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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人造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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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梦境被约翰流着血泪的面容所充斥。
约翰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喜欢这双眼睛吗？那就挖出来吧。”
“我送给你。”
“其实我也在看你，观察你，爱你。”
声音扭曲了，像是从无底的深渊里传来，约翰反复低语：“你爱我吗？”
梦里的世界开始崩解。
所有的东西都化作水，像泡沫一样迅速消失，连同约翰的身体。
皮肤从肉里剥落，暗红色的血液如泉涌般溢出，染红了周围黄色的脂肪，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腥味。
在那个血腥的爆炸里，约翰的身体碎裂开来，像书中描述的烟花，四散的血与肉堆积成令人无法描述的画面。
“我”站在废墟中，不由自主地伸手舔舐那些依旧带着热气的血迹。
铁锈和腥味交织，那是死亡的气息，却充满了生命的力量——鲜活、充盈，令人陶醉。
“我”在吞噬，贪婪地吞噬属于“他的”气息。
“啊！”尖叫声撕裂了梦境。
吉米猛地睁开眼，梦的残影依然未散。
房间很安静，没有血与肉的烟花，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地上散乱的书籍与纸张。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吉米无法接受现实，可是他不想再逃避。
看了一眼床边的画，心想。
道歉吧。
看着乱糟糟的地板，他决定先整理房间。
一本本的书被堆放得整整齐齐，旁边的纸条被小心收好，或许下次，它们能提醒自己曾发生过的事。
那幅画，不想拿下。
吉米喜欢它。
画里的眼睛非常有神。
现在的吉米并不像纸条上写的那样狂热于约翰。
他喜欢美好的事物，关于爱，几乎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如何说出那么多感人的话。
但又不知为何，再次重来后，约翰依旧是心里最重要的人。
或许，依旧是狂热的。
一切整理妥当，吉米找出一块布条，擦拭书上的灰尘。
封面上的灰尘很厚重，一看就是很久没人翻阅过了。
“我在医务室待了多久？”他低语。
思绪回溯，他想起医生的话。
“今天的那颗维生素，你没有领。”
那么，原本应该去领药吗？如果是这样，只待了半天，怎么会积满灰尘？
吉米反复梳理这些琐碎的细节，意识到那些书可能是很久以前看的了，他不是第一次忘记，也不是第二次，已经很多次了。
某一天开始，他就开始重复地遗忘。
每次记住新的记忆后又很快忘记，再一次重来。或者，以前从来没有记住过，这次才开始拥有清醒的头脑。
不管是哪种可能他都无从证实。
背脊一阵寒意，呼吸急促。吉米的手在擦拭书页时不自觉地一抖，布条掉到了地上。
他弯腰去捡，无意间看向床底。一个箱子静静躺在那里。
跪资让双膝磨得生疼，却无暇顾及。他移动过去，将箱子小心地拉了出来。
箱子没有上锁，打开后，里面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他有些困惑，但时间不允许他深思，修女的声音响起：
“孩子们，起床了。”
“三十分钟后，到大厅集合。”
吉米急忙把箱子放回床底，翻找衣柜，换上一套制服。孤儿院的制服看起来还算得体，复古的小西装，皮鞋也是上等货。
穿戴完毕，来到洗漱间。大家的态度依旧恶劣，眼神与话语透露恶意。
自己是一个很坏很坏的人，被责怪是合理的。
吉米这么说服自己。
“让开，晦气。”昨天那个黑发男孩推了他一把，仿佛接触到了脏东西。“你不该站在这里。”
被推到墙边，他鼻尖酸涩，心里满是委屈。但一想到这理应如此，便低下头，细细地说道：
“对不起，请您原谅我。”
那瘦弱的身躯，苍白的脸色，给人一种虚弱、可怜的感觉，加上那种讨好的言辞，让人觉得，欺负了他。
“滚远点，怪物！”另一个男孩瞪着他，逼得他赶紧收拾好洗漱用品，远离了人群。
人不多，吉米决定最后一个洗漱。
这些人里没看到约翰，是还在睡觉吗？
这么想着，约翰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恢复了红润，身形高挑，和其他孩子截然不同。
吉米注意到，约翰的面色最为健康，身材也最为匀称，而其他孩子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都带着几分病态。
没了小怪物，洗漱进行得很顺利。
只是站在后面的吉米有些焦急，他害怕会迟到，可是这里没人会管他的想法。
终于，所有人都洗漱完毕，吉米来到了水池旁，站在镜子前。
他看了看自己那张熟悉却依旧讨厌的脸，匆匆地洗漱好，情绪低落，跟着同样迟到的人跑向大厅。
修女拿着计时器，指挥迟到的孩子站到一边。
都是些很小的孩子，十岁的孩子里只有吉米迟到了，而且这里的孩子最大的年龄就是十岁。
吉米和一堆比他小得多的孩子站在一起，又惹得底下的孩子笑了出来。
修女没有阻止他们，大厅中央的屏幕亮了起来，影片播放，大厅里安静下来。
吉米目不转睛地看着。
“2060年，由于核事故，全人类患上了一种由辐射诱导病毒引发的‘再生性贫血综合症’。”
吉米没有完全理解这些话。
影片还在继续。
“该病毒攻击人体骨髓中的造血干细胞，导致红细胞与血红蛋白生成能力的衰退。患者表现出持续乏力、头晕、心跳过速等症状。”
想了好久，吉米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也是贫血的。
“唯一有效的治疗手段是定期输入新鲜血液。”
画面里冷漠的旁白继续道。
吉米心里一阵空荡。
血液，补充血液，他才可以继续活下去……
“每次输入的血液或替代物可以支撑患者生存28天，之后贫血症状会迅速恶化。”
这句话在吉米脑中回响了几秒钟，然后又沉默下去。
曾经，或许有过无数个28天，重复，消逝，模糊在记忆的边缘。日复一日，它们总在指尖溜走。
影片没有结束，但停止了播放。
安洁莉娜修女面带微笑，语气激动，眼里全是敬佩仰慕。
“孩子们，我们需要血液才可以生存对吗？”
“是！”孩子们回答道。
“但是，我们不能使用同类的血液，这是违反道德的！”
台下的孩子纷纷点头。
“所以，请告诉我，发明了人造血液的那位科学家叫什么名字？”
“安德森?利文斯顿！”
在场的所有人都喊了起来，包括站在人群外的迟到的孩子，吉米也跟着喊了起来。
“我们是靠谁才能活下来的？”
“安德森?利文斯顿！”
“很好。”安洁莉娜修女似乎心满意足了。
工作人员开始分发一种绿色的药丸。
昨天的是红色，今天的是绿色。
发药的工作人员穿着白色的制服，脸被口罩遮挡，但无一例外的，眼白都泛着浑浊的黄色。
吉米也拿到了一颗。
他咽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目光难以离开人群中的约翰。
约翰好像也咽下了药片。
什么时候去道歉呢，吉米的心思全在这上，方才的影片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重要。
既然有人造血了，辐射什么的也就无所谓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