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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真不懂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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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姜佑麟看见他都状似没看见,陈循枝把他那句“离我远点”的话听了进去,很自觉的在各种场合对他敬而远之。
时间久了,越有意疏远的人只会更加渐行渐远,即使有时陈遂他们去山上围观姜佑麟的赛车比赛,把拿了冠军的姜二围起来庆祝。
陈循枝也是犹豫几下就止住脚步,站在白线后,遥遥远眺那道呼朋唤友、意气风发的桀骜身影,姜二若有所觉抬起头时,他往往已先一步低下头。
陈循枝动了动腿,扶着身旁扶手站起身给姜佑麟鞠了个躬,低着头轻声说道“没演什么武戏,抱歉,破坏了姜小姐的生日,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代我向她转达歉意。”
姜佑麟的目光凝在他的膝盖处,陈循枝僵直着腿站着,这会子膝盖的疼痛感痛入骨髓,他稍一动就猝不及防地吸了口气,生理泪水从鼻腔猛烈往上,直酸上眼眶,化为泪珠摇摇欲坠。
“不自量力……”面前的人丢下这句话离开了。
陈循枝松了口气,可是坐下也需要弯折膝盖,难免再遭一回刺痛,他一时有些进退两难,索性站着不动了。
陈遂瞧着他的眼眶红了,脸色缓了缓,没之前那么难看,向着他的胳膊伸出手来——
咚咚——
有人裹着酒店披巾敲了敲门,她探头看了眼,走了进来。
是被陈循枝救下的女生。她提着一兜东西,期期艾艾的看了眼站着的俊秀少年,又觑了眼陈大少。
陈遂垂下了手,坐回了沙发,似是随意的拿起手边桌上的杂志翻看了起来。
不知怎的,他坐下的声响倒是有些大,隐约有些不满的意味在。
陈循枝暗暗想着“又在生什么气,也不怕坐疼骨头。”
他站在水晶灯下,后窗深绿缀着细闪金粉的窗帘晕在身后,晶莹灯光顺着他的面容泻下,显得下颌线附近的擦伤血迹隐秘又夺目,像是绿幕前锁住的一尊灼艳画像。
他融融一笑,眼里晃动出光点,对女生问道“怎么来这里了?你的伤还好吗?”
崔晓峦怔住了,只望着他却不开口,陈循枝睫毛翕动,眼里浮上疑惑。
她恍若回神,立即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上的暗红指印。开口声音略沙哑,却能听出少女声线“我是来感谢你的,如果,如果不是你——”难堪的回忆涌上心头,她一时难以控制情绪,捂住脸哭了起来。
除了记忆里母亲的眼泪外,陈循枝从未见过其他女孩对着自己哭,他有些慌乱,下意识想往前走、去给她递纸巾。
啪!
杂志被随手丢在了沙发上,陈遂一把抓住了陈循枝的胳膊,挡在了他身前。
他低下头,面上阴影深重了起来,语气冷硬 “你的感谢是最没用的事后自我安慰,难道你来是只想让他接受你的谢意?好让自己心安理得的继续软弱下去?”
他讥笑了两声 “崔小姐,我知道你反抗过,可你也看到了结果。难不成你还指望下一次也和今天一样幸运,会有人冲上来救你?你也不小了,该明白些道理,权势掌握在你父亲和那个傻、败类手里,他们自然可以随意掌控你。”
“要么就离开崔家,夹着尾巴滚得远远的,可你不能保证不会被崔家人抓回去;要么就去争去拿你该拿的东西,自然不会再有人敢轻视你。也不会有人敢拿你当个花瓶一样随意处置,不是吗?”
陈循枝站在原地,静静听着陈大少对崔小姐说的话。他隐在陈遂身后,缓缓牵起了一丝怜悯可悲的笑。
陈大少这番话不错,可他忽视了一点,面对盘根错节的大家族,在个人羽翼未丰之前,过早显现出锐气只会让那些人觉得自己被挑衅,翻手为云就可以轻飘飘碾去。
要么就积蓄力量、暗渡陈仓拼死一搏,要么就提前谋划,抹净痕迹,远走高飞,彻底和这个异人的、纸醉金迷的世界一刀两断。
陈大少出生优渥,他在高处被人捧着太久了,俯视下来看不见他们这样在泥里挣扎的人想要离开泥潭有多难。
崔晓峦停住了哭泣,她似是明白了些什么,瞳孔中隐约坚定起来。
她走近了陈循枝,把手里袋子轻轻放在他身后沙发上,又转回来举起手机道“我懂得陈大少的意思,但我感激你的心同样认真,我想,可否加上你的联系方式,如果有一天我能摆脱这样的处境,我想告诉你。”
陈遂手上还拽着男生的胳膊,陈循枝袖口又扯紧了几分 。
男生叹了口气,轻轻拂开了陈遂的手,他伸出自己的手机界面,女生低头扫码发出好友申请。
陈循枝无奈地对女生说道“如果感到力不从心,那不是你的错,你要做的是每天比之前的自己更强,这就是进步。”
崔晓峦对着他眨了眨眼“放心吧,我会的。这袋药品是我问了医生再拿的,希望你的伤可以早些好,还是谢谢你!”
她倒退着向门口走去,陈循枝笑了笑和她道别,女生倏然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还有,希望你也能早日走出画框。”
女生的衣角消失在门后。陈循枝怔了一瞬,低头笑了起来,她这么聪明,竟也看出自己的处境来。
休息室内的气压越来越低,陈遂嗤笑一声,冷冷道“真是感人肺腑的现场,英雄救美、美人谢恩的戏折子让你们演全乎了。是不是还要我为你们两个鼓掌?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加上她?”
他离陈循枝远了些,漆黑外套割出一道冷利的风,背对着他甩下一句“走了。”
陈循枝略有些难堪的站在原地,他的膝盖若是这样走出大楼,怕是要疼死自己。
他摸起沙发上的塑料袋,指节弯折,袋子发出簌簌响声,试着探出脚步。
陈遂怒气冲冲地退回来,劈手甩开了袋子。陈循枝看着洒落在地的药品,深深吸了口气,原以为他最近正常了些,怎知他怎么突然发起疯来。
他默默收回手,准备往前走,手腕却被捉住了。
室内开着暖气,陈遂的手居然有些冰,像块薄荷凉片附在了他的皮肤上,刺激得他缩了缩手,这一下像是彻底激怒了陈遂。
陈遂更用力的抓着他手腕,另一只手一把环住了他的腰,把人打横抱起来。
陈循枝吃惊之下僵住了,就这么被陈遂抱着走到休息室门口,眼看着要到外面了,他才恍然醒神,立刻扶住了陈遂肩头,想要试探着下地。
陈遂黑着脸,箍着他的手更紧了“你长嘴是干嘛的?刚才不是挺能说会道的,膝盖疼不会求助吗?”
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可陈循枝竟诡异地咂摸出一丝关心,他放弃了下地,环着陈遂的脖颈埋了进去,自暴自弃地说“知道了。”
“我错了,哥哥。”
闷软的声音从怀里传来,陈循枝贴着的胸膛震颤了起来。
陈遂深吸了几口气,低头睨了他几眼,男生的乌黑发丝温顺地搭在自己肩颈处,他不慌不忙地抱着人走出了休息室。
走廊很寂静,两壁挂着人物肖像,从文史哲大师走到酒店创始人介绍的牌匾下也只需要几步的距离,仿佛几步之遥就可以走完这些人的一生。
陈遂站住了。
有人站在尽头的窗前,注视着外面的夜景,黑沉沉的窗景,他像是挺括的一笔白颜料,静谧扎在其上。
“佑麟?还有什么事吗?”陈遂笑了,带了点疑问,眉眼却很松快。
是姜二啊,不想抬头。陈循枝闷不吭声地埋着。
那人的目光转了过来,在陈遂怀里轻轻一刮,面无表情的递出手上的礼袋。
“我姐说,她不觉得有被你冒犯到,反倒觉得我们招待不周,让你受了惊吓,这是一点赔礼,里面的膏药可以防着留疤。”
陈循枝愕然抬头,姜佑麟不知道何时已站在他们面前,看得出来不甚乐意,嘴角绷得直直的,那只手向着他伸过来,礼袋直抵在他鼻子前。
“哦好,我没什么大碍的,谢谢姜小姐。”陈循枝动了动,试图去接下。
托着男生胳膊的手抬掌树在了他面前,陈遂先一步接过了礼袋。
姜佑麟收回手,插着兜与陈遂意味不明的眼神对视上。
陈遂扬了扬嘴角“谢了,我们先回去了。”
楼梯间里,发出了呜呜的响声。有人被捂住了嘴,半靠在墙角目瞠欲裂。
“裴哥,就这么放过他,有点太简单了吧。”薛成坞蹲在上半截楼梯台阶上,拿着棕色厚实酒瓶敲敲栏杆,吊儿郎当地问。
宴会场上斯文有礼的青年站在平台上,手上松松拿着一杯清冽的酒液,他蹲下身用四角玻璃酒杯拍了拍脚下那人青紫的脸,酒液在杯子里晃动,撞出细碎气泡。
“你知道回去之后,应该怎么做了吗?”青年脸上挂着笑,轻声问。
那人猛然点起头来,因为速度太快了后脑勺砰砰直往墙上撞。
“诶,别弄脏了这的墙,给保洁添麻烦多不好意思啊?”青年抓住了他的头发,让他和墙保持了一指距离。那人发胶喷起的发型早已塌陷,乱成一团线麻,邋遢不堪。
“给他松开吧,一会司机找不到主人可不好。”裴郡年站起身,绕开了地上带着酒店标志的毛巾,走出了楼梯间。
薛成坞嫌弃的给男人松绑,一松开人就瘫软在地。
男生皱眉往后退,踩在了毛巾上,低头一看一团血污,又嫌弃地踢到了一边。
男人喘着气“薛少……你放心、放心,我这周、不、明天!明天!就搬离w省。”
薛成坞站在安全出口指示灯下,背着绿光印照得他犹如鬼魅。
楼梯间有气流风窜过,勾起人直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咧牙笑了两下,饶有兴味地扬起眉“明天会不会太晚了,嗯?我看,今晚十二点就很好,是个吉时。你觉得呢?”
男人面色痛苦起来,他爬起来跪在地上“今晚……这……实在是太急了,我的股份还要处理时间,您看能不能再宽限一点?”
薛成坞弯腰轻轻放下了酒瓶,他踹了一脚,厚实的玻璃瓶咕噜噜的滚下楼梯,撞上墙壁,不动了。
他直起身,拿出纸巾开始擦手,状似同情的说“唉,我倒是想啊,可是,我不知道裴哥怎么想啊,他要是想今晚以后再也不要你出现,我觉得也不是很难。”
他把泼了酒液的手擦得发红,敛住了笑容,声音慢下来。
“你敢碰他之前就该想到,为什么除了我们这群人,从来没见过有谁再敢碰他一根指头的,真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