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于安妧

3、第 3 章

　　姜令不喜欢和同事过多地谈及自己或者自己的非工作时间，他拿起手边的一份策划案递给安德鲁。

　　“你去把这份文件发给策划部，Boss让他们把这坨垃圾扔了，周五前上交一份新策划。”
　　安德鲁的注意力瞬间从姜令的美貌转移到了工作上。策划部的头和他关系不错，他有心为他争取一下：“可是今天已经周四了。”

　　姜令不为所动，他只负责传达顶头上司的命令。
　　安德鲁语气讨好：“能不能周一前交？也让他们喘口气啊。”

　　这四天里策划部已经交了三次策划了，策划部都快住公司里了。
　　姜令爱莫能助地摇头，他建议道：“不然，你去劝劝Boss?”

　　姜令的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道清冽温柔的声音。
　　“劝Boss干吗？”

　　姜令想都没想，嘴比脑子先行动：“改期啊，你不是觉得时间太赶？”
　　说完姜令才意识到，刚刚那个声音不是安德鲁。

　　姜令立马起身站直，他微微低着头：“贺总。”
　　贺景行点点头，视线在姜令头顶巡移一圈，转向姜令身边试图无限压缩自己存在感的安德鲁。

　　贺景行语气依然温和，“安德鲁，你这么为策划部着想，下一版策划你和他们一起做，什么时候策划案通过了再回总秘处。”
　　他的指节在墙板上轻敲几声：“姜特助，来我办公室。”

　　姜令应了一声，开始整理一会儿要拿给Boss的文件。旁边的安德鲁欲哭无泪，拿着第四版策划下楼去找策划部的兄弟们共苦去了。

　　“笃、笃。”
　　“进”

　　姜令面色如常，他把文件放到贺景行手边后，就在办公桌旁边安静地站着，等待对方的下一步指示。
　　中午吃什么呢？营养液？不行，打工已经很辛苦了，必须吃点好的犒劳自己。中午去吃公司的高级餐厅！
　　不知道今天中午餐厅里有什么好吃的......

　　贺景行有些冷意的声音抓回了姜令已经要跑到公司餐厅的思绪。
　　“姜特助，你认识季安辰？”

　　姜令立马回神，听出了Boss话音里的意味不明，姜令谨慎道：“不熟，昨天在宴会上和姜先生有一面之缘。”

　　贺景行点点头，随意从姜令带进来的那摞文件里抽了一份出来，漫不经心地抛出一句吓得姜令心肝乱颤的话：“不熟？他今天一早就问我姜特助今天有没有请假，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姜特助，你们这是一见如故？”

　　姜令微微一笑，看起来十分淡定：“昨天在洗手间碰到的姜先生，那个时候我有点不舒服，可能姜先生记得了，所以今天来关心一下。”

　　“他为什么关心你？”
　　这句话问的，里面好像有熏天的醋意。姜令心里的小人都震惊地张开嘴了，变成了嘴巴有西瓜大的表情包在他脑子里上蹿下跳，啊啊乱叫。

　　总裁喜欢季安辰？总裁的弟弟也喜欢季安辰？季安辰拒绝了总裁的弟弟然后又联系了总裁！
　　好刺激！

　　姜令尽量撇清自己和季安辰之间的关系，其实也没什么好撇清的，他们也就昨天见过一面。
　　“昨天帮季先生解答了一些疑问。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贺景行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将一张便签纸贴到桌沿位置，就在姜令眼皮子地下。
　　“这是季安辰的通讯号，你找时间回给他。”

　　？啊？我吗？
　　姜令有点看不懂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了，这是要测试我对Boss的忠诚度？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社畜，姜令深知不该问的别多问。他动作利索地收起便签纸，轻声应好。

　　见贺景行已经开始工作，并没有其他事情要吩咐他，姜令轻声退出了总裁的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小办公室，姜令看着他随手粘在桌面上的那串号码，苦恼地扒拉一把头发。

　　等上午的工作做的差不多了，姜令捏着眉心，起身走到窗边，在智脑上按下了那一串已经看了一上午的通讯号。
　　短暂的嘟了几声后，通讯请求被接通。

　　“你好，哪位？”对方的声音低沉，像纪录片里古地球上的留声机放出来的磁性男声，蕴含着无尽的魅力。
　　“季先生您好，我是姜令。”

　　姜令觉得对方的声音和昨晚有稍许差别，但他将其归因为智脑的原因，可能会让声音失真。
　　“听贺总说您有事找我？”

　　季安辰在接电话之前正在补觉，就连梦里他都在想方设法地接近姜令。这通电话可谓是来得恰到好处。
　　季安辰压下被吵醒的烦躁，哪怕整个房间除了他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季安辰也习惯性地在放柔声音的同时，脸上扬起让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昨天看你脸色好像不太好，姜先生是不舒服吗？”
　　“劳季先生挂心，我还好，没有不舒服。”

　　“最近姜先生有头疼过吗？”
　　姜令脸上浮现出些许诧异，不明白为什么季安辰突然关心他，但还是如实回答了这个问题：“并没有，季先生最近不舒服吗？”

　　“我最近也还好，姜先生没事我就放心了。”好像知道姜令的疑惑，季安辰解释道：“昨天行止在洗手间释放了不少信息素，我担心姜先生是信息素敏感症人群的话会不舒服。”

　　信息素敏感症，多发病于beta，常见症状有--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但身体感知到环境中过浓的信息素后会出现应激反应，诸如头晕、头疼、恶心、干呕等。

　　姜令了然，只当对方是来为贺行止的行为擦屁股的：“我不是信息素敏感症人群，季先生放心。”
　　季先生人真好，不喜欢对方就明确地拒绝，还帮别人的出格的行为善后。

　　“那真是太好了。知道姜先生不受影响我也放心了，不打扰您工作了，再见。”
　　“季先生再见。”食堂，我来啦！！！

　　季安辰随手把已经黑屏的智脑扔到床头桌子上，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收敛，嘴角抻平，眼睛半阖，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了深深的阴影。
　　与季安辰轻柔的语气不同，房间里充斥着激荡的信息素，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好像都在狂热地叫嚣。

　　抓住他，抓住他！

　　严重的起床气此时已经转化为心里的疯狂，姜令的目光好像透过卧室门看向客厅的某个角落，那里放置着储存抑制剂的冷藏箱。

　　片刻后，姜令站在冷藏箱前，他的语气无措又惊慌,断断续续地隔着薄薄的门板传了出去。
　　“喂，行止，我......”
　　“真的吗？会不会太麻烦......”
　　“好，谢谢......好，我在宿舍......”

　　结束和贺行止的通话，季安辰把宿舍里的换气系统开到最强。

　　季安辰就读的联邦第一综合大学虽然没有联邦军事大学那么高的政治地位，但也算是背景雄厚，资产颇丰。
　　学校里的宿舍都是双人间，尤其是Alpha的宿舍楼，都是两室一厅两卫的设计，极大的减少了Alpha之间产生信息素的碰撞。

　　换气系统不断地发出‘嗡嗡嗡’运转的声音，季安辰把收拾好的垃圾袋放到门后的位置，闻了闻自己身上过于浓郁的凌冽气息，保险起见还是决定去洗个澡。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季安辰刚把头上顶着的毛巾挂到阳台上，发丝间还笼罩着蒸腾的湿气。

　　他没有去开门的打算，反而默不作声地坐到了阳台上的藤椅上，带上小藤条桌上搁着地耳机，点燃一根香烟懒懒地夹在指尖，藤椅微微晃动，指间烟雾缭绕，显得惬意又放松。

　　季安辰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扶手上的藤条，手背上突起的青筋彰显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门外传来按密码的声音，随着‘滴滴’的声音响起，门被一直骨节分明的手推开，来人提着便携式冷藏箱走了进来。

　　他轻车熟路地走到宿舍墙角搁置冷藏箱的地方，打开箱子把里面的抑制剂小心放进去。市面上的普通抑制剂对高等级的Alpha不起作用，这是专门为贺二少定制的A+级Alpha专用的抑制剂。

　　姜令之所以如此熟悉是因为给贺行止送抑制剂这件事一直是他在做，曾经的他还会因为有可能单独和贺行止见面而欣喜，现在姜令只想赶紧完成任务然后借着外勤的机会提前下班。

　　对于现在的姜令来说，距离上一次给贺行止送抑制剂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但所幸这具身体还拥有他重生之前的记忆，让他还记得贺行止的宿舍位置以及密码，不至于让别人发现什么异样。

　　姜令清点一下抑制剂的数量后，轻轻合上了冷藏箱的门，鼻尖突然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烟草气息，氤氲着茉莉花的香气。

　　姜令的的身形有一瞬间的僵硬，他以为贺行止在宿舍里，慢慢转头朝阳台的方向看去，却没想到和他四目相对的人，是他印象中和善礼貌和不良嗜好完全扯不上丝毫关系的季安辰。

　　隔着整个客厅的距离，加上季安辰的面庞被缭绕的烟雾笼罩着，姜令竟然从季安辰的身上感觉了极端的阴郁和厌世。
　　不过最令姜令震惊的还是季安辰娴熟地抽烟姿势以及动作优雅地吐出一个一个的烟圈。

　　姜令应该是被这个出乎意料的画面冲击到了。季安辰也没有出声。他慢慢抽完手里的香烟，把烟蒂摁灭在手边的烟灰缸里。
　　他当着姜令的面抽完了烟，再房间里有其他人时，他释放了自己的不加伪装的信息素，他却没有收到惩罚。

　　大脑既没有感受到刀锥针刺般的疼痛，身体也没有被电流贯穿的那种熟悉的刺痛......季安辰的嘴角夸张地勾起，露出有些神经质的微笑。

　　他从藤椅上起身，动作优雅地踱步到姜令面前，毫不遮掩的信息素笼罩着姜令全身，密不透风的信息素在姜令周身翻涌着，沸腾着，叫嚣着，附着在他的每一寸肌肤上，顺着衣服的缝隙潜入被遮掩住的皮肤。

　　“姜先生，又见面了。”

　　看着季安辰淡琥色的瞳孔，明明是最容易让人产生怜爱的水润的猫眼，在现在眼底却铺满了疯狂。
　　姜令感觉自己好像被猛兽盯上的猎物，他缓缓向后退步，想和眼前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季安辰拉开距离，却不知道不管他退多远，季安辰霸道的信息素都紧紧萦绕在他身边。

　　姜令露出得体的笑容，并不显露此时他内心的不平静：“是啊，季先生，没想到您和二少是室友。”
　　姜令记不太清上一世贺行止的室友是谁了，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他在上一世从来没有见过贺行止的室友。

　　但是事情发生变化对姜令来说来说是好事，这意味着他可以摆脱上一次的命运轨迹，不会在经历一次流亡到边缘星球最后病死。可是，Omega和Alpha可以住一个宿舍吗？
　　姜令忽然想起昨晚签署的那份保密协议，瞬间了然,他差点忘了，季安辰现在在装A。

　　“我和行止从大一就是室友了，只是可能每次姜先生来的时候我都不在宿舍，所以一直没能和姜先生碰过面。”
　　“那还挺不凑巧的。”姜令客气道。

　　季安辰笑得意味不明，他的视线在姜令脸上一寸一寸地划过，慢慢往下移动，想知道姜令究竟有什么不同，竟然可以不受剧情的控制，就连自己在和他相处时也可以摆脱人设剧情的限制。

　　“是啊，太不凑巧了，不然可能我和姜先生已经成为朋友了。”
　　“姜先生，您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季安辰的神情慢慢变成姜令之前熟悉的样子，连眼睛里的灰暗神色都消失不见，变得温和无害起来。
　　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变脸，姜令谨慎地没有直接答应，他委婉地拒绝：“我可能帮不了您什么忙，季先生。”

　　季安辰抓住姜令垂在身侧的手，脸上一片恳求：“这个忙只有你能帮我了，姜先生，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帮我。”

　　季安辰掏出口袋里装着的精美匕首，慢慢塞到姜令的手心。他挽起袖口，把光洁的手腕放到刀刃下方。
　　“姜先生，你可以帮我划伤手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