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离开我》沉浮舟

2、第 2 章

　　自从程诺十岁那年他爸意外死了之后，没过两年，他妈也跟人跑了。没人要的四十平的老旧的屋子，落在了年仅十二岁的程诺手上。

　　之后几年，出于抚养义务的需要，他妈偶尔会汇点钱给程诺，但数额不多，仅仅只能支付程诺上学的学费。而当初他们给他报名的是全市水平最低的公立学校，只因为那所学校的学费最便宜，没人管的孩子被一股脑的扔了进去，即使这还需要额外交一些住宿费。

　　程诺没有那么多钱，住不起，成了走读生，上下学走路至少要花费两个小时。每天天都黑了才到家，把东西放好，又走到隔壁敲响奶奶的门。

　　虽然不是亲的，但奶奶对他就像对亲孙子一样，给他饭吃，对他嘘寒问暖，多亏了奶奶，程诺才能活到现在。

　　“小诺。“一只手伸到程诺的眼前晃了晃。

　　“！”骤然思绪回笼，程诺怀里被放上了几个被装的鼓鼓囊囊的袋子。

　　“奶奶，这太多了，还是……”

　　“小诺，这是奶奶的一点心意，都是家里种的蔬菜和水果，不值几个钱，你还是收下吧正好奶奶也吃不完。”

　　奶奶态度坚决，程诺推脱不过，最后还是收下了。

　　“那我先回去了，就不打扰奶奶了。”程诺站起来，弯腰伸手轻轻抱了抱奶奶。

　　“哈哈，好，没事多来奶奶家坐坐。”放在程诺背上的手拍了两下。

　　“嗯，一定。”

　　郁桂兰看着程诺出门的背影，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可怜的孩子，自从妈妈跟人跑了之后，过得更不好了。以前每次来她家里的时候，身上总是会有多多少少的淤青伤痕。问他，也总是说没事，问他疼吗，也总是低着头说习惯了。

　　要说他妈妈也真是狠心，明明还是个不大的孩子，刚成年，就再也没有汇过一笔钱过来。这孩子也懂事的让人心疼，身份证一到十八就到处找兼职，不管是脏活累活，只要能赚钱的他都做。靠着这点微薄的薪水和奖学金，才好不容易上了自己想去的大学。

　　当初那个攥着衣角低着头站在她门口的小孩，说着“奶奶，我什么活都能干，可以给我口饭吃吗？“，现如今，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回到家里的程诺，把袋子里的蔬菜都一件件放进冰箱里。放到最后一样的时候，突然有个被黑色塑料袋包裹着的东西掉到了地上，程诺弯腰捡起来。

　　心里隐约猜到了些，但程诺还是揭开了，继而静默地看了会儿，又慢慢地扎好缠起来，放进一个上锁的盒子里。

　　洗完澡走进卧室的时候，程诺才渐渐有了点实感。靠近桌子，那上面的安眠药罐完好的立在一角，没有散落的药片，也没有金色的胸牌。他拿起桌上的日历，直至今天的十九岁，前面度过的日子都被划了一笔。

　　冬天还没有完全过去，今天还是有点冷的，程诺看着窗外零散飘动的雪花想着。擦干头发，晾了会儿，他就上了床，捻好被子的每一角，渐渐地温度上来，睡意侵袭。

　　一夜过后，外面的雪融了。

　　没有开灯的屋内，光线不足，显得昏暗。程诺站在镜子前把向内卷起的衣领翻折出来，伸手揪着有些过长的头发。

　　看来要找个时间修一修了，太长了。

　　他走到玄关弯腰换鞋，抬头看到柜子上的眼镜。那是一副老土的厚黑框眼镜，当初程诺近视，为了学习不落下，才舍得花一笔钱买下这副眼镜。这种镜框早就过时了，老板一直卖不出去，最后给他的时候没收框架的钱。

　　幸好程诺度数不深，平时用来学习，用这副眼镜就足够了。想到这，程诺出门时，顺手把鞋柜上的眼镜放进了口袋。

　　挤在早高峰的地铁里，程诺只能用力的握紧上边的把手，尽力地稳住身形。

　　地铁上的小屏准时播报着。

　　“近日，据相关信息来源，明科卫兴药业集团现已制作出针对有效缓解躁郁症状的药液产品，并计划与多家企业联合生产。相信在不久的未来，这类病情将会得到很好的控制，对于相应人群和社会安定的影响不可比拟……”

　　听到这则新闻，程诺抬起头来透过眼镜看着屏幕里的现场播导员在与那家药业集团交涉。

　　“你好王先生，对于贵企业即将研制出应对躁郁人群药物的信息是否确有其事呢？”

　　站在播导员面前的王云飞，一脸自信，挥动带着金扳指的手，神色飞扬地说道。

　　“当然，一切流程我们都在有序地进行当中，我相信这对于整个社会，不应该说是对整个人类来说，这将会是一步巨大的跨越。”

　　……

　　播报还在进行着，只有程诺清楚，王云飞说的那些还都为时过早。直到程诺死前，躁郁症的困扰依然存在着，这么多年根本没有好转。

　　患上躁郁症的概率十分随机，但更多数是由于基因遗传。患病人群发病的方式也会有所不同，但共同点都是身体发烫，有强烈的灼烧感。发作时间不确定，持续时间短则两到三天，严重者长达一个月，若不及时管控起来，恶劣患者将会无差别攻击他人。但只要掌控得当，除此之外，他们对于其他人而言，反而在这个社会更占优势。

　　在智力上，他们的学习能力更强也更快；体力上比普通人更胜一筹，在锻炼之后，体格也会有所差别；同时，能够释放一定的压迫感，这给他们在谈判桌上带来了更大的优势。所以，在上层社会患有躁郁症的人群反而不在少数，现在的许上将许巍岷就是其中之一。

　　没有患病，对于程诺来说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因为像他这样的人，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应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