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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葵花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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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点的时候,两家父母有点坐不住了。本来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在酒吧玩不起来,还带着俩小孩,玩到这么晚已经是极限了,于是就跟表哥说要先回酒店。
表哥已经和他那一票人玩得嗨到天际,但是听说他们要回去,还是张罗着人开车送他们,安排得很周全。
钟净也确实是困了,打着哈欠走出酒吧,一出来被门口的盛况吓了一大跳。
“这……”他瞠目结舌地指着门口,“门口都是代驾和出租车吗!好夸张……”
闵泉生从酒吧带出来的零食还没吃完,边吃边说:“经济就是这么被带动起来的呢。”
后面的几天,表哥又带着他们在市区玩了玩,小长假就结束了,一行人又坐车回到江水市。
回到江水市以后,闵泉生来钟净家玩,两人又聊起之前在江南市遭遇的种种,觉得有必要把目前掌握的线索和调查结果整理一下。
“嗯……”钟净拿笔敲了敲桌子,“首先,这个怪谈是有关成长的,关于谁的成长呢?应该是有关于向日葵的成长的。”
闵泉生道:“而且向日葵会被兰草影响,这影响是单向的。”
经他一提,钟净又想起来一条:“哦对,说起来……向日葵也会被太阳影响,这影响也是单向的。”
闵泉生道:“还有一点……”
他戳了戳钟净桌子上摆着的台灯:“那天在酒吧,你不是唱了《兰花草》吗。唱到‘苞也无一个’的时候,刚好就停了,兰草也把整个台灯遮住了。”
“我在想……是不是在告诉我们,‘这个兰草’开不了花?”
钟净沉吟片刻:“有点道理……而且台灯上那株兰草也确实没有开花。”
可是仅凭这么几点,他们还是没办法推断出来这个怪谈背后的内容,于是决定隔天再探学校。
*
第二天上完课,两个人来到了江水高中的小花园。
今天天气很好,又看见满园的向日葵,向日葵好像变大了一点,还是仰着脑袋对着太阳。
在离他们最近的那片叶子上,仍然留有那天真菌侵染的痕迹,也就是所谓的“莲花叶”。
而且仔细观察会发现在病斑的第九层也仍然还有那天留下的脚印。
但是两个人惊奇地发现,目光一落在上面,脚印就开始慢慢移动,从第九层一路移到了最外面的一层,也就是第三十三层。
闵泉生想了想:“第三十三层……叫‘清净天’。”
这次两个人学乖了,根据上次的经验,首先来到告示栏前面,查看上面张贴的校园地图,发现就在学校东南角正好也有一个同名的花园,叫“清净园”。
“清净园……”钟净一边往清净园的方向走去,一边觉得奇怪,“说真的,这名字听着实在不像是建在学校里的……更像是寺庙或者园林建筑会有的名字。”
闵泉生从路边随便薅了一根草,拿在手里绕着玩:“毕竟‘清净’在佛教里的意思就是远离恶行和烦恼嘛。”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清净园。钟净本以为会在里面看见像之前那样大片大片的兰草,然而没有。
园子里只有成荫的绿树,阳光从树隙洒落下来,斑斑驳驳,照着园子中间的一口枯井。
两个人慢慢走到枯井旁边,低头往里面看了看,黑洞洞一片,即使阳光照进去也完全看不清下面的状况。
“要下去吗?”闵泉生问。
钟净摸了摸口袋,掏出那只杜鹃鸟吊坠:“下吧。反正有吊坠,出事儿了立刻飞出来。”
两个人把吊坠戴在脖子上,深吸一口气,跳进深不见底的井口。
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潮湿的土腥味,也许因为久不见光,还有种令人鼻子发痒的霉味。
两个人利用吊坠控制着下降速度,过了大概两分钟的时间终于下到井底,踩到实地。
井内很黑,钟净打开了手机电筒。闵泉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手电筒,声称这样才有探险的感觉。
手电筒的亮度是手机的很多倍,借助手电筒的强光,两个人看清了周围一共有四面井壁,其中三面都覆满了青苔,而剩下一面上有一个洞口。
拿手电筒往里面照了照,和井口一样黑洞洞的,应该也是通向某个未知的地方。
“唔……”钟净又仔细察看了一下四周的井壁,“我想,除了这个洞口之外就没有其他线索了。”
两个人别无选择,只能从那个洞口钻了进去。
洞很狭窄,他们只能匍匐着前进。好在脚下是很整齐的石板小径,所以也不是很难走。
走了几分钟,洞穴忽然宽敞起来,虽然走着还是有些不方便,好歹能直起身子了。
两个人以为快到出口了,可是仔细看了看前方,又没看出什么有光亮的迹象。
又走了一会儿,打着手电筒走在前面的闵泉生忽然停下来。
“怎么了?”钟净觉得奇怪,可是闵泉生很高,把他视线挡得严严实实,他只能扒着闵泉生的肩膀,踮着脚往前看。
原来他们被一堆石雕挡住了去路。这些石雕颜色灰不溜秋,形状则圆滚滚的,每一尊还有两根细细的触角……
闵泉生道:“是蜗牛。”
钟净目光从位于最后面的石头蜗牛慢慢向前移动:“而且这些蜗牛……好像是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排列的。”
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这果然是关于成长的怪谈啊。”
闵泉生道:“我想起一个关于蜗牛的小知识。据说,随着蜗牛长大,它的壳也会慢慢变大,也就是说,它的壳也是有生命的。”
说完他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但是在它成年后,壳就不会再变大了。”
钟净看着最小的那只石头蜗牛:“成年后……吗。”
他无意间低下头,结果被自己脚下的场景吓了一跳,抬起脚不够,还往后退了两步:“靠,我脚下这是什么?什么时候出现的?”
只见石板路上出现了一条条透明的,黏液状的东西,所到之处都被染成了深色。
而且不只是他,包括闵泉生脚下也有这样的东西。
两个人顺着这东西看过去,发现它们全都拖行在那些石头蜗牛身后,就像拖着一条条透明又充满黏腻质感的尾巴一样。
钟净认出来了:“这是……蜗牛爬行的时候会留下的那种黏液吧?”
“对,”闵泉生道,“我记得这东西有名字,叫‘蜗篆’,因为古人认为它弯弯曲曲的很像篆文。”
钟净皱了皱鼻子:“嗯……这玩意会是线索吗?”
闵泉生道:“也许是为了给我们指明方向,毕竟这些蜗篆是从……”
钟净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从那些石头蜗牛的底座流出来的!”
两个人蹲下来,仔细查看石头蜗牛的底座。只见每一尊深灰色的石头底座上好像都长着一根尖刺,大小随着蜗牛本尊的大小而有所差异。
钟净很费解:“尖刺?底座怎么会长着这么一根尖刺?不觉得硌人……硌蜗牛吗?”
按照平常,闵泉生应该围绕着这根尖刺侃侃而谈,展现他在这种稀奇古怪东西上的渊博学识。
但是这次很反常。钟净等了半天,他居然始终一言不发。
钟净觉得奇怪,扭头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他古怪的眼神。
“……”钟净更奇怪了,而且莫名地有些不好预感,警觉地眯起双眼,“怎,怎么了?”
闵泉生还是看着他:“你平常会觉得硌人吗?”
钟净愣住了:“哈?我?为什么忽然会扯到我身上?不是在说蜗牛吗?”
闵泉生还是看着他。看着钟净那副可以说是茫然无措的神情。
那种玩味的眼神,好像在欣赏什么很有意思的东西。
然后他慢慢靠在洞壁上,万年不变的面瘫脸显出一点微笑:“这根尖刺。”
“是蜗牛的生/殖/器喔。”
钟净在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整个大脑都是懵的。
甚至有一瞬间,闵泉生的声音在他听来非常模糊,就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
一直缓冲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像炸膛似的在他大脑里炸开了,并且开始循环播放。
生/殖/器生/殖/器生/殖/器生/殖/器……
生/殖/器??!!
接着不知怎么,他想起了闵泉生那句没头没尾的话:“你平常会觉得硌人吗?”
他眼睛忽然睁大了。然后就是后知后觉,排山倒海的震惊。
和羞耻。
“你你你……”他手指着闵泉生你了半天,也没憋出其他字来。
“我?”闵泉生捉住他伸过来的这只手,“问我吗?”
他轻轻捏了捏钟净伸出来的那根手指。
手指修长笔直,只是指腹有点肉肉的,手感相当不错。
然后他说:“平时的话,不会觉得硌人。”
他在“平时”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钟净彻底炸毛了:“谁跟你说这个啊!!”
*
在钟净恼羞成怒(“去你大爷的闵泉生!”)的抗争之下,“到底觉不觉得硌人”这个话题暂时落下了帷幕。
作为自己抗争的胜利成果,钟净把闵泉生的手并在一块儿,两只手紧紧擒住他的两只手腕,强迫着他跟自己一起俯低身子,盯着那根此时显得有些灼目的尖刺:“既然你懂这么多,就由你来好好分析一下这个线索的用意吧……?”
语气里带着一点咬牙切齿。
闵泉生被他这么别扭地禁锢着也不恼,反而显得有些乐在其中。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舒服一点,慢条斯理道:“蜗牛的生/殖/器又叫‘恋矢’,恋爱的恋,箭矢的矢。”
聊到调查有关的话题,钟净又正经起来,皱着眉头表情严肃:“恋爱的箭吗?那只能想到……丘比特?所以这个怪谈还跟爱情有关吗?又是谁和谁在谈恋爱?”
对于他这一连串问题,闵泉生没回答,只是轻轻挣开钟净的禁锢,伸出一只手,握住了那根位于底座的尖刺。
“?”钟净猛地扭脸看着他,面露警惕,“你干什么?”
闵泉生道:“你不是说这是丘比特的箭吗?也算重要线索吧?”
然后他利落地转了下手腕,咔嚓一声,竟然硬生生把那尖刺从底座上扭了下来!
他看着钟净:“重要线索当然要带走啊。”
“……”
钟净看着他手里断裂的尖刺,感觉身体某处有些幻痛。
但是看着闵泉生扣在尖刺上的手指,他又有点莫名的不自在。
于是清了清嗓子,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一阵沉闷的铿锵声。
低头一看,脚下原本的石板路居然变成了铁路,与此同时,面前这堆大大小小的石蜗牛底座上居然凭空长出来一只只石轮子,摇身一变成了一条蜗牛列车,开始在铁路上缓慢地向前行驶!
短暂震惊过后,两个人反应过来,也顾不上别的,跟着蜗牛列车就继续往前走。
一直走,一直走……
慢慢前面出现了亮光,而且这亮光并不是来自前方,而是来自上方,一道接着一道,似乎是从一个个小洞里筛下来的光线。
钟净眯起眼,抬头看了看:“这是……这好像是操场那些排水小洞的下面?”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我们现在是在下水道?”
正疑惑时,听见闵泉生忽道:“看下面。”
钟净低下头,正好看见地上那些石头蜗牛遗留下来的蜗篆。
此时阳光很好,顺着小洞照下来,照在蜗篆上面,出现了清晰的倒影。
照理说,那本该是太阳的倒影。
然而不是。
仔细一看,里面分明是兰草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