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华》未筮

25、草木

　　淅沥的雨砸到地上，溅起泥点和水滴，向上看去，过往行人头上或黑或彩的蘑菇撑起，雾蒙蒙黑压压。

　　在得知林聿安也没有带伞后，夏荃试图找场外援助，但刚拨打夏昭鸿电话，耳边就跳出一句“正在通话中。”
　　算了，就知道他没时间。
　　他也不想去麻烦本就忙碌的韩姨，夏荃伸出手感受着滴落的雨点。
　　“也不是很大，等一会还没停就直接跑回去吧”，夏荃甩掉手上残留的水珠。

　　“行，我耐淋，不过小圈你这小身板，穿得还这么少，不怕回去淋感冒？”
　　“怕什么，感冒而已”，夏荃眼见天边雨势渐缓，挎着书包踏出门。

　　外面雨打屋檐的声音把方奶奶吵醒了：“又是谁啊？吵死了，谁？”
　　林聿安见到后，把老人家惊起掉到地上的毛毯捡起来给她重新披上。
　　“您老悠着点，自己不注意身体可怪不得别人。”

　　方奶奶听到这话不乐意了：“嘿，你这小子，我是想起来了，林家的那个……”
　　“对对，是我，那我们先走了，您自己照顾好自己”，林聿安急着和小圈回家，不太想听老人家唠叨。

　　“走吧”，林聿安把外套脱下来披盖到两人头上。
　　夏荃疑惑.jpg
　　“？你拿开，我自己也有外套。”
　　夏荃把头从外套里探出来，然后林聿安又把他的小荷才露尖尖角按了回去。
　　“你本来就没穿多少，要是再把外套脱了，你都能当众裸奔了。”

　　虽然自己这回过来，确实因为不想穿得太浮肿影响到自己的气质形象，但他也不至于脱个外套就是裸奔吧？
　　这人这么守男德，平时怎么看不出来？！

　　“那行吧，用你的”，夏荃把自己的那部分往林聿安那边拉，毕竟是人家的衣服，自己光搭个头就好。
　　只不过，在雨中跑了没多久，夏荃就感觉自己身上的部分越来越多。
　　他眼睛瞥了眼林聿安。
　　林聿安几乎整个身子都暴露到了雨里，撑着外套的手好像只是为他一人所撑。

　　外套上有着一种淡淡的雪松香，也不知道他是用的哪个牌子的洗发水，这味道倒是独特。
　　夏荃这么想着，也出神地问了：“你平时都用哪个牌子的洗发水？”
　　林聿安听到夏荃的问题还有些疑惑：“你问这个干什么？”
　　夏荃道：“好奇。”
　　“家里人自制的，不商用，做来自己用。”
　　“自制？那你们家真的挺厉害的”，夏荃从来没有自己或亲眼见过这种东西的制作，没见过的，就感觉蛮新奇。

　　“等有空我给你试着制一瓶，据说这个洗发水本是无味的，只是用到身上才能产生味道。”
　　夏荃听到这里更感兴趣了：“原来它本来是无味的，那用在你身上就变成草木味了？”
　　林聿安：“嗯？”
　　夏荃“……”
　　完蛋，怎么就把这个说出来了，他不会以为我是什么喜欢闻别人体香的变态吧？？！

　　夏荃感到满头黑线，大事不妙：“我、我是说，经过大雨的洗礼，草木的味道各外浓烈，我就以为是你外套上那个味。”
　　“哦，那你喜欢吗？”
　　喜欢……个毛线啊？这一题好像横竖都不对啊。
　　说喜欢气氛就会变得尴尬，说不喜欢感觉很没情商。

　　天啦噜！！！
　　林聿安看到头脑风暴到CPU冒烟的夏荃，心想这人真可爱，又道：“我觉得你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我很喜欢。”

　　夏荃本在开启小宇宙的大脑一个360°急刹车，他身上有味道吗？他自己这么嗅不出来。
　　“哦，那你挺有品的”，夏荃扯了把头顶的衣服。

　　林聿安顺着他的意又把外套往他那里挪了挪。
　　本就气味浓郁的衣服大片笼罩到夏荃头上，气息变得更加立体沉浸。
　　他整个人好像都浸到这团气息里了。
　　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

　　说是两人共用一件外套，其实也就只有夏荃一人用了这衣服，林聿安则是给他当伞撑了个全程。
　　本来他有个侍卫在身边，理应平安无事到家的。
　　结果，该感冒还是感冒了……

　　“近期因暴雨原因气温骤降，南州将迎来本年度第一次大型流感——”
　　“小圈，这两天还没有入夏，流感还频发，让你先别出去，结果你还是出去得了个流感回来了”，夏昭鸿卧到真皮沙发上看着新闻上主持人严肃地讲述。

　　夏荃打了个喷嚏，用纸檫了下鼻子：“我写作业去了。”
　　“你还写作业去了，你造核弹也不行啊”，夏昭鸿最是了解自己的儿子，“说吧，谁把你请出去的？”

　　夏荃顿了顿，还是开口说道：“林聿安。”
　　“谁？这么多年了，你还跟他联系着呢？”夏昭鸿没有想到夏荃会说出这个名字，沉思反省自己最近是不是对夏荃的事太不上心了，竟然都不知道他跟谁要好。

　　夏荃解释道：“分班后的同学，老弄堂那里的，顺路就一起走了。”
　　“老弄堂？你想起来了？！”夏昭鸿一个激动把手上的遥控器都按错了频道，本来一本正经讲着新闻的界面变成了校园偶像剧里深情告白的名场面。

　　“想起来一部分，还是林聿安帮我想起来的。”

　　电视里女主在这时深情开口：“这都是你我的缘分啊，上天让我遇到你，就是我毕生的福气——”

　　“也没想起来太多，主要就知道了咱们家以前在那里生活过。”

　　电视中男声道：“是的，我们从小就互相爱恋，一同生活。”

　　“然后顺便还知道了我以前就跟林聿安认识，好像玩得还挺好的。”

　　电视内女音道：“你都想起来了？太好了！我们终于，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是啊，终于还是在一起，我爱你！——”

　　夏荃给夏昭鸿说一句，电视剧里面男女主便接一句，简直就是无缝衔接，零帧起手，夏荃实在忍不下去了：“爸，你能先把电视关一下吗？实在不行调个台也成。”

　　夏昭鸿刚才处于一种欣喜与惊讶的多重情感里无法自拔，听到自己儿子在呼唤他，便眼疾手快地摁灭了电视。
　　“所以其实我一直挺好奇，当年这些事，明明也没过多久，我怎会忘得这么干净。”

　　这是夏荃在知道老弄堂时期记忆后一直以来都存有的疑惑。
　　当然他也很惊讶为什么老夏，就是他爸，脸上会露出这么精彩的表情。

　　“这个……小圈，你好奇这事也很正常，毕竟又遇到旧识了，但这话讲起来……可能有点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夏荃接道。

　　反正自己因为早上起来得了重感冒，已经向学校请假一天。
　　夏昭鸿平时日理万机地忙公司里的大小事，这回好不容易逮到他没事在家的时候，可是要逮着羊毛使劲薅。

　　“好吧，看你这么想知道的份上”，夏昭鸿叹了口气，“其实你失忆过一次。”

　　嗯？
　　不是吧，这么老旧的剧情梗怎么突然砸到他头上来了，没想到自己一直觉得已经看烂的剧情设定原来近在咫尺，近到就是他自己！

　　在一番思考中，夏荃还是迟疑地发出自己的疑问：“爸，你确定你电视剧没看多？”
　　夏昭鸿早就料到自己儿子会是这反应：“你看，我不给你说你不乐意，我给你说了，你又不信，这年头，当爹的难办啊——”

　　“老夏你先别打岔，也就是说，我真的失忆过？”夏荃很少当着夏昭鸿的面喊“老夏”这个称呼，除了他情绪亢奋的时候。

　　夏昭鸿“啧”了一声：“好好说话，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啊，能给我几十个亿吗？”
　　夏荃见自己爹这么说了，心里警铃大作，不说还好，一说他更想知道当年发生的事了。

　　突如其来的一记鱼雷轰地他又大声咳嗽了几声，这几声咳得撕心裂肺，直观感觉就差咳出血了。
　　夏昭鸿看到夏荃这样，都开始担心自己儿子还没来得及继承他老夏家家产就因哮喘而终了。

　　“咳，咳咳，所以，所以我当时是怎么失忆的？”
　　看着夏荃这咳嗽都咳红温的样子，夏昭鸿真不敢再继续刺激他了。
　　“你先回屋里歇着，你现在这副模样不像能秉烛夜谈的样子”，夏昭鸿在说这句话时，韩姨扫地正巧路过。

　　见自家小少爷被流感折腾得满面憔悴——当然这里有点韩姨手动滤镜的成分，她也连忙帮着夏昭鸿一同劝阻夏荃先回屋休息，这些陈年旧事以后再说。

　　见连韩姨都掺和进来劝自己休息，夏荃也不想再跟着死倔，便遗憾退场了。
　　当然对于这方面的疑问，他夏荃是记下了，日后再问夏昭鸿，绝不能让他敷衍过去。

　　他这么想着，外面也已日上三竿了。
　　这回重感冒可是伤他不清，一觉睡到大中午不说，醒来后还一阵头晕脑胀。
　　感冒真是这世上最让人难受的病。

　　“叮咚——”
　　谁啊？这个时候发消息。
　　夏荃拿出手机，看到来人后又是纳闷又是惊讶。

　　什么鸟都有：看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