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年冬》莫需辞

46、第 46 章

　　开学没两天，李格的感冒算是彻底好了。

　　感冒那两天他都没敢抱牛奶，生怕给他弄病了，好在夏寒之心细，牛奶跟刚来的时候，完全判若两猫。

　　整个大了一圈，看着虽然不是成年猫的体格，但是壮了不少，李格喜欢揉挤它，宽厚修长的手掌完全可以覆盖整个猫头，所以牛奶更喜欢跟夏寒之呆在一起。

　　因为夏寒之完全不会像李格那样对待它，夏寒之更喜欢把他抱在怀里，捏捏小爪，顺顺毛发，给它摸舒服了，嗓子里就会发出咕噜咕噜十分享受的声音，牛奶跟他更亲。

　　一天中午，他们吃完饭回来，夏寒之一进门，牛奶立刻奔来，跑到夏寒之脚旁边，绕着他转，夏寒之抱着牛奶坐在沙发上。

　　李格任劳任怨的给猫盆里放上猫粮，端到牛奶面前。

　　“吃吧！祖宗。”李格笑着说：“现在可金贵了，有人疼就是不一样！”

　　“那要多谢他的主人啦！”夏寒之掐着牛奶胳肢窝，把它举到李格面前，上下晃了晃。

　　牛奶面无表情的喵了一声，那声音里充满应付。

　　“谁是他主人，我不是。”李格开玩笑说。

　　“是你是你是你。”夏寒之抱着牛奶放在自己脸旁边，笑眯眯的朝着李格说。

　　秋天过了快一半了，早晚温差极其明显，早上需要穿个外套，中午又热的人直出汗，阳光攀着窗户也只挤进来一半，即使如此，经过地板反射房间还是充满暖意。

　　李格看着这一人一猫相处和谐，不禁想到夏寒之拒绝养猫的事情，心中酸楚夹杂着欣慰。

　　“看吧！”李格掐着牛奶的脸颊：“你把它养的很好，他现在喜欢你比喜欢我多！再也不是会趴我胸口的小猫了！！”

　　夏寒之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以为他真的吃醋了，赶紧解释：“才不是！它呀，每天半夜还要跑你房门口眼巴巴张望半天，我都看见好几次了！”

　　原来他们俩睡一间房，牛奶睡他们中间，早上有时会贴着李格，有时会贴着夏寒之，总之随心所欲，现在夏寒之已经在客卧睡了一段时间，牛奶还是不太习惯，会偷偷跑到李格房间门口，而李格晚上睡觉有锁门的习惯，也担心牛奶进来感冒传染给他，所以牛奶就失落无功而返。

　　“现在知道养猫的好了吧？”眼神盯着牛奶，却是对着夏寒之说话：“所以说，试一试，万一呢！对吧？”

　　说完，李格眼神柔软的与夏寒之对视，那里仿佛涌动着巨大的能量，让夏寒之原本麻木的神经“嘣”的一阵巨响，之后慌张挪开视线，不敢再看李格。

　　十月过半，终于迎来了大家并不怎么期盼的运动会，但相比较上课，同学们还是乐意积极参加。

　　班长本来想让夏寒之也报个什么项目的。

　　重在参与嘛！

　　但是看了一圈，也没找到他合适的项目，最后给他安排在啦啦队了，帮女生们邻水，拿东西什么的。

　　运动会开始前，有个开幕式，说是开幕式，其实还是听领导讲话，饶了一圈，最后落在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上。

　　开幕式结束，操场顿时像炸开锅一样，各个项目进行的如火如荼。

　　因为是学校比较重视的篮球赛，李格参加了，班长也比较重视，专门安排班里的女孩组成一支临时拉拉队，瞥了夏寒之一眼。

　　“你跟着她们吧。”

　　就给他安排成了这只拉拉队的后援。

　　在一个三分球准确无误、笔直的进入篮筐后，又一阵欢呼。

　　“我天啊啊啊啊啊啊啊！！！！他真的太帅了吧！！！”

　　“是啊是啊，会唱歌，学习好，篮球还打的这么帅!!”

　　“重要的还是我们班的！！！你都不知道我朋友隔壁班的羡慕死我了！！说我能天天近距离看帅哥”

　　夏寒之前面站着同班女生，激动地攥着对方的手，完全不在乎场合，表达着自己喜欢。

　　不可否认，李格是真的很耀眼，修长的身高，壮硕的身材，硬朗又带点痞气的面容，在一众尚未完全从青少年稚嫩转换过来的男生中，他的这种意味着成年男性的特征很是扎眼，比赛中，即使穿着同样的球服，还是能准确无误一眼认出那个人就是他。

　　又一个三分，在空中划过长长的弧线，对方起身跳跃想要拦截，奈何李格一个假动作，对方中计，但在篮球即将离手的那一刻打到李格手臂，在抛出的那一刻手臂微动，球落在篮筐，停留两秒。

　　球没进，赵怀这时已经冲到篮下，一个跳跃，赵怀接住球的瞬间，跳跃助力再次投篮，进了。

　　赵怀激动的跑来跟李格击掌。

　　“加油加油加油。”赵怀拍着手吼道。

　　李格视线越过赵怀正好看见站在啦啦队旁边的夏寒之，夏寒之也在看着他，这个眼神让李格有种被注视的骄傲感，因为他知道，此刻的夏寒之眼里完全没有其他人，在他看向夏寒之的时候，夏寒之也在看着他，他独占夏寒之的视线，顿时有种说不上来的兴奋，李格朝夏寒之扬扬下巴。

　　夏寒之好像也被比赛感染了，心脏跟着球一会儿跑到李格身上，一会儿飞到篮板上，忽高忽低。

　　这种心情让他有这种失重感，心跳完全不能自主，失去身体感官的控制权，全部的感觉都随着场上的一个人变化，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一种生动活着的感觉。

　　夏寒之第一体验这种感觉。

　　广播里时不时传来激励的话语，耳边是嘈杂的人声，一切在这一瞬间消音，整个世界仿佛之有他们两个人。

　　李格再次带球，转身、闪躲、冲锋，一个跳跃，球脱离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弧线，进球，李格落地，看向夏寒之，带着一种胜利的眼神。

　　夏寒之心跳骤然加剧，清晰听到什么龟裂的声音。

　　他……知道那是什么！！！

　　三支球队，两两相较，总共6场比赛，无疑李格他们队第一，另外两队，一个第二，一个第三。

　　“赵怀，你找外挂！”第二名的那支队里有个人开玩笑说。

　　“找什么外挂，不找，赢你也是分分钟的事儿。”赵怀说。

　　李格正喝着夏寒之递过来的水，被赵怀一巴掌拍在后背，呛了一口。

　　“是不是啊？”

　　“是你妹！”李格没好气回怼，转头看见夏寒之也在看着自己，一愣，刚才光顾打球，没注意那眼神太过炙热，透过视网膜要给他心上烫个洞，李格又喝口水。

　　“滚你妹。”赵怀回嘴说：“等会颁奖台见啊！”

　　跟他俩打过招呼拎着自己的包走了。

　　李格这会儿有点不太敢看夏寒之，等汗干的差不多了，要走，他们只参加了这一个项目，比完基本就可以走了。

　　突然看见班长从远处行色匆匆的很焦急的跑过来。

　　“你们快来，王雏脚扭伤了。”

　　在李格比赛的期间，旁边各个地方都在进行着大大小小的比赛，跳远、撑杆跳、扔铅球，王雏报的跳高，轮到他时，落地瞬间扭到脚了。

　　“我就说吧！让你跳之前热热身活动活动，偏不听，这下扭到脚了！！！”

　　班长找来李格夏寒之和陈龙，陪王雏在场地旁边站着。

　　“没多大事儿，就扭着了，叫个谁跟我一起去拿一下就好了。”陈龙安慰班长笑说。

　　“你还笑！最好是扭到，千万别伤到骨头！！！”

　　“不会。”王雏不在意的说：“就是扭着了。”

　　“交给我吧！我背着他去推拿馆看看。”陈龙说：“一天天的尽不让人省心！”

　　李格从老师那拿了瓶喷剂，对着王雏的脚一通喷：“不用担心，没伤到骨头，伤到骨头不是这样的。”

　　班长舒了口气：“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不过，王雏脚伤，1500米的比赛是不能参加了，我上哪临时找人补上。”班长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的只挠头。

　　“缺一个就缺一个吧，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吗？”陈龙说。

　　“话是这么说，但是还是觉得挺遗憾的，明年就高三了，再想要像现在一样肆意挥洒汗水，同学们齐心协力为一人加油，就没有机会了。”

　　班长皱着眉头，满眼遗憾。

　　肆意挥洒汗水，齐心协力为一人加油。

　　这些夏寒之好像都没有经历过，看看垂头丧气的班长，坐着的王雏，李格的话突然在耳边回荡。

　　试一试，万一呢！

　　夏寒之深呼吸，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了一样，脑袋里一直回荡着那一句话。

　　“那个……”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

　　“我还没有参加哪一个项目，要不我试试？”

　　陈龙瞪大双眼，不敢相信问旁边王雏：“你听到他说什么了吗？”

　　同样惊讶的王雏说：“他说他要参加比赛！！！”

　　“我靠！！”陈龙震惊：“夏寒之，平时见你不吭声，没想到你思想觉悟这么高！！”

　　“你确定……你要参加？”班长虽然很欣慰，还是有点担忧的问：“没见过你运动，跑步你可以吗？”

　　夏寒之看了李格一眼，李格与他对视一瞬，李格还在想刚才的事，有点不好意思想要别开视线，但又觉得这是夏寒之第一次主动想要尝试，有点担心他能不能完成，眉头拧在一起，夏寒之很快转过头看着班长：“我想参加！”

　　“行行行，好样的，没看错你，我这就去把你名字写上去。”班长又说：“陈龙你赶紧带着王雏去看脚。”

　　“不。”王雏脚上喷了药，这会儿已经不疼了：“我要观赛。”

　　李格虽然心里藏着事，有点担心，给夏寒之拉一边：“你行吗？都没见你跑过步？”

　　夏寒之咬咬唇，眼睛亮晶晶的：“我想试试！你说的万一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直视李格的眼睛，弯弯的眼角，里面盛着满满的期待和跃跃欲试，李格看了心软，这是夏寒之第一次主动想要试一试，不忍再阻止他，同时也明白夏寒之的意思。

　　那不一直都是李格期待的事吗！

　　“行！但你别逞强，跑不了就算了，听到没有！”

　　“恩。”

　　“下面开始1500米长跑项目，请参与的选手到操场集合。”

　　广播里开始提醒选手抵达报名处。

　　李格带着人来到报名处，这时候随着场地高呼的氛围，李格也忘记刚才的事了，现在满脑子都是夏寒之比赛的事。

　　明明是夏寒之比赛，李格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比夏寒之还要紧张。

　　选手进入等待区，李格拉着夏寒之的手找个地方坐了下来，坐下来也没把手松开。

　　夏寒之有点想笑，不过也没提醒李格放开的他手。

　　裁判开始点名，夏寒之要去候场了。

　　“你尽力就行！别受伤！”李格说。

　　“恩，好的。”夏寒之说话带着笑。

　　“我会看着你，一直看着你。”李格

　　“恩。”夏寒之说。

　　“我在终点等你。”

　　“好的。”

　　李格看着夏寒之进入候场，站在跑到起点，等待裁判检查，准备。

　　一声枪响。

　　一排人瞬间冲了出去。

　　1500米，绕操场跑三圈。

　　第一圈，夏寒之跑很好，李格能看出来夏寒之不是一味的闷头跑，长跑不想短跑那样需要爆发力，长跑需要的是耐力，夏寒之起跑开始一直尽力让自己处在队伍中间，这样到最后一圈的时候，可以冲刺。

　　第二圈，李格的目光一只盯着夏寒之，夏寒之有点吃力，自从李格来这里一个多月就没见过夏寒之有多大的运动量，已经有落后趋势，表情扭曲，脸色煞白，但他扔在坚持。

　　李格站在跑道边上，夏寒之路过的时候，李格喊道：“最后一圈了，夏寒之。”

　　第三圈，夏寒之已经落在最后一名，和前面已经差出一大截，不过没关系。

　　这时候李格早早的在终点等着，他视线牢牢锁在奔向自己的夏寒之身上。

　　李格看到夏寒之在前面跑，后面是束缚他的枷锁，拼命奔跑的夏寒之，仿佛已经挣脱命运的锁链，在这一刻，他奔向李格，即将握住早已等待很久李格向他伸出的手。

　　夏寒之离他还有50米，李格清楚的看到夏寒之呼吸错乱的表情。

　　40米，越来越清晰面容

　　30米。兴奋

　　20米。紧张

　　10米。所有的情绪这一刻都归为平静。

　　抵达终点，那一刻，李格冲向夏寒之，张开双臂，夏寒之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顿时卸力，眼前镜像失去色彩，被一种黄色代替，像倦鸟归林，扑向李格，倒在了他怀里。

　　“我靠！我靠！我靠！”陈龙极其兴奋。

　　“没想到平时不吭不响的，关键时候还真能顶上用。”班长也在旁边。

　　身边叽叽喳喳围观了很多班级同学，在陈龙的带领下，欢呼的竟然比第一名冲破终点线还要激烈。

　　“我……我……跑完了！！！”夏寒之笑着说，觉得眼前都是星星，天地倒置，呼吸急促，眼神空洞，看不清眼前是谁，但他知道，接住他的人一定是他。

　　“恩，你真棒！”

　　李格在夏寒之耳边刚说完，人就晕过去了，嘴边还噙着一丝笑。

　　“快快快，别让他停下，带着他再走几步。”裁判在旁边焦急的指挥着。

　　李格顾不上心里的情绪，架着夏寒之就往休息室走去。

　　这场比赛夏寒之明明不是第一，却跑的比得了第一还开心。

　　后面陈龙从后勤拿来的葡萄糖说：“哎哎哎，葡萄糖，你的葡萄糖！！！”

　　李格速度慢了下来，陈龙追上他，给了他一板：“你一个人能行？”

　　“恩，你带王雏去看脚去吧。”李格从架着夏寒之改为背着他，看到追上来的王雏说。

　　“好好好，去吧！我是真没想到，他这么冷的人，竟然也能为班级这么拼，刮目相看了。”

　　“王雏在后面，你先去吧！我带他去休息室。”

　　“去吧去吧。”

　　陈龙说完转回头找看见王雏跳着往这边来：“我草，你腿不疼了，老实待着啊！”

　　“小事，哎，我怎么感觉，他俩之间怪怪的哩！”

　　休息室这会儿没人，李格找了个带靠背的椅子，给人放上去。

　　最初的一阵眩晕过去，夏寒之已经有点缓过来了，极度的缺氧感尚未消失，仍在大口呼吸，眼睛还是空洞，没有聚焦，但上扬的嘴角没有一点下降的趋势。

　　李格拧开一只葡萄糖，递给他嘴边：“喝了。”

　　夏寒之没有拒绝，抓了两次，没抓住，李格看他这样，就着自己的手给他喝了一只葡萄糖，让他坐在那缓劲。

　　“头还晕吗？”李格关心道：“再来一只？”

　　夏寒之不想让李格担心，还是有点晕，又不想骗他，勾着嘴角，弯了眼尾，整个人一种又傻又可爱又乖的感觉：“有点。”

　　“活该。”李格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跑不了就不跑了，谁在后面拿棍子撵你了。”

　　夏寒之挨说了也不生气，笑的更乖：“不是你说的试一试吗？”

　　“我……”李格一口气没提上来，被噎在那，随后又反击说：“我说试一试，也不是这种不要命的试法！”

　　“嘿，是我想试。”夏寒之乖乖的说，说完整个人乖的不像话，眼神有了李格从未见过的东西，和他在打球的时候看到的一样。

　　李格觉得此刻的夏寒之跟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一种状态的夏寒之都不一样。之前他也见过夏寒之笑，但都是抿嘴笑，或者微笑，好像一位历尽沧桑的老人淡漠的笑，像这样打从心底里溢出来，从肉里透出来的笑意，他还是第一次见。

　　笑意从夏寒之脸上漾出，荡漾到李格心底。

　　原本给夏寒之捏腿放松的手不禁加重了力道，盯着夏寒之的眼睛看的出神，呼吸间萦绕着彼此的气息，李格心跳加速，喉咙滚动。

　　视线下移，夏寒之的唇形很好看，人虽然偏瘦，但嘴唇上有肉，尤其上嘴唇中间明显有个小肉球，残留在上面的水渍，反射着诱人的光芒。

　　突然李格意识到不对劲，慌忙去看夏寒之的眼睛。视线相撞，夏寒之挪开视线，看向别处。

　　在那一瞬，李格感觉到从自己的心脏深处剧烈的爆出，强劲的、足以淹没他的情愫。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