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到暴躁小叔了》梅二两

23、第 23 章

　　次日中午十二点，火车到了重定站，孙昱哲见易扬的状态还不是很好，便没有带着他去挤公交，他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等易扬上去后自己也矮身坐上去。

　　孙昱哲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后，掏出手机在按键上摁了一会儿，给小玲编辑了条信息——我回来了，你今晚不用去网吧。

　　刚把手机放下，从掌心中传来一连串的震动声，孙昱哲垂眼去看屏幕，上面写着：

　　孙哥！

　　你终于回来了！

　　我好想你！

　　孙昱哲笑笑，这姑娘居然激动到把一句话分三个短信发，心想自己没来之前她是怎么熬过晚班的，靠意志力吗？

　　回到小区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孙昱哲掏出钥匙捅进门锁，“咔嚓”一声，他推开了门。

　　这里严格意义上也算不上他的家，但比起长青的易家和港口的宿舍，他更能在这里找到家的归属感。

　　“累死我了，”孙昱哲把书包扔在茶几上，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想吃什么？我订个餐吧，不想再动了，你把玄关上的外卖单拿过来。”

　　易扬停在门口半天没有动静。

　　“嗯？”孙昱哲转头看他，“外卖单，你不饿吗？”

　　易扬“蹬蹬蹬”地跑到电视柜前，但那里没有电视，只放着一个鱼缸。

　　“怎么了？”孙昱哲站起来，一边朝他走去一边笑着说，“一回来就看鱼……”

　　他的嘴巴还保持着说到鱼的口型，愣了半天撅着的嘴才放松下来。

　　那个四四方方的鱼缸水面上漂浮着一只蓝色小鱼，原本半透明的身体此时变得惨白，尾巴还是漂亮的靛蓝色，却失去了银色的光彩。

　　他们离开了七天，这七天没人喂食，饿死了一条鱼。

　　“我去拿鱼食，”孙昱哲想着不能饿死其他的鱼，刚说完就反应了过来，鱼食就放在鱼缸的旁边，“就在你手边，喂点儿吧。”

　　易扬伸手进去捞起了那只蓝色小鱼，搁在掌心里。

　　“哦对，”孙昱哲看着浑浊不清的水说，“是不是要先换水啊？”说着他往卫生间走去，换水的那些抄网工具还有之前淘汰下来的鱼缸都在那里头。

　　“先把鱼捞起来放这里吧，”孙昱哲从卫生间里出来，一手拿着鱼缸一手拿着抄网，“那个鱼缸我拿去洗一下。”

　　他把抄网递给易扬，但易扬没有接，还看着手心里发呆。

　　“易扬？怎么了？”孙昱哲弯腰把鱼缸放在电视柜上，转头去看他。

　　易扬捧着小鱼，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

　　孙昱哲顿时吓了一跳，张桂容从离开到过完头七，易扬期间都没有哭过，这会儿却对着一条死去的鱼掉眼泪，他安慰道：“没事儿啊，这鱼多的是，你要是喜欢我让你涛子叔叔再带几条回来，十条都行，就怕你这个鱼缸养不下。”

　　“不用了，”易扬的声音闷闷地带着鼻音，伸手接过抄网，“我来换水。”

　　“嗯，”孙昱哲去拿他手里死着的那条鱼，“这个……我拿走吧。”

　　易扬把鱼交给了他，沉默地去捞鱼缸里的鱼。或许是错觉，他把抄网伸进水里的时候，里面的小鱼不像以往那样灵活的躲避。

　　“我不该养它们的。”易扬轻声说。

　　“什么？”孙昱哲拇指和食指捏着死鱼的尾巴，“我跟你说，这是个很正常的事儿，有人养死狗，有人养死猫，鱼跟它们比就更不好养了。”

　　“如果我一开始没养它们，它们也不会死，”易扬把金鱼捞进旁边的鱼缸里，“是我拖累了它们。”

　　“你是不是忘了这些鱼是谁弄来的？”孙昱哲用手指着鱼缸里的鱼细数道，“那个是我买的，那个是我让涛子拿来的。”

　　“你是因为我。”易扬说。

　　孙昱哲啧了一声：“你钻什么牛角尖呢，非要往自己身上揽错是吧。”

　　“是我的错，”易扬说，“我不该来重定的，如果我没来的话你就不会给我买鱼，奶也不会不吃药，她也不会摔倒。”

　　“等等，”孙昱哲没理清这之间的逻辑关系在哪儿，“我说了跟你没关系，是她要把你送走的，你一个小孩儿她一个成年人你能做什么干预她的决定，你说不走就能不走啊，而且是我把你带来的，我是不是也有错？”

　　“我不想回去了，”易扬看着挤在小鱼缸里的鱼，哭着说，“后来我就不想回去了，我觉得重定比长青好，你也好，我就不想走了……”

　　孙昱哲心情有点复杂，这还是易扬第一次明确表达说“小叔好”，虽然用的是后悔的语气，但他内心还是升腾出一种身为长辈的骄傲感。

　　孙昱哲五味杂陈道：“就算你回去了她也会把你再送过来，”他伸手在易扬眼睛下面搓了下，抹去他的眼泪，“要不要我帮你洗鱼缸，那几条鱼在那个小缸里都要打架了。”

　　易扬摇摇头，站起来弯下腰，双手抱起鱼缸往厨房里走。

　　孙昱哲叹了口气，捏着死鱼的尾巴走进卫生间，停在马桶旁边。他的目光在排污孔里停顿了一会儿，想了想又放弃了。接着走出去在客厅里晃悠了一圈，视线几次落在垃圾桶上，还是拉开门走了出去。

　　孙昱哲把鱼埋在了楼下草坪里面，埋完后自己又乐了起来，心想鱼也会入土为安吗？

　　不过下来了也不用叫外卖了。

　　孙昱哲拎着两份盒饭回去的时候易扬已经给鱼缸里换好了水，几条小鱼正生龙活虎地浮在水中抢食吃，但客厅里没有人。

　　他本来打算让万涛再带几条回来，后来想到要是死一条易扬就要哭一次，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走到易扬的房门口，伸手推开门，朝里面喊了一声：“易扬？”然后抬脚走了进去。

　　易扬在床上躺着。

　　孙昱哲走近，站在床头看他，易扬闭着眼睛睡的很安稳，只是眼睛红红的，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迹，估计是哭着睡过去的，醒来眼睛可能还会肿。

　　孙昱哲看他睡的沉就转身走了出去，易扬在长青没怎么哭过也没怎么睡过，这会儿释放了情绪就让他好好睡吧。

　　他独自在客厅里吃完了一份盒饭，又去卫生间洗了个澡，最后也去房间里补觉了。

　　手机闹铃响的时候孙昱哲艰难地在床上坐起来，愣了五分钟才下了床。

　　客厅里一片漆黑，外面天色已经大暗了，他借着从阳台上照射进来的光线，摸索着拍开了客厅里的灯。

　　“啪”的一声，光线照亮了客厅的每一个角落。

　　孙昱哲看过去，茶几上的另一份盒饭还没打开，保持着他睡前的状态。

　　易扬一直没起床？太能睡了吧，一天都没吃饭了……

　　孙昱哲走过去推开了他的房门。

　　“易扬？”他拍开了房间灯，走到床头看着他。

　　易扬躺在床上熟睡着，甚至姿势还跟下午的一模一样。

　　孙昱哲坐下来，伸手拍了拍他：“易扬，吃饭了。”

　　易扬纹丝不动。

　　不对劲，这么大动静都没醒，孙昱哲又伸手去拍他的脸：“易扬。”

　　手指接触到皮肤的那刻就感觉手上的温度不太正常，孙昱哲手掌往上，去摸他的额头。

　　有点烫手，基本确定易扬是发烧了。

　　“易扬，醒醒。”孙昱哲双手抓着他的肩膀，用力地晃了晃。

　　易扬被他摇的眼睛睁了条小缝，再想睁却怎么都睁不开了：“小叔，我很困……”

　　“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孙昱哲看着他肿成核桃的眼睛拧紧了眉毛。

　　“不去，”易扬重新闭上了眼睛，嘴里咕哝着，“我想睡觉。”

　　“不行，人都要烧傻了。”孙昱哲说。

　　易扬没有给他回应，像是重新睡过去了。

　　“易扬？”孙昱哲拍拍他的脸，“别睡了！”

　　易扬不耐烦地把头撇向了一边，翻了个身背对他。

　　“哎！你……”孙昱哲看了他一会儿，确定易扬是不会再醒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欠了你的。”

　　虽然易扬不想去医院，但他也不能让易扬就这样自生自灭地睡下去。孙昱哲从房间里出来给小玲打了个电话，让她再去上一天晚班。

　　可想而知，电话那头小玲痛苦的嚎叫声简直能隔着电话线震穿他这边的整栋楼层，孙昱哲以免耳朵受罪连忙挂断了电话。

　　他去小区旁边的药店买了退烧药和体温计，想着帮易扬先把烧退了再说，没效果的话明天就要把他弄去医院了。

　　他急匆匆地回到家，从客厅里接了杯水走进易扬的房间，放在床头柜上。

　　孙昱哲在床边坐下来，伸手摸向易扬的额头。

　　“易扬，”他推了推易扬的肩膀，“醒醒，起来量下体温。”

　　易扬背对着他没有动静。

　　孙昱哲俯过身子去看他，低头打量了下，易扬这个姿势也挺适合量体温的，便没叫他了。

　　他从盒子里拿出体温计，在空中甩了几下，确认了下度数没问题从易扬的领口把它塞进去。

　　易扬这病来的又凶又急，这几天也没见他有着凉的迹象，最大的可能是情绪大起大落，着急上火了。

　　孙昱哲静静地等了十分钟，从他腋下拿出了体温计。

　　38.6摄氏度。

　　确实发烧了。

　　孙昱哲把体温计放回盒子中，伸手去拍易扬的脸：“易扬。”

　　他手上加了点力道，易扬不堪其扰不耐烦地哼唧了一声。

　　孙昱哲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朝自己扳过来：“吃药。”

　　易扬转过身，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只是还是条小缝。

　　孙昱哲趁机从铝箔板中抠出一粒退烧药，塞进他的嘴里。

　　一入口易扬的眉毛马上就皱了起来，大概是嫌弃药太苦了。

　　“喝口水。”孙昱哲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过水杯，把它递到易扬的嘴边，另一只手放到他的后脑勺去扶他。

　　“咳咳……”易扬喝了两口就把头转向一边。

　　“睡吧。”孙昱哲看他已经咽下去了，把他放下来。

　　易扬重新闭上了眼睛。

　　孙昱哲笑了笑，活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伺候别人，一通折腾下来自己也口干舌燥的，他抬手喝完了杯子里剩下的水。

　　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孙昱哲准备离开，刚刚站起来，就听见易扬小声地咕哝了一声。

　　“什么？”孙昱哲低头去看他。

　　易扬的脸被烧的潮红，呼吸急促眼皮不停地颤动，像陷入了某种梦魇，他嘴唇翕动又叫了一声。

　　孙昱哲这次听清楚了，他叫的是爸爸。

　　爸爸。

　　孙昱哲坐下来，把手中的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他伸手去拍易扬的脸：“易扬？”

　　易扬猛地睁开眼，抓住了他的手。

　　“醒了？”孙昱哲说。

　　“爸爸，”易扬的目光没有焦点，意识看起来也并不清醒，他又说了一句，“我好想你。”说完从眼角滑落了一滴泪。

　　“嗯，”孙昱哲心里泛酸，暂且认下了这个称呼，“睡吧。”

　　易扬应该是烧糊涂了，眼睛糊着一层泪水，看着他的眼神让孙昱哲心里不太好受，可怜兮兮的。

　　“睡醒了就好了。”孙昱哲说。

　　易扬慢慢闭上了眼睛。

　　孙昱哲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回来，却没成功，易扬紧紧地抓着他。

　　“你是醒着还是睡着啊？”孙昱哲轻声问。

　　没有得到回应。

　　“得了，”孙昱哲笑着说，“今天我就当你爸爸一回。”

　　他双脚蹬掉鞋子，从易扬身上跨过去，在他旁边躺了下来。

　　孙昱哲看着天花板，感受了下身下弹性十足的床垫，比他的床舒服多了。

　　爸爸。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半坐起来撑着身体，伸手拍灭了房间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