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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咎由自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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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的时候苏青云醒了,身边的人不见了。
一摸草席,冰透的,白微澜早走了,许是故意的,走的时候时候轻手轻脚,苏青云没一丝察觉。
苏青云一瘸一拐到青汉城已是晌午。
到了青汉城内,叫卖声络绎不绝,熙熙攘攘的人来回而去,往日耳畔中的市侩烟火,就在眼前。
苏青云却满脑子没别的,想着白微澜去了哪家医馆坐诊,他四处走,饿了买个饼,边啃边看医馆,找了几家医馆,都没有白微澜的影子。
“奇了怪了?”苏青云站在街边,自言自语,“白微澜莫不是在躲我?”
几个姑娘从苏青云身边路过,一阵好闻的熏香,苏青云没忍住去看,耳里听见几句娇嗔话,“听说那个白道长来了,咱们去看看。”
“你又没病去看什么?”另一个头戴花的姑娘乐道,嬉闹着说:“莫非你喜欢道长!”
几声画眉鸟般的悦耳打闹声传来。
姑娘话远了,打闹着走,苏青云望去,跟上脚步。
到了医馆,苏青云才发现是自己孤陋寡闻了,那是一条长队,医馆能排这么长的队,要么是闹鼠疫,要么是发灾,祥和的青汉城实属难见。
苏青云跛着过去,近了忽的看清,墨黑的发簪花,款式时兴,水粉色的罗裙裳,袅娜娉婷,排队竟是些年轻貌美的姑娘?!
一个个气色红润,声音明脆,毫无病态之相,低声笑语进医馆,不像看病,倒像是幽会情人。
苏青云恼火咬牙,脑海中响起白微澜说过的话,“我的菜不知何故,偏受姑娘喜爱……”
他一想,胸口闷的慌,捏着衣袍进医馆,药材的苦香混杂姑娘的熏香,有些冲鼻子,苏青云闭气,四处张望,一眼在医馆内看见白微澜,那人端坐在木椅,白衣融雪,轻纱遮眼,正给一个姑娘诊脉。
姑娘正明目张胆的盯,小嘴儿噙着娇羞笑,眼露秋波。
苏青云恨恨的想,幸好白微澜是个瞎子。
他做不了什么,盯着白微澜诊脉,边盯边吃饼子,一声“苏公子”在身后响起。
苏青云嘴一顿,忘了他在青汉城广交结友,朋友居多,认识他的人不少,他没动,掩面装不认识,那人和气的笑,走近说:“苏公子躲什么,我是周德,周大夫。”
苏青云这才撇开手,周大夫他认识,以前去府内给娘治过病。
苏公子,你最近去哪儿了,你爹到处在找你……”
苏青云一手捂住周德的嘴,做了个“嘘”他拉过周德到一旁,扭头看一眼,怕让白微澜听见,“你小声点。”
周德也向那方向望一眼,就明白了,他笑,“苏公子,莫非你也是来看白道长?”
“你认识白微澜?”苏青云问。
一声轻笑,周德指指排队的姑娘,“白道长医术精湛,每月会来医馆坐诊三次,他每次一来,一堆姑娘就非要他号脉,开药,久而久之,自然就认识了。”
周德轻叹一声,望向白微澜,惋惜道:“白道长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可惜了,若不是有眼疾,青汉城不知多少姑娘想嫁给他。”
苏青云不屑哼声,倪了一眼白微澜,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这些词用在白微澜身上,终是俗了,他环臂,命令那般说:“这都大晌午了,怎么还让他号脉,该歇息了。”
周德望了门外的天,点点头应了,“苏公子放心,我待会儿就把人散了。”他眉梢一抬,看见苏青云手里的饼子,他谄笑道:“苏公子还没用午膳吧,要不随我……”
想起午膳,苏青云眸子一转,对上白微澜,吩咐道:“不用了周大夫,等会散人了,你带白道长去用午膳,”看见那身白衣,他说:“再带白道长去置办几身衣服,款式颜色跟白道长身上的一样就行。”
周德半开口,他思付,富家公子哥的心思难猜,残废的心思更难琢磨,他想问原由,瞧见苏青云那张凌厉脸,还是闭嘴,指着白微澜,搓搓手道:“苏公子,那白道长问起来,我该怎么说?”
“就说……”苏青云还没想好,就看见一个贼眉鼠眼的头躲在门口,正在偷看他,苏青云刹时认出,那是府内的下人,那人一见被发现,扭头就跑,苏青云脚下生风,忙追上去,他腿脚不便,一跑一跛,在街上很显眼,但那下人四肢无力,跑的不快不慢,一溜烟往巷子口去了。
苏青云也不怕,冲进去便定身,那里站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背对他,负手而立。
“爹!?”苏青云一眼认出,喊了一声,往后退两步,后背抵着个人,他回头一瞧,是那个下人。
“你还知道叫我爹?!”苏父转身,两眼瞪着苏青云,“这两天你跑哪儿去了,你想气死你爹你娘啊?”
苏青云跑累了,靠在墙边,手摸摸脸,低声嘟囔:“我说过我不娶周家娘子,你不把我绑起来,我能跑么?”
“你还顶嘴了!”苏父气急了,顺口气,“你说,这两天跑哪儿野去了?!”
“城外。”苏青云老实回答,“我在破庙里住。”
提到这个,苏父脸色变了变,“你是不是遇见谁了?”
“什么?”苏青云意外道:“爹,你怎么知道我在庙里遇见谁了?”
苏父不懈“哼”了一声,“你遇见的人是不是穿了一身白衣袍,背一把长剑,还是个瞎子。”
背一把长剑,苏青云想,这个描述应是十年前,他爹见到白微澜的样子,可听他爹的口气,似乎不喜欢白微澜,他问:“爹,你认识白道长?”
“白道长……”苏父生疏的低念,“全青汉城的人谁人不知他做的事。”
青汉城的人都知道白微澜的事?
苏青云问:“爹,既然青汉城的百姓知道白道长的事,为何……”,他顿了顿,问:为何不去找他?”苏青云眼神落寞,盯着巷子里发黑的地,失落道:“他一个人,瞎了一双眼,住在破庙里,过得很清苦。”
“不过是瞎了一双眼睛,”苏父吊着眉梢,满脸横肉挂着轻浮,他调笑着,“青汉城的老弱妇孺哪一个不知道白道长的丰功伟绩,可知道又怎样,他敢瞎一双眼,还想不到别人今后会怎么对他?”
“可,可他是青汉城的英雄!”苏青云气的发抖,背挺直了,蓦地想起来,他颤抖道:“青汉城的百姓……青汉城的百姓……是故意不去寻他?”
“寻他做什么?”苏父毫不在意的说,他拍拍华袍,“别怪爹狠心,也别怪青汉城的百姓心狠,”他眼神狠厉,露出些绝情,“青汉城是块富甲地,重财重权唯独不重勇谋,混成什么样,四个字,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苏青云浑身发冷,眼底有些失焦,他觉得面前站的人不是他爹,不是个人,更像个冷血的畜生。
他跑了,一路疯跑出了城,他跑的快,不知跑了多远,脚下不顾颠簸,一脚滑稽扑倒,栽倒进树丛,他觉得痛,望着天,眼底昏花一片,心底反复响起四个字——咎由自取。
青汉城的百姓是故意的,若真有心感恩戴德,找一个人有何难?
苏青云睡在草丛,边哭边笑,书里说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啊原来是真的!他一直浑浑噩噩的躺到天黑,才头重脚轻回破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