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年冬》莫需辞

25、第 25 章

　　李格高二那年因在原来的学校惹出事了，被父母转回老家五线城市上高中。

　　他从小主意正，自己定的事一条道走到黑，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虽不是大富大贵的家庭，但在当时的二线城市也是不缺吃不缺穿，再加上父母开明，不鸡娃，给了李格对自己人生有很大的主动权，所以才养成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流氓又痞、正直仗义的性子。

　　受家庭思想的影响，李格对事也知轻重，做事有分寸，出了这事主要是他想他能抗，对方不一定能抗，选择了对两方伤害最小的处理结果。

　　李格开学在外面颓废了大半个月，才到新学校报道，他爸刚给他办好手续，就给人撵走，班主任张忠刚带着他进了班级。

　　他接受现实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在李格来这的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见识了这个小城市的破败，心想没关系，环境虽然能影响人，但那是对能力一般的人说的。

　　对他可不一定。

　　但在见到学校的时候，在原本已经破败的印象上再次刷新。

　　这所学校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一个字破，还非常小气，占地没多大，形成一个朝西的“U”型，教室在靠南的楼里，五楼，这栋楼的最高层。

　　进了教室，掉漆的房顶，被画的连七八糟又发灰的墙壁。

　　李格跟着班主任进了班级，扫了一圈，女生复制粘贴的齐刘海，却又因为大小形状不一的脸型，给人感觉每个人都一样又都不一样得感觉，男生两厘米短发，不，还有俩特立独行的增高卷发，绕头一周头发剪的很短，就头顶留的挺长，还有一个在这种哄笑中呼呼大睡的，俨然一幅泰山崩于前纹丝不动，轻叹了口气，行吧！

　　进门时的骚动已经停止，老张——先这么叫吧！

　　“这位是新来的同学，啊。”老张瘦瘦高高的，长脸带着一副厚重的眼境，看似在介绍李格，实则视线抬得高高的，不知道在看什么，但又能时刻精准的察觉到班里的动态：“陈龙，干什么？啊！显不着你是不是？啊！再搁班里玩杂技，都给我出去。”

　　人群中李格一眼就能看到老张说的是谁，正是俩特立独行之一，胳膊搭在课桌上，四个板凳腿仨悬空，只有一个还在地上。

　　“笑什么？王雏，没说你是不心里不带劲啊！把你那狗挠的鸡窝给我绞喽，再让我看见，就我来绞！”

　　班里一阵哄笑，那俩特立独行的同学，好像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把头埋的低低的，等待暴风雨后的平静，老张转回正题。

　　“我们有请，啊，新同学，啊，做个自我介绍。”

　　李格眉头轻轻一皱，微不可查的嘴角勾了勾：“大家好，我叫李格。”

　　他做事向来简单明了，绝不拖泥带水，再一个他刚来就出风头，以后不好过，虽然在原来学校已经很低调的情况下，还是惹了不少事。

　　尽管这样也还是引来下面两道挑衅的目光。

　　殊不知简洁的自我介绍，在李格此刻面无表情，人高马大的形象下，更让人觉得他在装逼。

　　新来的同学，这么高冷，这不是装逼呢吗！

　　“我看看啊！”老张终于将视线落在实处，随后手一只：“那，那有个空位，先坐着吧！”

　　“以后看哪合适再调座位。”这句话老张小声说的。

　　李格看了眼那个位置，他们是面朝西坐的，两个人做一起，靠窗的位置有人做了，空着的位置靠走道。

　　行吧！靠窗的位置虽说现在有点热，但好在有窗帘，而且冬天还能晒太阳，没事，现在热就热点吧！

　　跟老张回答了声“嗯。”

　　只是……

　　他这个同桌。

　　“嘶”。

　　这么热的天，刚才班里这骚动还能睡着，是有点子东西在身上的，而且老张说了那俩非主流，却一句都没提这位。

　　很耐人寻味。

　　老张让李格回座位坐着，告诉他等下课了去他办公室拿书，李格答应后，去座位上坐着了，老张也走了。

　　班里又恢复叽叽喳喳一片。李格嫌吵，拿出耳机，耳机线从衣服下摆穿过，到领口掏出来，那边插上手机，这边要戴在耳朵上的手一顿。

　　李格刚才离的远，坐下了才发现，他的同桌穿着也过于……淳朴，而且还那么瘦，弓起的后背能隔着衣服看到他的脊骨的凸起。

　　李格一时形容不出来的感觉。衣服是干净的，而且他做的这么近，也没闻到什么难闻的味道，但这么件简单的白色长袖已经洗的有点发灰了，不是染出来的那种灰，是衣料经过长时间暴晒后有点掉色的那种灰。

　　这么热的天穿长袖不热吗？

　　可能是李格坐下时动静有点大，原本趴在桌子上的人，终于抬头看了看旁边发生了什么。

　　李格接着又是一愣。同桌只是微微偏头，眼睑肿肿的，被压着的半边脸通红一片，明显一幅昨晚上没睡的样子。

　　李格手里的耳机在放在自己耳朵上之前拐了个弯，鬼使神差般的说了句：“要听歌吗？”

　　那人终于抬眼注意到了李格，迷迷糊糊也没什么表情，也就只是看了李格一眼，微微一愣，摇了摇头，又继续睡自己的了。

　　靠！！！

　　李格悻悻的收回手，好烂的社交。

　　早自习一过，开始上课，第一节课是语文。

　　语文老师是个瘦瘦小小的女老师，一看就知道是教语文的。

　　一上午，李格也没怎么听课，从桌洞里找到一只不知道谁遗留下的中性笔，笔帽一开一合。

　　“咔哒”“咔哒”无聊的坐了一上午，中间也去了几次厕所。

　　最后一节课，班里已经有点骚动，坐了一上午的学生，看着都在教室，其实心早飞走了，班里交头接耳不断，老师在上面讲课，下面嗡嗡嗡像马蜂窝一样，这个生物老师也不管，照样讲他的。

　　李格也没心情听课，看着手里咔哒了一上午的中性笔，有点无聊，索性也不咔哒了。

　　刚好下课铃声响起，班里的骚动顿时沸腾，也不管老师在不在了。

　　好在那老师也不在意，听见下课铃声，卷着书就走了。

　　李格静静看着班里做鸟兽散的学生，忽然旁边的同桌，一下子立起来，像是深眠中突然立起梦游的人。

　　没等李格反应，对方什么也没拿，起身就要走了，仿佛根本没看到身边多了一个人一样，但在看到那过不去的狭窄空隙时，顿了下说了句：“麻烦让下。”

　　李格食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不知道在想什么，趴在桌子上，给人让道。

　　班里人差不多走了一半，他也要准备走，中午不知道吃什么，他爸原来在这附近买了套房子，现在刚好可以给他住，他不想回去做饭吃，等会儿看看附近有啥吃的吧！

　　李格走向离自己近的后门，突然被过道里拐弯的人撞了个踉跄。

　　是玩杂技的非主流之一陈龙。

　　旁边站着另一个非主流之一王雏。

　　“呦，不好意思，没注意。”说话往李格肩膀上拍了拍，也没等李格说话，示意王雏跟上赶紧走。

　　李格抬了抬眉毛，抬手扫了扫被拍的衣服。

　　出了校门口，有很多摆摊卖饭的小摊，基本上就是手抓饼，饭团，炒饭这样的小吃，李格他一个180多的大高个，这个根本不顶饿。

　　再一个就是他觉得，吃饭嘛！尤其是正餐，不能随便应付，即使身处的环境再……，李格在心底默默的叹了口气。

　　老子就是气不顺，非要好好吃一顿。

　　李格找了家快餐店，点了一份小炒肉，一份红烧肉，还有一份汤。

　　刚打好饭坐下想吃，手机响了。

　　是郝涛，接了电话。

　　“在哪呢！”电话里传来对方痞里痞气的声音：“今天有场子，来玩玩？”

　　李格叫了声涛哥说：“今天恐怕不行，第一天报道就逃课不太好，书本还没领呢！”

　　电话那边穿了一声嗤笑：“你还在乎这个？”

　　李格也跟着笑一声。

　　“那你好好上学，三好学生。”

　　“嗯，过了这两天去找你。”李格听出郝涛的打趣笑着说。

　　一通电话并没有改变李格想大吃一顿的心情，连扒拉三碗米饭，才算停下来，这家快餐店不算难吃，但和他妈做的饭比起来，也好吃不到哪去，顶多就是管饱。

　　吃完饭李格绕着学校转了一圈，学校离他之前打游戏的网吧不远，隔着一条街的距离。

　　虽然他在这一片逛了有段时间，但一直没来这边看过。

　　出了学校门往右通往学生宿舍和食堂，还有操场。这里的操场，从学校里面或者宿舍都能进去。

　　往左走，是居民区，太远李格就没往那边去。

　　学校门口有两边都是商铺，超市，文具店，奶茶店，饭店，挺多，而且价格实惠。

　　李格往学校食堂方向走去，走到食堂才发现，食堂和操场中间有个小花园，里面种着一些绿植，还有条靠学校围墙的一条长廊，廊上爬满绿腾，李格没见过这种植物，也不知道开不开花，只是还没到深秋，园里到处挂着绿意，燥热的天气在这里仿佛消失，那绿意的顶端泛着粉嫩，李格离的远没看清那是什么植物。

　　风吹过，缓解了一身燥热。

　　李格想在这里坐坐的，走进一看才发现，有棵两层楼高的树，树的缝隙间夹着粉嫩，刚才离得远，没看清，进来了才知道那粉嫩是合欢花，让李格没想到的是在长廊的深处，被绿叶遮住的角落里，有个人蹲在那里，缩成一团，小小一个，背向他不知道再看什么，还穿着白色长袖，给他一种这个城市不该有的感觉。

　　……？

　　白色长袖？

　　不会是他……同桌！！！

　　李格仔细一看，还真是他，蹲在那里手一动一动的！

　　突然听见一声猫叫，柔软缓慢的叫声，一听就知道是只性格乖巧的小猫。

　　李格放轻脚步，调整了下角度，刚好可以看清被遮挡住的一部份。

　　他在喂猫！

　　拎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的好像是……酱香饼。

　　看形状应该是在学校旁边巷口里买的，李格从那里看到过，一块酱香饼一块钱，热汤一块五。

　　李格皱眉。谁家给猫吃这么油大又咸的食物，这吃了对猫能好吗？

　　待李格看清那猫，果然，那猫瘦的肚子都吸进去了，挺大一直成年猫，即使在蓬松毛发的作用下也能感觉到它很瘦。

　　李格在原地愣了会，没有打扰他们，转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