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年冬》莫需辞

36、第 36 章

　　买饭要等时间，李格给夏寒之送到网吧之后，转身出去买饭，被夏寒之叫住，李格没让他说话：“你敢再说一个不字试试！”

　　李格以为夏寒之又要拒绝自己，在他的观念里，同学之间请吃饭再正常不过的事，如果感觉不好意思，大不了下次请回来。

　　谁知夏寒之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别买那么多，有点吃不下！”

　　“知道了！”李格眨了下眼睛，臭着脸说道。

　　李格出了网吧，在附近他发现的一家味道还不错的小吃店，点了两份汤面和一点卤肉菜，李格是个顿顿不能离肉的主，一顿不吃点肉感觉像是少点什么！

　　“老板，多少钱？”李格掏出兜里的皮夹子，是个黑色的经典款式。

　　“两碗面二十，半斤牛肉三十五，一份猪头肉三十，总共八十五。”

　　这座小城市绝大多数的店面都是夫妻店，男的掌勺，女的打杂收银。

　　李格给了张一百的让老板娘找钱，老板娘接过之后对着灯光照了照，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真的辩出真假，但收到整张的总是要有个辩真假的流程。

　　“给，找你十五。”

　　李格接过钱的瞬间，脑海里瞬间闪过一块五一张的酱香饼，他这一顿饭够买多少张酱香饼了，有那么一瞬间李格好像有点明白夏寒之为什么拒绝和别人一起吃饭，拒绝别人的好了。

　　因为凡是他承受了别人给的东西，总有一天是要还的，而连学费都要自己兼职才能挣到的夏寒之，五块钱就能解决一顿饭的他根本还不起，如果一直不还，还会被冠上小气，抠搜，只进不出的名头，跟他那些谣言混在一起，他会变成一个更不堪的人，与其这样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接受别人的好。

　　拒绝不是不想跟别人靠近，只是一种无能为力后的自我保护，与其得到后伤心，不如一开始就不要。

　　李格对这个城市的厌恶又增加了，对于被夏寒之拒绝的不快散在寂静的街道里，转化成另一种他也说不明白的感觉，这种感觉最近一直让李格搞不明白，他的情绪会随着另一个人的动作起起伏伏，他的心莫名的被另一个人牵挂。

　　这段时间他虽然没有理夏寒之，但他的余光一直在夏寒之身上，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体上的任何一点变化，原本已经好转的状态突然变差，睡觉的时间比原来更长，会时不时捂着胸口闷咳，这些本该消失的症状又再一次出现在夏寒之身上，所以李格在见到夏寒之从小花园出来之后会跟过去。

　　李格学习的时候一直有个习惯，怎么都看不懂的题目索性就不看了，放在那里过段时间，所不定就会有答案，面对这种奇怪的感觉李格也是这么处理的。

　　拎着饭回来的李格进门就看到夏寒之在坐着发楞，这会儿还没到人多的时间。

　　“想什么呢？”李格把汤面放在夏寒之面前，语气清缓了不少：“吃饭。”

　　夏寒之目光戚戚，眨两下眼睛。李格把汤面打开放在夏寒之面前，语气无奈说：“吃吧，等会儿坨了。”

　　李格打开筷子的包装，两只筷子在一起摩擦了一下才递给夏寒之，转头又给自己拿了一双，同样的动作再来一遍。

　　夏寒之接过筷子挑着碗里的面条缓慢的吃着面，估计是饭点了，在网吧待了一下午的玩家也是饿了，被汤面的香味勾的蠢蠢欲动，有些直接去外面吃了，走的时候还不忘说一声电脑别关，吃个饭就回来。有的直接买了两桶泡面，这里有免费的热水提供。

　　给人拿泡面的时候是李格给人拿的，他按住夏寒之要起来的肩膀，夏寒之顺着他的力道也就没起来。

　　那人付了钱，夏寒之接过，给人找了钱。

　　夏寒之因为受伤吃饭慢，李格吃饭也慢，上次跟夏寒之一起吃饭他就感觉到了，李格为人平和，待人真诚，一举一动之间尽是得体，跟他的身份也都符合——大城市里的少爷。

　　“给，你怎么不吃肉啊！”李格给夏寒之夹了一筷子肉放他碗里，他怕夏寒之又别别扭扭的：“吃吧！”

　　他不知道的是夏寒之常年饮食挺淡，对吃肉他真的不行，但也没有拒绝。可他今天胃口确实不太好，虽然没有伤到内脏，也没什么胃口，汤面才下去三分之一，他就有点吃不下去了。

　　“这就吃好了？”李格看到夏寒之放下筷子，诧异问道。

　　“恩，今天没什么胃口。”

　　李格知道夏寒之晚上挨了打，不是跟他客气才没吃完饭，没跟他计较，自己这碗吃完，给菜吃完，收拾了一下垃圾，就这么陪夏寒之坐着。

　　这会儿刚过饭点，又赶上周末，来上网的人络绎不绝，李格自然的起身接卡，刷卡，转头一看夏寒之乖乖的坐在电脑前，勾了勾嘴角。

　　但他没操作过，之前夏寒之这么刷过卡，之后怎么弄他不知道，朝夏寒之抬了下眉毛，用眼神示意夏寒之让他赶紧操作电脑。

　　夏寒之眼角柔和，看到他的目光，瞬间明白，接收到李格的信号，夏寒之坐着操作电脑，等一切都操作好了之后跟李格对个眼神，李格将卡递给客人。

　　有好玩的客人还会打趣他俩，说：“这打工的也找个打下手的啊！”

　　夏寒之跟李格对视，两人都没忍住笑了。

　　一直到后半夜，夏寒之见没什么人了，想让李格回去休息，刚想张嘴，李格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闭嘴！”

　　夏寒之无声的叹了口气说到：“我白天睡了！”

　　“别惹我！”李格声音不凶，带点痞气：“刚给你点好脸色了！”

　　夏寒之头发很短，没什么发型，就像是自己拿推子推的头发，一样长度的头发围着脑袋长一圈，但他的头很圆，即使这样的发型，也很难掩盖他姣好的面容，眼睛的线条，鼻峰的高度，上扬的嘴角，巴掌大的脸蛋，总之就是不像这小破城市长大的孩子。

　　“你要不要趴着眯一会儿”夏寒之说，他怕李格多想又解释道：“往后没什么人了。里面的不到早上不会走。”

　　“你困不困？”李格嘟囔一声。

　　“不困，我白天睡过了！”夏寒之又说了一遍。

　　熬到这会儿李格也实在有点遭不住了，他平时不常熬夜，他们家作息习惯都是他妈管着的，不让人熬夜，李格青春期那会儿也熬过夜，但第二天头疼的爆炸，不是实在推不掉的聚会他都很少熬夜。

　　“那你有事叫醒我！”李格说。

　　“恩。”夏寒之听到这，出奇的乖，整个人都透着一种愉悦，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个抱枕：“给，你垫着，不然手麻！”

　　李格接过抱枕，这是夏寒之第一次明着对他关心，原本那点夏寒之撵他的不快也没有，趴在抱枕上有一股香香的味道，像夏寒之喂小猫的感觉一样，柔柔的软软的。

　　“手还疼吗？”李格趴在抱枕上，从仰视着夏寒之，眼神柔软。

　　夏寒之摇摇头：“不疼了。”

　　李格很快进入梦乡，明明是还未完全转入凉爽的秋燥季节，可他却听到什么融化的声音。

　　因为是趴着睡，即使有抱枕，胳膊麻是难免，李格被麻醒了，就换个胳膊压，把麻的那只胳膊垂在腿上，这样可以缓解一下。

　　夏寒之看见，趁李格睡着给他胳膊放自己腿上，给他捏捏，尽管夏寒之做的小心，但李格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到换胳膊的时候，很自然的就把手往夏寒之腿上一放，开始夏寒之还有点被发现的心虚，见李格也没睁眼，犹豫一下之后还是给他按胳膊。

　　一直到天快亮，李格也睡醒了，他让夏寒之躺一会儿。

　　“不用，马上就换班了。”夏寒之说：“现在睡着了，等会儿不舒服。”

　　李格也不明白为什么，之前听夏寒之拒绝他会生气，这次拒绝他却没有生气，还有点舒服，也就没给他计较，而且今天星期天，等会儿可以好好睡一觉，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等换班的人来，夏寒之交接了之后，李格拉着人就要走，他原本还想拿套换洗的衣服，李格却说不用他换衣服。

　　“早上想吃什么？”李格问他，坐了一夜，虽然不太饿，不吃又感觉少点啥，再一个昨天夏寒之吃的少，可能饿了。

　　“可以点菜吗？”夏寒之被李格抓着的手腕已经松开，他攥着刚才被抓的手腕，眼里亮晶晶的望着李格。

　　李格挑眉，嘴角压不住的上扬：“说吧！”

　　“白粥。”夏寒之眼睛弯弯，很温和，说：“你煮的白粥。”

　　“出息，还以为你要吃山珍海味呢！”

　　他们没在楼下驻足，很快上了楼，进了门李格去卧室一趟，手里拿着东西，往夏寒之怀里一扔：“新的，没穿过，睡衣也是洗过的，你先去洗澡。”

　　夏寒之被推进浴室洗澡，李格去厨房做饭，他做饭不喜欢用电饭煲，他觉得要用明火做法才好吃，锅里倒上水放两把米，先大火烧开，在转小火慢炖，趁着炖的功夫，给冰箱之前剩的馒头，拿出来裹上蛋液，放锅里煎。

　　这是他小时候，张女士经常因为时间忙来不及做饭，给他做的简单早餐。

　　张女士是个靠谱的妈妈。再忙该给李格一样都没少。

　　夏寒之洗好一出来就被满屋子香味勾出饥饿感。

　　李格端着饭正往饭桌上放：“过来吃饭。”

　　这一刻夏寒之说不上的感受。这种感觉以前有过吗？

　　有过，那是在他五岁之前，家里虽然不怎么富裕，但他妈妈会在爸爸下班前做好可口的饭菜，等爸爸回来，第一句也是过来吃饭。那时他还有个家。

　　“愣着干嘛？过来啊！”李格很已经坐下来，摆好碗筷。

　　“恩。”

　　夏寒之走到餐桌，坐下，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很自然，像是已经这样认识很久，以前的那些冷漠，疏离从来都没有过。

　　很快夏寒之一碗白粥已经见底，看着李格说：“可以再来一碗吗？”

　　“不行。”李格有点受不了他，就吃个饭，想吃就去盛，还非要问一句：“别吃！”

　　但还是去给他盛了一碗，这一碗又很快见底，期间还消失了一片煎馒头片。

　　李格早上不怎么饿，吃了一点就放那了，见夏寒之昨天晚上吃的那么少的肉，白米粥却喝了两碗，笑着说：“你可真好养活！”

　　夏寒之听到眨眨眼睛。

　　“吃你的吧！吃好了把碗涮了，算这顿的饭钱！”李格边说边往浴室去，他在网吧待了一夜，不洗澡是不可能睡得着的。

　　夏寒之端着手里的碗，垂着眼睫，眨了两下眼睛。

　　等他刷好碗，李格也已经洗好了，夏寒之还要睡沙发，李格没让。

　　“矫情什么！赶紧的！”

　　给人拽卧室去了，开着空调，李格躺在左边，夏寒之躺在右边，中间半米的距离，一开始他们整齐的躺着，面朝上，后来夏寒之转了个身背向李格，一阵沉默之后，夏寒之轻轻的说：“李格。”

　　突然被叫名字，李格有点意外，应声：“恩？”

　　“我不需要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