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桑尤

8、同桌

　　顾鸿几乎躲了萧惊一整天。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躲。只是每次与萧惊擦肩而过时都会刻意错开视线。

　　是早上的事太难为情？
　　还是因为换座位的事不敢看他？

　　毕竟是他先去跟老王提的。
　　而且早自习结束后还把萧惊叫到办公室谈了会儿，估计该说的全都说了……

　　好尴尬。
　　讨厌一个死装哥结果还被人家发现了。

　　顾鸿躲了他一天，也烦躁了一整天，上课的时候每隔一会儿就抬头看一眼黑板上面的钟，算着还有多久换座位。
　　结果算着算着，顾鸿就走神了，还被老师点了好几回名，差点被赶到走廊里站着。

　　顾鸿打起精神认真听课，时间过得倒是快了不少。
　　感觉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到晚上了。

　　晚自习上。
　　教室寂静得落针可闻，只有不断的卷子翻动声和笔尖滑动的轻微声响。

　　所有人都低头做着自己的事。
　　试卷、笔记、作业。
　　各有各的事要做，手上的速度极快。但无一例外的是，所有人的眉心都或多或少的皱着，眼底带着倦怠。

　　零班的教学进度很快。
　　一旦走神，哪怕只有简短几分钟，待回神再想听课，早就不知道被甩在哪里去了。

　　这个班里只培养精英，跟不上进度的人都早早被淘汰，掉到底下的班级去，也能混个班级第一。
　　而对留下的同学而言，这里才是真正的地狱。

　　连轴转的卷子，整理不完的二级结论和重难点，还有比别的班快了近两倍的进度。
　　哪怕是像顾鸿这类常年顶尖的学霸，这么从早到晚学了一整天，也是郁闷又疲倦。

　　顾鸿做完试卷上的最后一道题，习惯性地在步骤最后方点了个点。
　　他将笔盖合上，抬头看了眼黑板上的钟。

　　离晚自习下课还有十分钟。

　　“怎么还有这么久……”
　　顾鸿轻啧了声，将写完的试卷随手丢进桌肚，百无聊赖地转动着手上的笔。

　　施泠也整理完了笔记。
　　因为常年与顾鸿竞争，她下意识地轻瞄了眼顾鸿的桌面，想看看他写作业的进度如何了。
　　结果作业没瞧见，就看到顾鸿一副无聊的样子，清俊的眉眼耷拉着。

　　“这么无聊？”

　　她轻笑一声，压低声音提醒：
　　“你待会儿不是要换座位么？”

　　照王均的话，晚自习之后顾鸿就要跟苏子清换位置了。
　　放学时候人多，过道很挤。先把东西收拾好，一会儿直接搬过去，倒省得挤来挤去地收拾，还能快点回家。

　　想到这，顾鸿点了点头，把手伸进桌肚。

　　他把桌肚里的书掏出来放在桌面上，一些零零散散的试卷则是随意地装在书包里。
　　零星的几根笔和直尺放在书包的侧兜，有个三角板塞不下了，就被顾鸿丢在了校服兜里。

　　顾鸿很有分寸，收拾东西的动作不大，声音很轻。
　　毕竟大家都在学习，而且……

　　顾鸿抬头看了眼讲台前方坐着的王均。

　　王均是班主任，在晚自习时得守在班里。
　　他听见了些细微响动，看了眼顾鸿，眉头瞬间便皱了起来。

　　顾鸿这臭小子！
　　晚自习是学习的时候，收拾什么东西？！

　　王均在粉笔盒里拿了根短粉笔攥着，皱眉正想吼他一声。
　　就在这时，他看见施泠掉了根笔弯腰去捡，她身后的苏子清也开始收拾起了东西。

　　啧……
　　苏子清还是新同学，总不能刚来就凶人，可别直接把人凶走了。

　　王均又斜睨了眼，随即就挪开了视线。
　　罢了，反正晚自习也没剩几分钟了。他们的声音也不大，就任他们去吧。

　　“叮——”

　　没过多久，下课铃声响起。
　　同学们如闻仙音，都陆续开始收拾起书包。

　　“咳咳。”
　　王均咳了一声，板着脸说道：“我说放学了吗？一个个这么着急，都赶着回去玩手机吗！”

　　说着，王均扫视了教室一圈，在后门的那个四人角落停了几秒，意味不明地轻啧了下。

　　在王均话落的一瞬间，班上的同学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而顾鸿和苏子清两人，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王均的视线。他们低着头，手停在半空中不敢动作。

　　所幸王均还有点人情味儿，就只是看了几秒，就抬手拿起保温杯，声音放缓：
　　“放学！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

　　“好嘞！！”

　　王均无奈地摇了摇头，拿着保温杯走出教室。
　　下一秒，几个男生就手提书包冲了出去，教室里的同学也都开始呼朋引伴，几个几个的结伴出去。

　　施泠把作业都写完了，就随手丢了个小本子还有几本书进书包，起身给顾鸿让位。
　　顾鸿和苏子清各自给对方一摞书，然后放进对方的桌肚里。

　　施泠站在过道上，手上提着书包的带子，笑着问两人：
　　“要帮忙吗？”

　　顾鸿摇摇头：“不用，就这点东西，分分钟搬完！”
　　苏子清也对她笑了下：“就换个位置，这点小事不用劳烦副班长大人了~”

　　施泠无奈地看了苏子清一眼，把包背在肩上。
　　“行吧，那我走了。”
　　“你们慢慢弄，明天见。”

　　顾鸿点了下头，和苏子清一起回道：
　　“再见！”

　　施泠背着包走了，教室里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放眼一看，就只剩下埋头收拾东西的两人还有在暗处一直默默做题的萧惊。

　　教室里回响着书本摞在一起放进桌肚的沉闷声音。
　　顾鸿不着痕迹地偏头看了眼萧惊。

　　这么晚了，这死装哥怎么还不走？

　　顾鸿不想去问萧惊，就趁着苏子清来整理东西的时候，把他拉着蹲在地上。
　　顾鸿假装在收拾桌肚里的书，实则伸手指了指萧惊的腿，小声问苏子清：
　　“欸，苏子清，你跟萧惊很熟么？”

　　“嗯，是挺熟。”
　　苏子清礼貌地弯了下唇，半是戏谑地问道：“怎么，你想跟他交朋友？”

　　“不是，谁想跟这死装哥做朋友！我是想问你他为什么现在还在这儿不走……”
　　顾鸿白了他一眼，把心里想的话脱口而出。

　　不过片刻，顾鸿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找补到：
　　“我不是在说你和他——我是……最近作业写多了，把脑子写傻了。”

　　苏子清闻言，险些绷不住笑声，蹲在地上笑得直不起腰。

　　顾鸿见状，也只是默默背过身去，闭上双眼在心里吐槽自己。
　　写作业把脑子写傻了……
　　顾鸿你是智障吗？！想出来的什么智障破理由！

　　在某一瞬间，顾鸿真的想干脆也转学好了。
　　太tm尴尬了！
　　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这么丢脸……他甚至想去求苏子清,叫他不要说出去.

　　待苏子清笑够了，眼尾处已经笑得泛着些许的红。
　　似是知道顾鸿在想什么，苏子清凑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轻声笑道：“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萧惊他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刚放学时人太多，他不想出去，就在教室待着。”
　　“他习惯自己一个人走。等操场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他自然会走的。”

　　苏子清说完，就自顾自地站起身来，独留顾鸿还蹲在地上，欲盖弥彰地摆弄早就收拾好了的书桌。

　　苏子清把椅子上的书包单手勾起，往后一甩背在肩上。
　　他一手拉着书包带子，一手插在兜里，对萧惊挑了下眉：“萧惊，你什么时候走？”

　　萧惊没有抬头，长指紧握着的笔杆还在飞速移动，在书页上演算。
　　他淡淡回了一句：“等会儿。”

　　“好吧。”
　　苏子清耸了耸肩，“那我先走咯！”

　　苏子清挥了挥手，背着书包往外跑去。
　　现在教室里，就只剩下萧惊和顾鸿两个人。

　　顾鸿蹲在地上，把书包放在腿上装模作样地收拾了会儿。
　　他背对着萧惊，小心翼翼地把耳朵往那边凑了凑。

　　这死装哥好像在收拾书了？估计快走了。
　　快走快走大哥我求求你快点走……

　　萧惊没什么东西要带回家的。
　　就一本无聊时候刷的竞赛题，还有两根笔。

　　他今天不准备带书包回去，就干脆把笔夹在书里，直接拿着回去。
　　跟之前在高新一中时一样。

　　不过……
　　萧惊低头看着前面座位底下蹲着的顾鸿。
　　他的双腿因为蹲得太久而有些轻颤，嘴里还在念念有词，把书包里的卷子掏出来又放回去。

　　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
　　明摆着不想看他，想让他快点走。

　　为什么不愿意看他？
　　躲着他干什么？明明早上还好好的。

　　是因为换座位的事么……

　　萧惊想到今天早上王均把他叫到办公室说的那一番话：
　　-“萧惊啊，顾鸿今天跟我说，他想换位置。”
　　-“他说他不想坐在你附近，但是自己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你才来一天，你们之间能有什么仇怨……来，你说，是不是他在班上孤立你了！”

　　想到这，萧惊的脸又冷了些许。
　　拉到顶端的校服拉链正好触在他的喉结下方，蓝白的校服宽大，在他身上却丝毫不显得臃肿，反倒衬得他身姿挺拔，气质冷清。

　　他往前走了两步。
　　顾鸿听见之后，以为他终于要走了，暗暗长呼出一口气，眉眼带笑地抬头。

　　结果这一抬头，就撞进了一双漆黑的瞳眸。
　　萧惊站在过道上，上半身微微前倾，冷白的指节弯曲，在顾鸿的桌上敲了两下：

　　“同桌，要顺带一起同个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