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言》予南

2、下次

　　天亮了，陈度从另一条路走到公交站赶公交去学校，我慢慢的走在街上，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实际上很多时候我的状态都是这样，我也不知道我应该想什么，没什么值得我再花一分精力去想的。

　　到了我家的小区，我躲在暗处看我爸什么时候走，等到他彻底没影了我才能回去，家里大部分时间都只有我和他，他大部分时间会去公司，只有我一个人在家。

　　至于我妈，我很久没见过她了，上次见她是在一个月之前，也许是在哪个酒吧，亦或是在哪个酒店。她很少回来，回来了也只是和我爸吵架，摔完能看到的所有东西，然后灰头土脸的摔门就走。

　　我回到家，酒的味道还没完全散开，味道着实不太好闻，我懒得开窗，径直走进了自己房间。
　　我去桌子的抽屉里翻钱，找出一张一百放在桌面上，随后看着那张钱发起了呆。

　　现在找到钱了也不能马上还给陈度，现在这个样子不可能去学校，就只能等脸上那点伤稍微能见人了后再去学校还给他。
　　于是我在家里待了三天，庆幸的是我爸这三天都没有再回来，我在想这个时候去学校，陈度会不会已经把我忘了。

　　不过他成绩那么好，记忆力应该不会差吧。

　　我去了学校，惯例没背书包，我成绩很差，三天两头缺课，成绩好才是有鬼。去了也不想听课，只想找个清净的地方睡觉，老师的讲课声很催眠，我总是睡得很好。

　　起初老师会把我弄醒，再把我叫去办公室，骂完我之后让我下次不准这样，我前脚答应的好好的，后脚就接着犯。有些时候我有意控制自己不睡，但没办法，我在家多数时候是睡不着的，去了学校自然就困了。

　　老师后来许是知道了我的家庭状况，看到我睡觉也不会再叫醒我，只偶尔在班上内涵我两句。
　　这次来学校只是为了还给陈度钱，我没问过他在哪个班，不过他所在的班级很好找，排名榜上第一位就有，之前从来没注意过，现在要去注意一下了。

　　我自然不会向班里的同学打听，我没那么不识好歹，他们只会嗤笑一声，转身去做自己的事。

　　我来到排名榜前才觉得自己有多傻，都知道他是第一名，怎么就想不到他是一班的？
　　我在琢磨怎么去找他，直接去他们班门口？我们好像也没有熟到那种地步。还是说到放学在门口等他？万一他没有看到我直接走了，那我可能白来了一趟学校。

　　毕竟学校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不愿意经常来。

　　回到教室，我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由于没有人愿意和我坐在一起，所以我没有同桌。上数学课我只顾着纠结如何把钱送过去，下课铃一响我还是动摇了，有什么好纠结的，把钱塞他手里直接走人就行了。

　　高三在三楼，在这之前我从来没上过三楼。我穿过人流走到一班门口，犹豫着往里探头找陈度的身影，我如愿找到了他的影子，坐在第一排最左边靠窗的位置，他旁边的位置是空的，抽屉里也没有书。

　　很明显，他也是自己一个人坐的。

　　我有些时候觉得他和自己还挺像，在很多方面都这么觉得，原来第一名也会不受重视吗？第一名也会不受同学欢迎？

　　我踌躇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拦住了一个男生:“你能叫一下陈度吗？”

　　那男生往我身上扫了一眼，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脸上的伤并没有完全好，于是我后退了一步，看见那男生皱了下眉，说:“知道了。”

　　我等在门外，看见陈度抬了下头，放下笔，朝门外走来。
　　陈度面色如常，他比我高半个头，垂眸时眼神都是温润的:“怎么了？”

　　他出口的话太过自然，让我生出一种我们已经认识了很多年的错觉。
　　我把口袋里被捏的皱皱巴巴的一百块拿出来递给他:“医药费。”

　　陈度的眼睛从钱往上移动，看见我的手，又顺着我的胳膊抬起眼皮，没什么情绪的说:“不用。”

　　我不习惯欠别人什么，何况是个认识没多久的人，我皱了下眉，有些不知道要如何组织语言让他收下钱。
　　说很多话对我来说很难，在我的计划里没出现陈度不要医药费这种可能，我的预想中是给了他，他就立马收下，随后我离开，再然后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陈度看着我的眼睛，很淡的笑了下:“实在要赔，要不你陪我吃个饭？”

　　我很诧异他提出的这个要求，一方面是他居然想和我这种人一起吃饭，不怕被别人一起骂吗。另一方面则是他们才见过两面，好像不是能一起吃饭的关系。

　　在他温柔的目光下，我才意识到他原来不是在开玩笑，我点头，说:“好。”

　　那一百块他还是没收，说我的药没那么贵。
　　与我预想中的计划脱了轨，现在的我本该在翻墙出去的路上，现在却因为答应了陈度一起吃饭，就鬼使神差的往教室里走。

　　我很久没完整的听完一上午的课了，也算不上听，仅仅是一个上都待在教室就已经很难得。

　　大多数时候我都是课上一半就找机会溜走了，溜到什么地方看当天的心情，可能是去学校后的小吃街，报复性的吃一些东西。又可能是去网吧，不管不顾的打一晚上游戏，第二天在桌上趴两个小时，随后又开始握住鼠标。

　　这样的生活我过了很久，几乎是我生活的常态。

　　上午最后一节课上完，我遵守约定在楼梯口等他。
　　高三的学业很繁忙，下课都比我们晚几分钟，我双手插兜，垂着眼看着自己的脚尖。

　　大概又过了几分钟，有一双白球鞋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抬起头撞进他的目光里。

　　又是那双温润无害的眼睛，经常好看到让我失神，我顿了两秒才开口:“我们……走吗？”
　　他那一双眼眸弯了弯，说:“走吧。”

　　我的饭卡没怎么用过，想着那一百块没还回去，给他刷饭卡应该可以吧，我准备默不作声的替他买单，结果被他默不作声的抢了先。

　　我跟在他的身后低声说:“我不想欠你的。”
　　陈度的步子顿了下，我的额头抵上他的肩膀，我下意识后退半步，看见陈度转过身垂下眼皮看我，淡声说:“我没说过你欠我的。”

　　这样的陈度很锋利，不像眼眸带笑那般温柔了，我点点头:“下次我请你吧。”

　　出口后我愣了愣，我明明连学校都不常来，居然就脱口而出跟他谈了下次。

　　想收回显然已经来不及，因为面前的人牵了牵唇角，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