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骗局》十七否定

5、第 5 章

　　“我说，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黄猴坐在李尽右边，现在两人是同桌。
　　“听到了啊，年级打比赛，但是我参加不了。”李尽的长腿被同桌的书桌退拦截不是很适应，把自己的木桌往左边移了一些，又往后坐才好受点。将书包里的卷子拿出来摊开在桌子上，一片空白，摸出一支笔从头到尾把卷子扫一遍，从压轴的题目开始写起。
　　“为什么不参加？不耽误咱们放学，是下午第三节课。”黄猴凑近李尽，趴在桌子上看同桌的侧脸。
　　李尽笔尖丝滑地动起来，声音带点哑，像是在用贵金属摩擦砂纸，回答道：“高三了猴，最多周末打打球，平时还是算了。全年级十多个班，一轮打下来估计够久的。”
　　黄猴下巴尖抵在桌面，看着他好哥们认真的样子，努努嘴，不愿意地回答道：“好吧，那就不报你名字了，不过——这周六在湖心公园有一轮比赛，听说下午七点有青年赛，主办方名气挺大的，民间高手如云，应该很有意思，你和我去看看吧。”说罢黄猴眼睛眨巴眨巴。
　　李尽手下笔没停扭头看了眼黄猴，被逗笑了，答应下来：“行，周六中午你来我家，下午一起出门。”
　　“得嘞。”黄猴挺满足。
　　李尽低声答应，把注意力都放在卷子上。他晚上回到家就很困，球场上神采奕奕，运动完回家就被抽干兴致，就算想写作业总是提不起劲，李尽在想是不是打球太多的缘故。现在决定减少周内活动的时间，晚上规划给学业，希望精力能好些。
　　最近的天气相较于夏天会比较干燥，李尽的喉头时常发痒，导致说话的时候有意识沉声克制，声线又比之前低了不少。
　　结合以上表现，李尽想，自己怕不是进入了第二次青春期发育期。

　　就在早自习快要结束的时候，安静的班里突然从门口的位置扩散出一阵骚动。第一排的同学捂着嘴巴惊呼，更多人反应过来，离开座位去看门外发生了什么事，过道内的人声逐渐嘈杂，向楼梯口围观过去。
　　又有一阵吵嚷过去，围观的人群散开，前排同学们转而捂着嘴巴小声低语，说悄悄话。
　　“啊？”
　　“我去。”
　　李尽换了一张卷子做，并没有抬头去凑热闹。
　　没过多久，门外爆发出一声喊叫：“救命，有没有同学帮一下忙。”
　　“男生帮一下——”
　　“女生抬不动——”
　　然后更多的呼喊声响起来，从楼道传入每个班里，高三一班离得最近。
　　高三一班前排的人大半都站起来了，但是没多少人直到确切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有一个瘦弱的女生跑进高三一班的门口，顾不得脸皮薄大声询问：“请问有没有男生可以帮忙，有三个男同学摔在楼梯下面，可以帮忙抗去医务室吗？”
　　这才明白到底发什么什么了。
　　李尽停笔抬头，黄猴急吼吼的起身往外冲。
　　“我来，”一边赶黄猴一边问，“怎么不找医务室老师？”
　　“找了，现在太早了，医务室老师刚到，还没过来。”女同学带着黄猴绕过人群往楼梯下走。
　　怪不得没人帮忙，这边只有一班和二班两个班，出来围观的大多是女孩子，地上有血一直延续到一楼，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三个男生在一楼和二楼的拐角处，分不清谁的血，三个人无力地靠在墙角，还有一点意识。
　　这边，李尽很快思考过后，打电话叫急救中心，边说边往外走，比黄猴晚一步，到达事发地只剩下一名同学，一个医务室的老师匆忙赶到现场，李尽按照指示把人背起来往急救室跑去。
　　背上的男生个子挺高，不是李尽的话还真背不动。一路赶到急救室，把人放下没多久，医院的救护车就到了。
　　李尽和黄猴气喘吁吁站在墙边，看着担架陆续进来把三个人抬走，李尽喘着气，他抬眼看见第二个人身上还流着血，脸上也是血，发丝黏在额头，躺在担架上随着轮子晃动，白色的衬衫血污一片，路过自己身边时，血滴还滴落一粒在鞋头之前。
　　被表扬几句，暂时请助人为乐的三个人回教室，希望他们不要过多透露情况避免引起同学们的恐慌，学校会尽快调查清楚，会对受伤的三名同学负责到底。
　　李尽自从见到那个人身上的血之后就有点晕乎乎，他和黄猴在一路的瞩目上回到教室，一直到这天上午的午饭时间，他也只是简单吃了几口饭。
　　我可能是晕血了，李尽这么想着。

　　从周一事发到周三全校通报紧急情况，校方处理的很快。
　　高三三班沈言、高三八班王立、高三八班张俊辉三人于本周一上午七点半于一号教学楼二楼楼梯口处发生口角争执，沈言同学突发低血糖晕倒，王立和张俊辉同学一同跌倒。现三名同学情况并无大碍。事件紧急，高三一班黄猴、李尽同学，高三三班刘临同学挺身而出，协助救助工作，特此提出表扬。全体师生应当引以为戒，注重人身安全，今后校方将免费提供营养早午餐，为增强我校师生体质。同时，同学之间应当和谐相处，切忌触发口角乃至肢体冲突......
　　李尽坐在座位上写题，听着广播传来的通报。从广播中毫无感情变化的播音腔中，李尽也体会不到更多了，但他知道一场口角和低血糖带不来那天的情形。但是这件事情已经和自己没什么相干，广播中出现总共六个人的人名，像流水一般划过耳膜，只有自己和黄猴的名字能在李尽这里稍作停留。

　　周六这一天，平静无风，九月天高气爽，湖心公园的篮球赛吸引了很多人。
　　李尽和黄猴在家吃过午饭，打打游戏，写写作业也就晃悠到了五点。换好装备出门，两个人各背了一个书包，乘坐地铁来到湖心公园。
　　“怎么样，这里场地好、规模大。诺，观众席妥妥的。”黄猴走在李尽右边，他们从南门一路绕过花园和湖边来到北边的篮球场，绿色的铁丝网里有整整八个篮球场地，观众席围着三方，有大概六七排。
　　“是不错，在哪报名？”李尽的兴致被良好的环境激发，问。
　　“已经报过名了，小程序上。我们的场次是六点十分，根据我提供的你闪亮亮的战绩，我们被分在第二等级。”黄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划了两下回答。
　　“第二等？呵，什么时候还能是个二等了？”李尽扬起眉头，原地跳起，已然是开始准备工作了。
　　“第一次参加，二等已经很好了，等你打完这一场比赛赢了就是一等，输了就是三等。”黄猴露出一口大白牙说道，“走，选手的休息室在后面，把东西放了去。”
　　观众席上的人多起来，超大号场灯也亮起，为比赛增添了不少氛围。
　　等李尽热身完毕，跃跃欲试登场，席上口哨不断，因为不少年轻人看见帅哥就是忍不住打趣，再加上李尽的身材好，大家都觉得这个像是MVP。
　　当然了，李尽没让大家失望，和黄猴这个老搭档在一起，就好像是在校内打比赛一般，没有竞技全是享受。李尽打球的疯劲谁都拦不住，姿态也好，惹得席上尖叫连连。
　　对手也不差，也有强劲的，这就为比赛增添了更多拉扯感。李尽弹跳力好，但是对面有个异常高的大高个，看着笨重弹跳不如李尽。但出于身高优势，一开始还是让李尽吃了不少瘪，把李尽跳起来的球拍回去。
　　盖帽，这简直是最具有侮辱性的动作。被盖帽之后场上的呼声都小了不少。
　　李尽放低重心，汗水直流，汇聚在下巴滴落，又到了他和大高个的对决时刻。
　　心跳很稳，这昭示着李尽的心态还在，不就是被盖帽？李尽做不出在一个地方跌倒三次的事情。他变化步伐，小腿后部的肌肉发力，脚腕灵活地变向。
　　场下噤声。
　　以为李尽要走阴招？要投巧？
　　不，李尽不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但他会正面对抗一直到不再跌倒，他学不会绕路。
　　不是假动作，不传球。硬刚，仍然是贴脸跳跃，不过跳起之后后仰，改变动向，指尖控球到最后一刻，将球的弧线抬高，同时确保球的最高点恰好落在高个的头顶。
　　高个如常跳起拦截，但这一次没能再拦住李尽的投篮，从他的指尖上方的一厘米处突破，划过空气，入篮。
　　Bingo
　　全场到达沸点，哨声比前场高出许多分贝。
　　李尽落地后往后不住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体，有一点狼狈，但更多的是帅气！
　　黄猴跳起来为李尽感到开心，能和这么高的高个对战的情况不多，也就是只有面对面切磋，才能激发出新的路数。
　　一场比赛一路高潮。
　　结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有好些观众等李尽下场后询问能不能添加个联系方式，以后或许有合作的机会，李尽一开始还象征性点头添加了几个，但是后面人太多，李尽只能说抱歉，然后拉着黄猴逃离人群。

　　和黄猴商量着要不要吃一起顿晚饭，这时黄猴的手机响起。
　　“喂？噢，我知道。好啊，不过我现在在城北边，还有个兄弟一起。”黄猴笑着回答，挠头看着李尽。
　　李尽心下了然，点点头小声说：“你去吧，我不掺和了。”
　　黄猴又在傻笑，李尽推了黄猴一把，去吧去吧。
　　黄猴还举着电话，往公园出口处跑去，扭头对李尽招手，李尽也挥挥手回复他。
　　黄猴走了，李尽一个人走在公园的小径上，现在在湖边，树枝低垂到水面，秋天的蚊子还很肆虐，也很凶残，李尽挺怕痒的，加快速度走起来，干脆跑起来，这里也算是跑步的小道。
　　一个山穷水复之处，李尽差点撞到一个人，急刹车身体往后推，像在跳舞。
　　天太黑，一瞬间看不清模样，李尽说声抱歉准备继续走。结果手腕下一秒被碰了一下，是蕾丝的触感。
　　李尽这才停下回头看，手臂边是对方的手指。李尽不动声色收回手臂，蹙眉头，礼貌地问：“请问？”
　　对方不回答，李尽不欲与其多废话，仍要离去。
　　哪知这人胆子还挺大，又伸手拉住了李尽的后衣摆，李尽感受到拉力心里有些不耐烦，转身将陌生人的手拍开。
　　“请问我认识你吗？”李尽低声问，光实在太暗了，只照在地面，人脸是不怎么能看清的。
　　对方还是不说话，但是李尽感受到手心被握住了，对方带了蕾丝制的手套。
　　女生？
　　看身形比较高，李尽下意识以为是男生，所以先前动作比较粗鲁。
　　“你好——”李尽还在问。
　　对方把李尽的手握住，轻轻拉近自己一些，然后踮脚凑在李尽的耳边停了一会。
　　“是你？！”李尽有点惊讶，这个香气，这个动作，很熟悉，他任由对方把自己的手牵着。
　　八月份那次见过之后就没再遇到，两个人也没有互通联系方式，事后李尽偶尔会想起和她的奇遇，但也只是想想罢。
　　李尽感觉到耳边口罩的刮过耳垂，于是弯腰靠近一点，不让人辛苦踮脚，将人放在地上，仍然是有点哑的嗓音，但不再生硬，有些关心地问：“你生病了？”
　　对方的头似乎是摇头又似乎是点头，怪这个灯光看不清，李尽哭笑不得回答：“这里看不清，我们往前走走。”
　　嗯嗯，沈言在暗中睁大眼睛看着李尽的脸，乖乖点头。
　　李尽没把女孩的手松开，可能是怕她看不清路，一直松松牵着，绕过假山和湖面，往照明相对充足的花园走去。
　　越到花园中心越能看清，李尽照顾到女生走路的速度，放缓脚步，拉起相牵的手看了看，很细的手指，现在套在复杂花纹的黑色半袖手套下，若有若无的皮肤透露着，没说什么，把手指捏在手心，李尽觉得自己的手在出汗，不由得又松开了一些。
　　安静地走到花园的椅子边，李尽又发现女孩这次没再穿制服，而是一套黑色的蓬蓬裙，点缀着一点粉色，看起来性感俏皮，双腿包裹在黑色丝袜之下，经过灯光照射反射出透亮的闪烁，李尽不多看，两人在长椅上坐下。
　　她确实带了口罩，将一张小脸大半都遮了起来，只有那双漂亮依旧的眼睛漏在外面，扑闪扑闪。不变的是秀美依旧的黑长直，搭在女孩的前胸。
　　李尽此时已经松开了女孩的手，双手搭在大腿上。
　　继续先前的话题，李尽清清嗓子，以不大不小的声音问：“你生病了吗？”同时指了指她的口罩。
　　沈言侧身，看着李尽的手指尖，点点头。
　　“噢，感冒？”
　　沈言想了想，点点头。
　　“嗯......”李尽沉吟，有些严肃地看着他，这让沈言有点紧张，双手放在裙子上握在一起，李尽接着说，“那等一下我带你吃过饭，给你买药好吗？”
　　沈言愣住片刻，然后眼睛亮亮的，快快点头，像小蝴蝶在扑闪翅膀。
　　李尽笑了，他觉得这个人很特别，明明看起来高，风格也御姐，就是瘦了一些，但每一次见面妹妹属性都很强，很特别，莫名让人开始照顾她，不忍心拒绝她。
　　沈言也跟着笑，但是嘴角被牵扯起来有些疼。
　　不好，如果一起吃饭的话，脸上的血瘀就会被看到，不想被发现自己受伤了，但是也不想拒绝掉和对方吃饭的机会。沈言在原地纠结。
　　短暂交谈过后，双方安静下来。路灯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光线也很安静，路过的小飞蛾也很安静。
　　沈言在口罩下的脸早就被闷红了，他鼓起将左手往李尽那一边挪去，一点、一点，蕾丝在移动，碰到了沈言的裤边，然后就不敢再进攻了，停在这里。
　　过了几秒钟，沈言以为李尽毫无知觉，正在考虑是否要收手。
　　手背上传来热热的体温，比自己大很多的手心盖在这手上。李尽目视前方，凭直觉把人的手拢在手心，牵过来放在腿上。
　　沈言的脸要红得爆炸了，心跳也好快啊，不知道为什么眼眶突然很酸，有泪水上涌，沈言低下头。
　　李尽好不到哪里去，今晚再次相遇好像和以往不太相同，今天他也有些紧张。包括想要回应对方试探的牵手，期待和对方共进晚餐，提出为她买药也是因为听到她生病了有一点心疼的缘故。
　　尽管心疼得很不明显，就一丝丝，但是不容忽视。
　　李尽的手心确实在出汗，把蕾丝手套都弄得湿滑，这让他不得不将对方的手再握紧一些，最后干脆十指相扣。
　　爆炸害羞啊，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心动？
　　是吧，不是的话心跳个什么劲。可是前几次也不见得这样，说明你反应迟钝。
　　好吧，这是心动。
　　李尽意识到自己对这个见了三次面的女生似乎有了不寻常的想法之后，他感觉到不好意思，但是有很激动，就，还想再见面。
　　两个人牵手，呼吸的频率都很一致，好像心灵相通了，一股电流从一个人流窜到另一个人身上，专属的氛围将李尽和她罩在一起，形成一个二人世界。
　　李尽右手牵着手把人带起来，左手拿出手机找合适的饭店，要好吃，安静，好看。
　　把人一路牵着，从熙熙攘攘的夜市路过，踏上地铁将人护在身前，留有距离地保护着她，低头看到她浓密的睫毛和白里透粉的皮肤，她还仰头和自己对视傻笑，那双眼睛真的是灵动非常，清澈又充满爱意。非常难不心动，李尽的心跳还在加速，才见过三面就这样了，这不怪我。将护在人身后的手又收紧了些。
　　在一家日料店里吃完饭，幽静的包厢里，和风的装修与她的衣着十分搭配，浑然一体，李尽隔着桌子看对面的人，好像是在看动漫，除了她卸下口罩之后，嘴角突兀的淤青。
　　李尽紧张起来，兀然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皱眉认真地问：“这里怎么了？”
　　淤青不大，但是很深，在白皙的皮肤上太扎眼了。
　　李尽坐下和她平视。
　　沈言看着凑近的脸，心弦拨动，伤口好像也没有那么痛了，他主动凑近，将男孩的右手拉起来，缓缓牵向自己的脸。
　　李尽心里急，又有点愣。急，是因为看到这伤；楞，是因为她的动作。
　　先是指尖滑过皮肤，然后手掌贴在脸颊上，拇指轻柔的碰在伤口边缘，不敢摩挲。
　　沈言感受到对方切实的肌肤，切实的温度，切实怜惜的眼神，心里更加满足了。
　　抚摸面部和牵手不同，这不是现在该做的事情，可是她受伤了，李尽告诉自己，她总是生病，从第一次见面被跟踪到现在，她总是受伤。李尽心里的感受突然突破了浅显的心动，在今晚，对心动的领悟和心疼还有天然的保护欲混合在一起，让李尽坚定了想要一直守护她的想法，他萌生出超出预期的责任感，将眼前的这个女孩划入自己的领地。
　　“不会再让你受伤了。”李尽凝视着她的唇角，一半是难看的血瘀，一半是红润的嘴唇，许出此生以来第一个诺言。
　　沈言轻轻地“嗯”了一声，跪坐起来，垂眼靠近李尽，将第二个吻印在李尽的嘴角，这一次李尽没有躲，扭过头轻柔地回应。
　　一颗命运的石子掷入水面，泛起再也切不断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