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年冬》莫需辞

23、第 23 章

　　李格早上又跑了几个银行，但能贷款都贷款了，能抵押的都抵押了，一上午没跑出来什么成果，下午来到办公室，先跟许毅对了下现在转款情况。

　　“昨天已经将大部分的货款结清了。”许毅坐在李格办工桌对面，表情说不上来什么意思：“除了有几家转款时出现问题，今天可能要再转一次，剩下的就是等他们确认是否收到。”

　　“恩。”李格看着手里的报告，像是根本没发生什么大事一样，平淡的说：“现在账上抛去这几个，还剩多少？”

　　“十几万吧！”许毅平时不是爱管事的性子，除非是真把对方当做自己人，不然对什么事都是随便的态度，他张了张嘴巴想说点什么，又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说道：“哥，真不给自己留点！！万一老王那边款项回不来……”

　　回不来，那就真面临破产了，这还好，还有时间可以解决，但眼下年底工资发不出来，下面的工人，老人还好，新人就不知道怎么说了。

　　李格快三十岁能有现在的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活不少，能挣钱。

　　年纪轻轻就能开公司，那是有原因的。

　　除了赶上房地产爆发的时代，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人够义气，绝不是那种他吃肉大家喝汤的人，凡是跟他合作过的材料商从来没拖欠过别人一分钱，更做不来有钱先紧着自己这样的事。

　　跟着李格的工人，那都是能处的老员工，感情都是实打实的。也是因为跟着他真的能挣到钱。

　　当初许毅遇到李格，李格看他没钱，没证件，没地方去，都能给个工作，给条活路，许毅一直觉得李格就该挣大钱，这样的人不挣大钱没天理。

　　可他现在遇到难题了！！！

　　“哥。”许毅这声哥叫的真心实意，不馋半点水分，接着从兜里掏出一张卡，推到李格面前：“这是我这些年攒的一些积蓄……”

　　没等许毅说完，李格抬眼看看许毅，又看看卡，眼神里的打量，看的许毅心虚。

　　“也没多少，帮不上什么大忙。”许毅声音有点不稳。

　　李格勾了勾嘴角：“有多少？”

　　“25万不到。”

　　“这也不够房子首付啊！”李格拿着小小的一张卡打量半天，他知道许毅准备在这里买房子：“你这几年过得够省的啊！”

　　上学四年加工作一年，许毅除去生活费，房租等乱七八糟的费用，能剩下这么多，可想而知过的有多拮据。

　　“上学那几年没什么开销，都是那时候攒的。”

　　“钱给我用了，你跟你哥怎么买房子？”

　　“这钱本来就是你带我挣的。”许毅说话一顿：“没有你，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混呢！”

　　“真给我用，你跟你哥还待异地！！！”

　　“我又不是没房子住，再说他不来这里，也不是因为我们在这里没房子。”

　　李格小声笑了一下，又给卡放到许毅面前：“拿回去，还没到用你钱的时候。”

　　“干嘛！！”许毅还不死心：“嫌少啊！！！”

　　李格抄起手里的文件，作势要抽许毅：“找抽啊？”

　　许毅吓得本能耸肩往旁边躲了下，他知道李格只是装装样子。

　　“还没到哪时候，真到那一步，不会跟你客气。”李格收回手，坐回老板椅上。

　　“那你先把卡留下。”许毅继续坚持。

　　李格定定的看了许毅一会儿，有点想笑，有点心酸，还有点暖洋洋的热流在心里晃荡。

　　“知道了。”李格给卡拿过来：“出去工作吧。”

　　许毅见李格收下卡才算吐了一口气，出去了。

　　李格将卡放在桌子下面带锁的柜子里，妥善的放好，又锁上柜子，孩子一片心意，收就收着吧。

　　许毅出去了，李格也收拾一下资料，准备下班，这是他工作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这么迫切的想要早点回家。

　　刚开门就听见“啪嗒”一声。田甜坐的离李格的办公室比较近，从办公室出来第一个注意到的就是她。

　　田甜从电脑屏幕前探出头，面容恭敬的说：“下午好老板。”

　　“下午好。”李格也客气的回了句，正要走过田甜的办公桌的，突然停住脚步，回头：“那个，办公室打扫的不错，奖励你接下来一个星期的卫生都包给你了。”

　　“老……”不等田甜话说完，李格人已经消失在公司了，只剩下田甜那半句回荡在办公司：“……板。”

　　扫什么扫！不错什么不错！昨天除了端进去的那杯水，原样的端出来，其他她什么都没动。

　　旁边的同事戳戳田甜的胳膊，笑着说：“哎，你说老板今天心情怎么样？”

　　“别理我。我现在不想说话！！！”

　　老板的心情他现在根本不想关心，她只知道他现在的心情糟糕透了！！！

　　虽然今天没找到银行贷款，公司面临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但李格今天的心情很好，许毅能想着帮忙他没期待过，也没想过，本来帮他也只是看他可怜，再说一个工作给谁干不是干，但小孩儿有心，不能拒绝。

　　还有被人等待的感觉也很好。

　　回来的路上天空渐渐飘起了雪花，这是今年入冬以来第二次降雪，现在来看比第一次下的小一点，但看越来越阴沉的天气，感觉如果持续下的话，一定不会比第一次下的小。

　　记忆里上学的时候，那年冬天也下过一场大雪，那时夏寒之还在他的身边，他们趁晚自习休息时间下楼打雪仗，为了夏寒之不生病，他反而生病了，夏寒之就在旁边照顾他，现在夏寒之也在他的身边。

　　正如李格想的那样。雪越下越大，路上的车辆像是提前预知了今天的天气一样，少了很多。

　　李格本以为车少可以快点到家，但路面渐渐堆起雪泥，车胎打滑，原本四十分钟的路程硬是开了一个小时。

　　急切的心情慢慢被烦躁替代，此刻想要早点到家得心情达到了峰值。

　　到了小区，李格停好车，解开安全带，忽然发现车上尚佳佳送给牛奶的礼物。

　　牛奶现在估计也不需要了，扔了又辜负了别人的心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昨天尚佳佳有给他发信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但李格没有回复他。

　　算了不管了，先回家再说。

　　电梯从高层下到负一楼，中间动动停停，每动一次，李格就在心里祈祷，别停别停，快点快点。

　　电梯终于来到负一楼，李格快步进去，按了关门建，又在心里祈祷别停别停，快点快点。

　　等下开门才不会再像昨天那样愣愣的站在门口，他一定要趁夏寒之开门的瞬间，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抱的紧紧的，他要把夏寒之亲到缺氧，亲到硬，他已经忍了一天了，他快要忍不住了。

　　此刻的李格觉得自己的心是鲜活的，像是回到了上学的时候。

　　电梯上行没有停下，一楼到他所住的楼层，很快就到了。

　　电梯显示已经到了，门还没开，李格已经站在门前。

　　“叮”门开了，李格的心跳随着迫不及待的步伐加速，说不定夏寒之已经听见声音了，说不定此刻夏寒之已经在开门了。

　　李格来到门前，门没开。

　　没关系，估计是没听见。

　　找到钥匙。

　　门没开。

　　夏寒之没有衣服穿能去哪儿！

　　插入钥匙。

　　门没开。

　　转动……李格的手顿了下，心脏漏跳了一拍，失重感瞬间冲击着他。

　　不……不会，李格想起今天一天都没收到对方信息的手机，他离开会跟自己说一声的，期待的神情僵在脸上，他现在的表情一定比哭还难看。

　　推开门。门内漆黑一片。

　　十年前在确认夏寒之真的消失那一刻的窒息感再次袭来，像被深海挤压的胸腔，让他喘不过气，一手用力抓住左胸心脏位置，想要用这种疼痛来缓解心里失重的感觉，李格像是不敢相信，从客厅到卧室再到卫生间，就这么大的地方，他翻来覆去的找。

　　这次连猫都没给他留下。

　　李格赶紧掏出手机，点进软件，看到那个图标在和自己同一个市里，没有走远，还在向他这里移动。他整个人瞬间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摊在沙发上。

　　没有离开，没有消失，只是出去了。

　　还好还好。

　　李格无力的坐在沙发上，痛楚渐渐消失，心慌随之而来。

　　可是出去了为什么不能跟自己说一声呢？

　　难道真的只是当他是无关紧要的人，连个解释都没有也就算了，行踪都不值得报备一下吗？给他发个消息又能怎样！！！

　　他可真尽职尽责，那些喝醉的话难道都是骗人的？

　　也是嘛！醉话！哪有把醉话当真的！！

　　是他傻了。

　　“师傅，快点。”夏寒之穿着李格宽大的羽绒服，坐在轿车的后座里，他平时出门都是坐公家或者地铁，除非赶时间才打的，但今天好像打的也没那么快。

　　“不行呀，这会儿雪下的有点大，车胎打滑，快了容易出车祸。”司机紧绷着神经开着车。

　　听司机这么说夏寒之也不敢再催促，等到了小区门口，他下了车，才发现今天的雪下的是真大。

　　只是从小区门口到楼下，夏寒之一路狂奔，身上也落了层白，顾不上身上的雪，按耐不住的心情让他按下电梯，跟牛奶说：“冷不冷？马上就到家了，再坚持一下。”

　　牛奶在包里被夏寒之用衣服裹住，在里面舒舒服服的，怎么会冷。

　　夏寒之很快上了楼，打开门，阴沉沉的天气阳光，房间里黑漆漆的，夏寒之开了门就把灯打开，给牛奶掏出来，牛奶一放到地上跟就撒起欢了，老实了一路，终于解放了。

　　夏寒之看见牛奶撒欢，他也高兴，却不单单只是因为牛奶高兴，还好赶上了，李格还没回家，他等会儿可以再门口等李格。

　　也不知道李格会不会回来的晚一点，毕竟现在雪下的这么大。

　　一个抬头，夏寒之的思绪被打断，李格双手拄着膝盖，身体前倾坐在沙发上。

　　“你回来了？”夏寒之声音里藏不住的惊讶、高兴，虽然没能给他开门，但是回来就能见到李格也是很开心的事。

　　“去哪儿了？”李格的声音低沉，能听出来有点不高兴，但又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夏寒之想说回了趟家，却又因为包里带的衣服而耻于开口，李格没有说过他可以长久的住在这里，万一他说出来了，李格不想他住在这里怎么办？他带衣服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到嘴的话没能说出来。

　　李格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下文，冷笑了下，抬了下头望着屋顶的灯：“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多余问的。”

　　夏寒之这会儿能感觉到李格情绪的变化，猜测是不是他公司的事。放下背包，从包里掏出一张卡，走到李格面前，小心翼翼的递到他面前。

　　李格看到卡，眉头一皱：“干什么？”

　　“这里面有点钱，不多……”夏寒之不知道李格还差多少，他只有这么多不知道够不够。

　　“你偷听我说话？”

　　没等夏寒之说完就被李格打断。

　　“不是……故意的……”

　　夏寒之还想解释，就听李格说。

　　“我们什么关系？”李格声音冷漠，没有指责，没有责备，只是将现实摆了出来：“你有什么资格帮我？”

　　夏寒之瞬间被窒息感没顶，指尖控制不住的抖动着，有一瞬间夏寒之觉得自己忘记了呼吸，递着卡的手慢慢落回身侧，可能是房间里没开地暖的原因，夏寒之只觉得冷，从头冷到脚，冷到骨头缝里。

　　疼，心脏疼，比听李格提出炮友的关系时还疼。

　　可能是昨天过的太美好了，让他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幻想。

　　既然被人提醒，现在他也不能再待下去了，充满氲气的眼睛被额前的碎发遮盖着，但他仍希望李格能收下这张卡。

　　夏寒之来到门口背上自己的双肩包，手扶在门把手上：“对不起，是我越界了，没想偷听你们对话，但是……”

　　夏寒之声音哽咽，尽量自己自然点。

　　“就当是对你伤害的弥补吧！当初的事，我欠你一个道歉。”

　　说完，夏寒之开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