到一间空教室坐下。
　　十分钟后，广播里果然开始播放听力。

　　钟净撑着下巴有些感慨：“啊……好怀念这样的听力。虽然四六级也有听力，可是比高中的听力不友好多了。”
　　闵泉生英语不好，打了个哈欠：“我反正一点不怀念。”

　　两个人专心听了一会儿听力，结果发现真如怪谈中所说，这段听力材料里的所有对话全都是男声，女声就这么唐突地消失了。甚至明明其中一个对话人叫“Layla”，典型的女名，结果也是男声来演绎的。

　　钟净砸砸嘴：“不过声音挺好听，感觉很适合学配音的样子。”

　　很快听力到了结尾。照理说本来应该有一句“听力考试到此结束”之类的结束语，令两人没想到的是，听力音频卡顿了一下，然后莫名其妙蹦出来一句“Layla”，也是男声。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只听见广播里开始不断重复“Layla”这个名字，而且声音越来越大，直吵得人脑仁发疼。

　　钟净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捂住耳朵，再后来忍无可忍，大吼一声闭嘴。
　　说来也怪，这么一吼，广播居然真的停了，教室又恢复一片寂静。

　　虽然声音消失了，钟净也被烦得不行，语气里能听出来余怒未消：“靠，搞什么鬼。LaylaLayla的，这屋还有谁叫Layla吗！”

　　闵泉生闻言，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说起来，我记得Layla好像不止作为人名，本身还有‘黑夜’的意思。”

　　钟净皱了皱眉：“黑夜……？难道是暗示我们晚上再来？”

　　左右也没什么事可做，也没有别的线索，两个人就决定先从学校出来，在外面吃个晚饭，等夜色降临再进学校继续调查。

　　两个人去了学校附近的夜市，吃到一家很好吃的香河肉饼，吃饱喝足出来已经八点多，外面夜色沉沉。

　　回到刚才听听力的教室，刚关上门，没想到下午刚听过的听力居然又从广播里传了出来。

　　还是那个好听的男声，讲的是有关咖啡的制作方法，发展历史之类的，他们注意到里面还尤其提到了牙买加的蓝山咖啡。

　　“蓝山咖啡……好像是很有名的咖啡吧，”钟净摸了摸下巴，“不过我不喜欢喝咖啡，就像不喜欢喝酒一样，所以不太了解。”

　　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是度数低，酒味淡的果酒，还有酒心巧克力可以。然后咖啡味的饼干糖果也可以。大概就是不喜欢那种苦味，还有酸味……”

　　闵泉生道：“类比一下，大概就像中药味？也是酸酸苦苦的，我们中国人自己的咖啡。”

　　但是……这个听力到底想告诉他们什么呢？蓝山咖啡？让他们去喝咖啡吗？晚上喝咖啡叫什么事儿啊？

　　没什么头绪，时间也不早了，两个人决定先回家，等明天再继续调查。

　　*
　　果然如天气预报所说，后面几天持续阴雨绵绵，简直让人除了上课都不想出门。

　　某天满课，傍晚下课，两个人一起坐公交回家，路过江边，江对岸的远山连绵起伏。

　　“雨真大啊……”钟净看着窗外被雨水打得斑驳陆离的景色，“我很多时候觉得山是蓝色的。尤其是下雨的时候，远远地看过去，那个连绵的山就是蓝色的。”

　　闵泉生眉头微微一动：“蓝色的山……蓝山咖啡？”

　　钟净一愣，猛地坐直身体：“我靠？是这么个思路吗？那这意思……难道是让我们爬山？”

　　他又道：“不过这座山我小时候还爬过。山脚还卖很多小玩意，那种长得像蜡笔一样，能吹泡泡的红色小管子，现在应该也没了……”

　　夜色降临。远处那座山的轮廓也被led灯之类的勾勒出来，跟那种晚上的高楼大厦一样，亮晶晶的还挺好看。
　　led灯不仅勾勒出山的轮廓，山体上面也有其他颜色的led灯装饰，变幻出花样繁多的各种形状。

　　钟净眯着眼睛看着远山：“都是你刚才说起那个蓝山咖啡，搞得我现在对蓝色的东西都很敏感，包括山上的那些led灯……”

　　闵泉生也看着同样的方向：“而且你有没有发现，山体上面那些led灯装饰都是五官形状的，其中唯一蓝色的是耳朵形状的led灯。”

　　“而且这耳朵的耳垂极长，让我想起了山里的那座……”

　　钟净立刻明白他想说什么：“你是说，很像山里那座大佛的耳朵？”
　　没错，就在这座山上有一座巨大的石佛，叫“江水大佛”，算是江水市很拿得出手的一个景点，每逢节假日都有很多游客来玩。

　　钟净想转了这点，忽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如果真是这样……岂不是意味着，我们真的要去爬山？”

　　爬山？那么累，坚决不行。闵泉生反应非常迅速：“有缆车吗？我记得那里有缆车我们可以坐缆车上去。”

　　“不要啦！自己一步一步去爬，就当回忆童年了不行吗。”

　　“我童年就是坐缆车上去的。”

　　“少蒙我！小时候明明是我们两个一起爬上去的！”

　　……

　　两人隔天就去爬山。
　　这天正好是周末，山上有很多游客，尤其是大佛旁边的观景台，简直人满为患。
　　这个观景台正好在大佛耳边，游客可以在那里对着大佛耳朵许愿，据说离得近，佛祖听得到，所以会很灵验。

　　“许愿啊……诶我们要不要也许……”钟净话没说完，扭头去看闵泉生，结果发现他把手机举起来，对着大佛耳朵好像在播放什么。

　　钟净一头雾水：“你在干嘛？”

　　“我在给大佛放英语听力。”闵泉生好像在说保佑我们一家老小万事顺遂平平安安一样自然。

　　“哈……？？”钟净简直不知道应该先震惊于他居然把英语听力录下来了，还是震惊于他想到把这玩意拿给佛祖听。

　　但是他也并没有多少震惊的时间，因为仅仅几秒钟的功夫，他们身边原本熙熙攘攘的游客们一个接一个全都消失了，观景台一直从他们脚边延伸到大佛耳垂处，通往黑乎乎的耳洞。

　　“这……是让我们从这里进去吗？”
　　两个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踏上了观景台，通过耳朵进入到大佛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