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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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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有些空旷的实验室。昂贵的机械低声轰鸣着,做实验的人却在十步开外,手里的溶液呈现出一种幽深的绿色。
仇宜春放下试管,在一百七十三组数据后打了个红色的叉。面罩之下,他的表情很是平静,堆叠起来的失败被红笔勾勒着,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面白板。
他在笔记上记下几行关键的数据,然后面无表情地擦去白板上的痕迹,并不气馁。他并不在意他自己的研发会遇到多少阻碍,好像有无穷无尽的耐心,又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结果。
期末考试结束后,仇宜春每天能有更多时间泡实验室了,当然,他还得分出时间帮学生捞分——作为他一时兴起参与出题的报应。
从实验室回来后,仇宜春检查了一下抑制剂的存货,又啃了俩营养膏,就马不停蹄地投身到改卷事业中了。
房间内光线很好,阳光洒进来,仇宜春只觉得浑身犯懒,忍不住赞叹自己租房的眼光,可惜再过不久就该离开了。
客厅里,被他当时背景音的电视正播报着关于抑制剂的新闻,声音越过书房的门缝,清晰地传递过来。仇宜春听了一嘴,主持人用的字眼也一个比一个夸张,似乎要敲掉观众的眼球才算传达到位。
“抑制剂的研发,不仅解救了处于痛苦中的fork,也极大地维护了社会秩序的稳定性……”音质模糊了下去,转播到户外的记者。记者开口也是瞎话。大概因为瞎说不会真的影响视力,所以连续被采访的几名“路人”都跟着瞎吹。
仇宜春走神了片刻,忽然抽出一张草稿纸,写下一串数字:174。
他就着胡言乱语的背景音,写下了第一百七十四次实验设想。
抑制剂的研究很早就开始了,仇宜春成功过一次,换来了自由。但是他明白,那是个粗糙的半成品,疼痛只是最轻微的副作用——它还会放大fork的食欲,起到反效果。然后,一无所知的fork注定会因过量注射抑制剂而死。
那不是他期望的成果。
抑制剂本身没有成瘾性,能让fork上瘾的只有进食的欲望……仇宜春在纸张上画出自己的思路,红色的线条从他笔下跳脱,网一样缠绕着他。
仇宜春叹了口气,从繁琐的数据中抬起头,发现阳光已经挂在窗边摇摇欲坠了,但是卷子还没改完。再过几天就要上传成绩了……他把注意力强行从草稿纸上拔了出来。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宣告他今天的工作已然无法完成。
仇宜春带着椅子一起挪动了半步,从桌子上勾过自己的手机,发现是个陌生号码,他毫不犹豫地接通,陆淮波的声音传来:“仇老师,廖熙然不见了。”
黄昏的余韵格外悠长,仇宜春赶到廖熙然家时,太阳还没落下。陆淮波坐在廖熙然家门口,一出电梯就能看见。
失踪人口首先会移交警局处理,查清廖熙然是cake后,这件事便被移交给特调局。仇宜春没多想,几步走到陆淮波面前,刚想发问,一个背影就从门缝间泄露了出来,仇宜春一愣。
应倡?
特调局不是常驻了好几队人马吗,怎么就偏偏碰上了应倡。
到嘴的质问就这样硬生生吞了回去,换成了一句不咸不淡地:“怎么样了?”
应倡的耳朵似乎比正常人的要长一截,仇宜春刚说完,就转过头来,精准地看向他。
仇宜春避开他的视线,看向陆淮波。
陆淮波站起身,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只是摇了摇头,表情疲倦。
廖熙然是永安本地人,父母都常年不在家,习惯了一个人住,安全防范意识很高。谈恋爱之后,更是恨不得每天给陆淮波发八百条消息,没空的时候也要抽空说一声自己在干嘛。
聊天记录停最后留在“我出门吃饭了”,时间是十一点四十二分,二号机就再没有回应,等陆淮波反应过来时,电话已经打不通了,他上门来找,发现门开着,家里却没人。
一位cake的失踪,最大的可能性不必多说。
应倡回头交代了一声,几步走过来,推开门,看向门口二位,特别是仇宜春。
失踪者是cake,仇宜春是fork,还是他的老师,天然带有嫌疑,更别提失踪者的cake身份是仇宜春最先发现的。
一时鬼迷心窍,事后又因为心虚,返回现场查看,很符合逻辑。
仇宜春任他看。应倡发现,仇宜春嘴角的痣消失了,反倒是他身边的小朋友,嘴角的痣因为不安而颤动,一眼望去,还以为和仇宜春是兄弟呢。
“屋内没有被翻找的痕迹,所以大概率不是为财而来。最大的可能性还是被fork劫持。”应倡说着,总算展现出了自己的专业气场,极具压迫感地看向陆淮波,“你的朋友最近身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
陆淮波慢吞吞地说:“没有。他就是个老好人,虽然平时想法有点跳脱,但从不会冒犯到别人,没听说过惹到了什么人……他在学校风评很好,大家对他的态度也很自然。而且无论如何,他也只是个学生。”
“不能因为觉得一个人年纪小,就觉得人家翻不出风浪。”仇宜春插话,一副教育学生的口吻,“你认识的也不过是片面的他,你展现给他的,也是伪装后的自己。你们都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对方,不要妄下结论。”
意有所指的样子。
应倡看了他一眼,知道陆淮波没说实话,但仇宜春隐藏的似乎更多。
他在两人之间观察了一圈,最后看向陆淮波,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的眼睛,颜色是天生的吗?”
陆淮波一愣,下意识看了仇宜春一眼,深红色的眸孔撞进紫的的云雾,仇宜春没有要替他解围的意思,他只好自己开口:“小时候身体不好,做了很多手术,有的药用完,就变成这样了。”
应倡又转而看向仇宜春:“你也是……”
话没说完,一个穿着制服的女人从屋里灵活地窜了出来,抱着一块平板,喊道:“应队,监控有发现。”
来人叫牧娅,和仇宜春认识。刚跑出来,就看见了他,脚下一顿:“仇老师也在啊。”
仇宜春客气地点点头:“失踪的是我的学生,我过来看看。”
应倡及时打断两个人的叙旧,“监控呢?”
牧娅迅速从叙旧中抬起头,进入工作状态,几下调出了楼梯口的监控。值得庆祝的是,监控正对着廖熙然家的大门。
“十一点四十二分,失踪者廖熙然推开家门,低头看着手机。”牧娅指了指屏幕上的人,继而,指尖滑动,移到一旁的电梯上,“然后,电梯门打开,这个人走了出来,全程低着头。”
所有人都盯着那块小小的平板,看到了后续。
那人显然有备而来,全身都捂得严严实实,戴了个鸭舌帽不算,还套上了卫衣帽子,帽子一拉,连根头发丝都没漏出来,活生生让高清彩色监控回到了黑白时代。
廖熙然在电梯开门时就反应过来了,正好抬起头,看见了那人。但可能因为对方一直低着头,廖熙然没什么戒备心。下一秒,就见那人朝着廖熙然家门的方向走去,动作迅速,一把抓住了廖熙然的手。
廖熙然下意识反抗起来,打掉了对方的墨镜。挣扎中,那人动作敏捷,轻松按住了廖熙然的双手,却在无意识间侧过脸,正对上监控的方向——下一秒,监控闪起了雪花,等恢复后,时间已经跳到了十一时四十五分了,走廊里一片寂静,不见人影。
三分钟,两个人就这样失踪了,小区周围所有监控都没再出现他们的身影。
应倡皱着眉,很想抽烟。他这几天烟瘾有些严重,感觉自己手指都是苦的。可一低头,看见了陆淮波,念在对方还是学生的份上,他忍住了,回头招呼自己的人:“留几个人在这边走访下周围的邻居,其他人跟我回局里。”
说完,他分别看了眼仇宜春和陆淮波,客气疏离:“也麻烦两位和我们走一趟了。”
仇宜春觉得自己最近来特调局的频率有点高,对fork来说,这不是个好兆头。但他表现得很平静,问什么就答什么。
那几秒钟的监控视频里,可以推断出:绑匪是名男性,受过专业训练,力气很大,动作敏捷,而且早有准备。
另外,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人的身高与仇宜春相似。
仇宜春很配合地拿出了不在场证明:“昨天中午,我在聚餐,和以前的同事一起。”
牧娅在一旁做记录,发问的是应倡的副手杜林晚,和应倡不同,他天生是下垂眼,看起来时刻带笑,比应倡更容易亲近。
仇宜春提供的证词很好确认,很快就被放出来了,身高似乎只是一个巧合。
最近事件频发,整个特调局都在高速运转,走廊上人来人往。仇宜春靠在路边,尽量不占位置。牧娅整理着笔录,杜林晚手里带着一份资料,从他身边路过时,忍不住八卦了一句:“仇老师,你和应队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仇宜春随口回答,“我学生什么时候可以出来?”
杜林晚沿着他的目光看去,是陆淮波正在做笔录的房间,应倡也在那边。刚问完,应倡就走了出来,杜林晚刚张开的嘴也只好合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