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落空》木咛枫憬

2、回忆

　　夜里，景云睡得恍恍惚惚，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那年的记忆。
　　是一年冬天，他们两家还没闹成这样，过年回家一起吃饭竟也能有说有笑，怪不得给边华春留下后年再回来的错觉。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个这样的老家，一个第一次回就已经是11岁的老家。
　　这边流行吃酒席，大年初一那天，那些他从未见过的亲戚聚在个大酒店一起贺年，他妈很高兴，拉着他七大姑八大姨的叫，让他再也不想再回这过年了。
　　拉拉扯扯有半小时，终于才结束。这时又听妈招呼说：“云云，去带那个弟弟来吃饭。”
　　哪个弟弟？他不禁想。刚才打过招呼的弟弟妹妹好像很多……顺着视线望过去，看见个娃娃样的小男孩被他妈妈拉着，再望向妈，见她兴高采烈地冲那孩子妈点点头，好吧。
　　没想到还没等到他过去，小男孩便一蹦一跳地跑过来，看起来好像很开心。
　　“哥哥，是景云哥哥吧。”小孩抱住了他，星星般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他看。
　　他第一反应是这娃娃的眼睛真好看，爸爸之前带他去科技馆，那晚他从天文望远镜里看到了星空，现在他觉得和这眼睛真的很像。
　　“嗯，一起走吧，去吃饭。”他大哥哥似的拉住弟弟的手。明明只比他大两岁却让他觉得好像自己很成熟了，要照顾弟弟了。
　　父母对他恰到好处的爱让他养成了随性乐观的性格，所以他擅长把他想做的事情做好，而至于那些不在乎的，在脑子里是不占空间的。
　　比如和那些压根不认识今后也不会有交集的亲戚打招呼，叫了半天一个也没记住，弄得爸妈哭笑不得，却也无可奈何。
　　但这个小弟弟他倒是记住了，叫边许。
　　当时边华春和边仲山过年还能同处一个屋檐下住两天。而他们毕竟是年龄相仿的孩子，又都自来熟，一会儿就玩到一起了，景云一个城市娃愣是撒野得像个放牛娃一样。
　　再认识五天后，边许说带他去到一个地方。那时天正下着大雪，冷风吹得凉飕飕的，地上全是被踩碎的冰，很容易滑倒，这样的天压根不适合出门。小孩手里掂着几个刚买的火腿肠，拆开来却不吃，神神秘秘地说：“哥哥，一般人我都不带他来的，你是第一个。”
　　这让原本持怀疑和否定态度的景云瞬间扫除了顾虑，第一个，那还不错嘛。
　　他们走到小区的尽头，藏在小树林深处有一处空房，应该是施工后没拆的原因。里边摆着几个纸盒和碗碟。
　　边许快步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把两只小猫抱在怀里，喂它们吃火腿肠。
　　显然这两只流浪猫被照顾得很好，吃的胖胖的，没一点流浪猫的修养。它们在他怀里乱蹭着，狼吞虎咽。怪不得边许拿了压岁钱其他什么也不买，单买了火腿肠和小鱼干，原来都给小猫吃了。
　　像小猫一样的弟弟，偷偷给小猫送吃的，太可爱了，他当时想。
　　“云云哥，快进来，你来喂喂猫吧。”边许见他定在外面，招呼道。
　　之后每天他们都一起去看猫，善良、活泼大方、可爱，是他对这个弟弟的印象。虽然有时候黏糊糊的，像是要粘在他身上很烦人，但看在他一口一个哥哥上，他觉得自己应该大气地接受这个糯米团子。
　　十几天一转眼就过去，最后一天晚上，他们又一起来找小猫，但今天小孩话很少，他能感觉到他很不高兴。
　　作为大哥哥，他自认为酷酷地问：“怎么了今天，话那么少，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怎么样？”挺像个体贴的大哥哥的。
　　但边许摇了摇头，像是很委屈的样子，说：“哥哥，你要走了吗？你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这不由让他一愣，因为这个啊。感动之下却又让他不由觉得好玩，就想逗一逗小猫。
　　“哥哥是不回来了，那你会忘了哥哥吗？”
　　奈何次小猫非彼小猫，他旁边这只不禁逗，大大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泪水，嘴巴撇了起来，抽涕着说：“我不忘，我不想忘。那你别走了，陪我一起玩吧。”
　　竟然让弟弟哭了，本来他一直自认为这几天把弟弟照顾得挺好，不愧是他，第一次当哥哥就那么成功。结果临要走了，他又把人弄哭了。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哄过什么人，倒不是说他娇生惯养，只是没机会哄。妈妈有爸爸哄，奶奶有爷爷哄，在校期间也一向与同学关系挺好，虽然景云看起来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面孔，但内心是有一些兵荒马乱的，无措之下只能先试试了。
　　“小孩，不哭了，哥哥逗你玩的，我回去后你等一年，后年哥哥就能再陪你过年了，以后每隔一年哥哥都回来，好不好？”
　　小边许听了，却还是不高兴，“可是两年太长了，我会很想你。”
　　景云见状不由笑着说：“两年不长的，弟弟好好学习，每天开开心心的，一转悠，我们就可以见面啦。”
　　“真的吗？云云哥你别骗我。”边许用泪汪汪的眼睛望着他，还是像一只委屈的小猫。
　　“我不骗你。”
　　“这样吧，我送你一个小礼物，这样你看到它就会想起我。”景云是觉得这样做太矫情且很不男子汉但……
　　听了这话，小孩眼里又有了光，连忙答应，好像怕下一秒景云就会反悔似的。
　　思来想去，他把自己最喜欢的飞机模型送给了他，小弟弟说他没去过外地，他希望弟弟长大后能去很多他想去的地方。终究还是少年气性，聊起未来总是单纯的美好与快乐。
　　他看到边许如获至宝地抱住这个玩具，心里也乐滋滋的。
　　“哥哥，我也想送你礼物。”
　　嗯？会送他什么呢？
　　边许说完，轻轻地放下小猫，从口袋里掏出几只蜡笔，用一旁的硬纸板代替画纸，开始画画了。原来是想画张画给他。
　　景云不由凑过去看，弟弟画得很认真，棕色的眉毛微微皱起着，嘴角露出一点笑意。
　　之前听小孩说他很擅长画画，本来以为是说着玩的，但现在看来确实是画得很不错。
　　小小的纸板上是两个小男孩坐在地上看星星，旁边还画了两只小猫。
　　记得当时自己问小孩为什么要画他们一起看星星？结果小孩不假思索地就回答了他。
　　因为星星在天上看人间，星星会看到我们，知道我们在等对方回来。
　　当晚对着星星，两个小男孩用稚嫩的童声约定，他们会在不久的将来再见。
　　然而，已经交换过信物，拉过勾的承诺却没能兑现。
　　彼时，他还是总会后悔，懊恼自己当初把话说得太满，却最终食言。这对两个人都太残酷，就像先是给别人十分的希望，再重重地打碎，这种给一颗糖后又打一巴掌的感觉无疑是痛苦的。
　　往事不可回头，但自那以后景云就再也没有轻易承诺过什么，能帮上忙的一定当面就帮，怕再辜负别人。

作者有话说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