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至冬逢》泠元芙芙

3、第 3 章

　　课上到一半陈暗就提早走了，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余溯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死了再也见不到人了。

　　陈暗走了后余溯源的处境就好了很多，没有人上课在丢他小纸团了，下课也没人堵他了，毕竟有钱有权的是陈暗不是他们，说白了就是狗仗人势。

　　今天是冬至，但是阳光意外的温暖，余溯源抬手遮着太阳又走去了原来的那家奶茶店。

　　毋庸置疑的是余溯源惊为天人的脸，在逆着光的落地窗前泛着耀眼的光芒，少年垂着头玩手机，堪称完美的侧脸引的周边频频侧目，更有女生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是那双匀称手指中把玩着的那个手机。

　　被关注的人好似完全不在意周围投来的目光，只一味的看着手机上的显示的机票，上面显示的目的地是去往M国。

　　手机屏不断熄灭又不断亮起，看得出来手机的主人非常纠结，最终在不断熄灭又按亮的纠结中手机彻底熄灭了。

　　余溯源叹了口气，抬手遮住阳光微眯了一回，在他看不见的蔚蓝天空中，一架飞机悄然出现，最终消失。

　　时间转瞬即逝，眨眼又来到下午，陈暗依旧没来，余溯源巴不得他不来，今天下午他上的心不在焉，眼神紧紧盯着墙上的时钟，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

　　第2节课是新来的语文老师上，是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年轻女老师，没到上课时间就来了，很安静的在讲台翻看名单，没打扰同学们的下课时间，没过一会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抬起头扫现了一圈教室，又低下了头。

　　上课时间到了后她没让大家起立，做起了自我介绍，名字文绉绉的，简雯书。

　　听到简雯书在说自己的名字时，余溯源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了，他在心里面想着什么，忽然感觉自己被叫了名字。

　　突然被cue一下的人有些懵，没有立即站起来，简雯书又叫了一遍：“余溯源同学说谁啊？站起来让我认识认识。”

　　少年蹙着眉站起来，简雯书笑到：“还真是你呀？人长得好，名字也好。”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江面雾朔离，溯源方始知。”可以问问你的名字是出自这里吗？”

　　霎时全班投来了的目光，余溯源轻轻点了点头，又听见简雯书好奇的声音：“那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哥哥叫余朔离啊？”

　　听到熟悉的名字，余溯源感觉心跳都慢了半拍，在老师期待的目光下摇了摇头。简雯书看起来有些失落的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

　　其他同学见他坐下纷纷转回头，卓然看着余溯源有些若有所思。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身影，余溯源在心里暗暗道：“错了，不是余朔离，是江朔离，不是哥哥，是竹马。”

　　在余溯源垂着头，没看见卓然和其他陈暗的小跟班挤眉弄眼，要是他此时抬头就会看见与平常他们要戏弄自己时一样的眼神。

　　桐州的风景向来很美，是绝佳的旅游胜地，为了旅游业的发展文旅局将绿化做的非常到位，路边随处可见的高大乔木，在阳光的照射下随手一拍就是美图。

　　车窗外的书影不断后退，车内只有纸张不断翻页的声音，驾驶座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男人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眼在窗边看书的高大少年。七年了，少年长大了很多，五官随父，长得很是立体，像是博物馆珍藏的雕塑一般。不笑时淡漠疏离，将父亲的气质学了个十成十。

　　真是弹指一挥间，物是人也非。司机不由感叹。

　　感叹还没完就与那双深沉的眼睛对上，司机匆匆移开了目光，不敢再看。

　　“简叔呢？”少年合上书问道。

　　“他回去收拾了，虽然有人定期打扫，但是他说怕少爷住不习惯，要重新回去布置一下。”司机回道。

　　又是一阵无言。

　　少年过了会又道：“小圆他……”话到嘴边才反应过来，司机可能不认识这个人，于是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某位正在劳碌的管家。话没说全，司机有些没听清，不免疑惑，啥圆？？

　　虽然少年不再往下说，但是司机还是在脑子里想了想，在等红绿灯时看见旁边并肩走的男生时顿时恍然大悟。

　　“少爷说的是不是以前那个经常和少爷您一起走的那个小男孩？哎呦少爷你不知道，当年你走了后城东那块地方出了好大一桩事，那小男孩后面来找过你。我当时碰巧去停车，就和他说你去了国外，那少年听了以后还不信非要等一会你才肯走。”司机看着红绿灯说道。

　　少年的手从手机上移开，听到司机说的话，敏锐的捕捉到了几个字眼，问道：“城东那边出了什么事？”

　　司机想了想，道：“这可就不知道了，那事闹得挺大的，后面好像被压了吧。”他忽然问道：“少爷你不知道？”

　　少年摇了摇头，沉默的握着手机。

　　“哦对了，我记得他好像来了挺多次？我想想啊……”司机边开车边说着，越说越起劲。“他前不久就来过吧好像，不过也挺有意思的，他每次来的时候眼睛都红红的，像哭过……。”

　　司机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声音也越来越小声，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的看向后座上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的少年，讪讪闭了嘴。

　　少年垂着头，修长的手指最终划开屏幕，给一个备注为简叔的人拨出了电话。

　　……

　　另一边的余溯源终于熬到了下课，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简雯书忽的叫住他：“溯源你等等，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老师拜托我想回家啊……救命。

　　和大多数人一样，余溯源很讨厌去办公室，他不想去见到那些披着人皮装作道德君子的怪物。

　　看着余溯源和简雯书离去的身影，卓然和其他陈暗的小跟班面面相觑，相视一笑，慢慢走近了余溯源的座位。

　　办公室里简雯书招呼着余溯源找个地方坐，自己捧着茶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很清甜，又有美男相伴，真是快哉快哉。

　　看她慢悠悠的，余溯源直接开门见山问道：“老师你找我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简雯书听他开口吃放下茶杯道：“我就直接问了，余同学你愿意当我的课代表吗？我看了一下你们班的成绩，你们班的课代表……卓……然？”她有些不确定的说，显然不记得人家的名字，接着又看向余溯源：“成绩比你低了不少，虽然成绩不代表人品，但是我还是希望我的课代表成绩能拿得出手一些。你觉得呢？”

　　“我都可以，看老师安排。”

　　话是这么说，但是很委婉的语气，听得出来，他不是很想当课代表。为什么？一个原因是会得罪人，另一个原因就是麻烦。

　　简雯书当然听得出来，但是她仍是笑眯眯的道：“那就这么定了，我明天会在课堂上公布这件事情。”话锋一转，她又道：“其实我听过很多余同学的传闻，比如被学校的公子哥看上这件事情……又比如上一个老师被迫退校等……。”

　　“老师如果好奇我们学校有贴吧，您可以自行查看，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说完也不等简雯书反应，径直走出了办公室，走的时候不忘拉上了门。

　　仍坐在办公室里的简雯书笑笑，就这个脾气，真不知道哪好了，那人怎么就喜欢他呢……

　　离教室越来越近的余溯源听着里面传来的嬉笑声感觉不对劲，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从走廊的窗户可以看到一群人正围着自己的座位干着什么。有个人转头时看到余溯源还拍了拍卓然，对方不以为意的耸耸肩。

　　透过人群的空隙，余溯源看清他们是在自己的课本上写着什么，他走过去，快靠近时卓然一群人也都站起，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卓然噗嗤一笑：“哟余同学回来了，正好，我们看见你的课本上有些单调，帮你加了点小创新，不感谢一下我们吗？”

　　蹙眉眯着眼，余溯源看清了课本上写的字。“孤儿”、“你姐姐呢”、“你姐姐不要你咯”、“你姐姐和人跑咯”等落款无一例外都落在旁边很秀气的一行字旁，字很多，他就认得出来那些，但毫无疑问都是围绕着他姐姐写的。

　　有一行分外显眼的红色:你姐姐死了吗

　　看着那秀气的寄语旁格格不入的字，握着的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在周围几人的嘲笑声中挟着风声一拳打了带头笑的最欢的卓然脸上。

　　众人始料未及，没想到余溯源会直接动手，脸上的笑都僵住了。随着卓然的闷哼声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扶起他。

　　有个小弟冲上来想打回去，但他们又不是陈暗，没有经过专业的格斗训练，打他们余溯源还是可以的。

　　但是余溯源忘记了这些人的阴险，脑后结实的挨了一拳。

　　忍着剧痛，他反手招呼了那人一下，几人打的有来有回，虽说双拳难敌众手，但奈何几人都是小卡拉米，主力军都追随陈暗去了，最终都没讨到什么好，脸上带着明显的淤痕的几人扶着卓然瞪着余溯源，对方见他们停手也不再动手，慢慢退回座位收起课本，在看见那本被他们写的字最多的课本时眼中是肉眼可见的失落。

　　卓然看见余溯源捧着那本课本待了会才放下就知道自己这顿打没白挨。

　　没错，他是故意的。陈暗说过余溯源很宝贵那本生物课本，上面有一段秀气的字，不知道哪个野狐狸精写的，卓然觉得可能是他姐姐，看这反应，还真是。

　　余溯源觉得脑子愈发昏沉，眼睛有些酸胀，强撑着离开令人作呕的教室，步伐踉跄的走出校门，扶着头没注意看路，迎面撞上一面结实的肉墙，他下意识的道歉：“不好意思啊。”

　　对方没说话，余溯源晃了晃脑袋侧身让了个位置给人家过，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对方身上的香味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

　　眼见那双运动鞋没有移动，头顶的目光如炬，余溯源迟钝的抬起头，眯着眼抬头看向对方，视线对焦的那一刻，对上熟悉的眉眼，他有些呆愣的扶着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熟悉的脸上带着温的笑，在看见他脸上的淤青时皱了皱眉，与记忆中稚嫩的声音不同，在耳边响起的是语调低沉的声音。

　　“怎么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打架了？”

　　余溯源还是呆住的状态，他以为是错觉，但脸上传来的温热的触觉告诉他这不是梦。

　　张了张口，比到了嘴边未曾说出口的千言万语先流下的是眼中的泪水，江朔离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抬手抹了抹余溯源眼边的泪水，哄到：“不哭了不哭了，是没打过人家吗？没事的没事的，我帮你报仇好不好。”

　　熟悉的语调，未曾变过的、久违的关心。

　　余溯源紧紧攥着脸上的手，脸上泪水不断。今年冬至的太阳很暖，但是不及这人手里的万分之一。

　　在校园文最容易发生的校门口，许久未见的春冬终于相逢。

　　黑暗袭来，余溯源晕了过去，眼边还有晶莹的泪珠。

　　这一次倒下时接住他的不再是冰冷的地板，而是强劲有力、带着炙热温度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