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缝照曦光》沙憬

10、伟大的艺术

　　谢楚欣满腹牢骚，“本来能早点回来，结果晚上来了个人，非说老板的钟有问题，在这又拉又扯的吵架。我老板本来都回去了，硬是被拉着回来解决售后，害得我刚刚才下班。”

　　蒙曦皱起眉头，“你现在是关键时候，不如把工作辞了吧。”

　　乔照则好奇问道：“高中那么忙，你还在外面找兼职啊？”

　　谢楚欣叹气，“你这种大少爷懂什么，我们这种穷孩子，不找兼职连生活费都成问题。”

　　乔照十分震惊，这世界上竟然有高中生要打工挣生活费？他们真的是一个世界的人吗？

　　他撑着下巴，真心实意地感慨：“上学都那么痛苦了，你竟然还要上班，一个人竟然能同时进行两件这么痛苦的事情。说实话，我要是你爸，我就不把你生出来，反正生出来也是受苦。”

　　话音一落，谢楚欣微张着唇，好似有点震惊；蒙曦则黑着脸看他，有些严厉道：“不会说话就不说！”

　　乔照瘪嘴，冷哼一声，他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接下来气氛有点冷凝，谢楚欣和蒙曦两人依旧维持之前的模式，时不时交流几句；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简直要令乔照窒息。乔照拼命对自己说：自己到这儿来主要是为了学习，少把注意力放在蒙曦身上。

　　他强迫自己沉下心来应对蒙曦出的题，不要让蒙曦看轻了自己。

　　但今天蒙曦出的题比昨天难多了，乔照绞尽脑汁都堪不破。再加上昨夜没怎么睡，白天一直连轴转，困意一点一点砸下来，他坚持不住，合上了眼睛。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枕在蒙曦的左臂上。蒙曦的背脊微微下塌，左臂一动未动，右手奋笔疾书。

　　乔照吓了一跳，动作极大地坐起来，看了看手表，十一点四十了，他睡了将近半个小时。

　　“睡醒了？”谢楚欣含着笑意说。

　　蒙曦把左臂伸回去，甩了甩，应该是被压麻了。

　　乔照抹了把脸，脸红起来，“那个，你们怎么不叫醒我？”

　　谢楚欣道：“我是想叫，但蒙曦不让。”

　　蒙曦道：“困乏的时候学习效率低，还不如休息好了再学习。”

　　乔照点点头，“对！对！就是这个理，还是蒙曦善解人意！”

　　谢楚欣嗤笑一声，不说话了。

　　接下来几天，乔照每日都维持着这个行程，上午去听课，下午兼晚上去学音乐，下晚自习来蒙曦这边复习。

　　说实话，看见谢楚欣，他总是自叹不如。

　　这姑娘也是走读，平日里要上课，一、三、五下晚自习以及月假去钟表店里看店，老板一个月开一千，正好够她生活费。

　　乔照惊呆了，“你一个月生活费才一千？这能够干什么？”

　　谢楚欣被他说得脸红，反呛道：“一千大把人在，你个大少爷懂什么人间疾苦？”

　　乔照默然，一千块钱只够他买老师两节课，他不敢想象他一个月只有一千块，该怎么活下去。

　　谢楚欣大概被刺激到了，接下来也不说话。倒是蒙曦按捺不住，柔声安慰她，“没关系，再苦也只苦一年了，上大学之后就会好的。”

　　乔照很是嫉妒，蒙曦也太双标了，对自己不假辞色，对谢楚欣就嘘寒问暖生怕惹生气了。

　　乔照眯起眼睛，心中警铃大作，这小子不会暗恋谢楚欣吧？

　　思及此，他眼神诡异地盯着蒙曦，把蒙曦盯得坐不住了，问他，“你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乔照挪开目光，冷淡道。

　　乔照很少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倒让蒙曦摸不着头脑。蒙曦看着他的侧脸，视线不由落在他高挺鼻梁侧面的一颗红痣上，想问，但最终也没有开口。

　　谢楚欣问：“那你有没有想上的大学？”

　　“华大。”蒙曦说。

　　“我一猜你就要选这个学校，离家近。好巧，我也想去，到时候咱俩还能做校友！”谢楚欣兴奋地说。

　　蒙曦浅笑了一下。

　　乔照望着俩人，磨磨后槽牙。华大是本省直辖市的名牌大学，双一流，分数线很高。以乔照现在的实力不说考华大了，考个本科都难。

　　不行，他可不能放这两人双宿双飞，就是拼了命，他也得考上。

　　这时谢楚欣问道：“乔照，你有心仪的大学没？”

　　蒙曦看着他，显然也好奇。

　　当然有，我可指望跟你们做校友呢。

　　“我想考华大......”乔照脱口而出。

　　谢楚欣抿唇笑，“有梦想是好事。”

　　“我还没说完呢，考华大附属的传媒学院。”乔照补充道。

　　谢楚欣点头，“这个还现实点。不过传媒学院？你是打算学什么呢？”

　　“学音乐啊。”乔照理所当然地说。

　　谢楚欣把他从头到尾扫描了一遍，表情很复杂。乔照却能窥见她在想什么。

　　乔照指了指自己衣服上的纹样，“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谢楚欣瞥过去，T恤上的图案颜色十分鲜艳。底部是一堆杂乱无章的线条，画得很抽象，她勉强辨认出了房屋、人类。顶部则以一块块绚丽的橙红彩色点缀，形状不规则，像火又像花。整幅画都被一层蓝色的浓雾笼罩着，十分阴翳。但画面中正中心一处，竟种着一朵白色小花，那花画得十分标准，以至于让人一眼就辨认出来，颜色素净，却很醒目。

　　谢楚欣看了几眼，道：“这幅画有什么含义吗？我看图说话不太行。”

　　乔照抬头，见蒙曦也是一脸探究的样子。

　　他指着图案，说：“这是我最近常听的曲子，叫《克罗地亚狂想曲》，很难练。这团线条里有倾倒的房屋，人类的尸体，上面的橙色部分是炮火，整幅画描述的是战争的废墟。”

　　谢楚欣听到尸体两个字就脸色微变，把尸体印在身上什么的，实在是......

　　乔照最后指着小白花说：“这是种子，是希望。”

　　谢楚欣沉默着，没有说话。蒙曦倒是挑眉，好像第一天认识他，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乔照一笑，“是不是被我帅到了？”

　　谢楚欣喟叹，“我说话比较直，其实我一直觉得你穿衣服比较精神来着，但今天听你一说，感觉你还挺有内涵的。”

　　是个有内涵的精神小伙。她心里补充道。

　　“是吧。”乔照抬起尖尖的下巴，有点得意地看着蒙曦。

　　蒙曦就像个木头，毫无反应。

　　乔照有点失望，但他很快又振作起来，环视店内一圈，道：“等我学出来了，以后也跟你们写曲子，把这家面馆，把我们的生活写进去。”

　　“真的吗？”谢楚欣有点兴奋，“那你需不需要作词？我作文写得还可以。”

　　乔照道：“我那是纯音乐，不需要词。”

　　他深深地看着两人。他要写高三少女下学后还要深夜兼职，为了生活费而劳累；他要写高三少年与母亲苦苦支撑着面馆，还要深夜备战高考。

　　普通人也在泥泞里挣扎，他们都向往着画中的小白花。

　　******

　　一中惯例是一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

　　经过这一周的勤奋耕耘，乔照的成绩竟然有所长进。至少他数学前几题能写出来了。

　　朱老师特地翻出他原来的成绩对比，高兴得不得了，特地把他拉进办公室谈话。

　　“乔照，你进步得蛮快嘛。”

　　“嗐，也不知道哪里快，倒数第五变成倒数第七了而已。”乔照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朱老师道：“这可不一样，你看你跟倒数第六的差距，足足差了三十来分，几乎是断崖了。尤其是数学，进步显著，这次能考五十多分，下次就能及格！”

　　乔照：“......”

　　好大的饼。

　　乔照看朱老师兴致勃勃，也不好拂他的意，道：“其实主要是蒙曦教得好。我这次拉分就靠的数学，您看我以前数学从来没超过三十分，现在都有五十了。”

　　朱老师连连点头，“嗯，蒙曦很聪明，自己悟性高，也能把别人带好。这样，要不我再安排换座位，你跟蒙曦坐回去？”

　　乔照想到上次的事情，心有余悸，连忙摆手，“不了，还是得问问蒙曦的意思。”

　　朱老师也没强求，“那行。不过，你也不能光盯着数学，其他科目也得看看。你看这个政治，其实政治是最简单的，你把知识点背会了，学会运用，政治基本上就过了。”

　　乔照敷衍式点头。

　　朱老师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刚准备开口让乔照回去，看着乔照，突然欲言又止。

　　乔照问：“您还有啥问题，直说吧。”

　　朱老师拧开保温杯，喝了口热水，“乔照啊，你看，咱们是在学校，就得注意点影响......”

　　乔照头大，止住他，“您要是让我染头发换衣服，就免了吧。”

　　朱老师“啧”了一声，“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是觉得压抑了天性，但这毕竟是在学校，有这个形象要求，再说了......”他压低声音，“我知道你家有钱，穿的衣服都是名牌，现在的年轻孩子又虚荣，爱攀比，看你穿名牌，他们眼红啊，回家逼着工资没几千的父母也跟着你买同款，这多难受啊你看。”

　　“名牌？你说这？”乔照扯了扯自己的t恤。“这我在某宝定制的，几十块一件。”

　　朱老师：“......”

　　“您说的那些名牌我不喜欢，忒丑。而且我的衣服和造型都不是乱搭的。”乔照摸了一把自己特地抓了个型的黄毛，“这身搭配都是有讲究的，是为了伟大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