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华》未筮

28、冲突

　　临近月考，实验一班的学生比平时更加认真，上课时都争先恐后把黑板上的干货和老师讲的知识点装进自己的大脑。

　　夏荃直至今日依旧时不时受到各式各样的骚扰，但凭这一点，夏荃就否定了凶手在实验一班的可能。
　　实验一班不会在考试前还干这种无聊且弱智的事。

　　夏荃在又一次掏出桌洞里的塑料眼珠后，陷入良久的沉默——把这些东西拿回家让韩姨摆个摊说不定还能赚点小费。

　　下节课是体育课，三中少见的没有在考试之前占课。
　　实验一班的学生也是人，对于好不容易来得滋润，自然也会抓紧时间享受这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体育课一向很水，围在操场跑完两圈，体育老师就宣布了解散。
　　刚解散没多久，袁绗就扯着几个好哥们聚在一起打篮球。
　　这其中自然包括了他最好的两个哥们——林哥和荃。

　　“小航，你确定要拉我打这个东西？”林聿安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袁绗背后发毛。
　　“是、是啊，林哥。”
　　林聿安：“你忘了上学期的事了？”
　　袁绗沉默……
　　救命，我他妈哪敢忘啊！

　　上学期林聿安在班级内部举办的篮球赛里强占了无数风头，运球、传球、上篮等动作一气呵成，让对方队伍大失脸面。
　　然而那一次袁绗正巧不巧就在对方的队列。

　　投篮归投篮，得分归得分，偏偏以一人之力抵挡千军万马的当事人当时还摆出了拿捏的手势，很嚣张地说了句“so easy”，当场让对方队伍的同学吐血破防。

　　想想那些年被林哥支配的恐惧，袁绗其实还是有点后怕的。
　　但是分完班后，实验一班的体育细胞都太不发达，仅是围着操场跑了两圈就气喘吁吁，一个个好像都身患绝症。
　　袁绗找不到人打篮球，也是被逼无奈。

　　“那个，林哥，你要不然就先让我们几个球？要不有点太打击兄弟们的自信心……”
　　“我不打假球”，林聿安没等袁绗说完便残忍拒绝，“那样太没意思，虽然我觉得依你哥我的技术，让你们几个球你们也赢不了。”

　　他的一番话成功引起民愤，夏荃实在看不下去这人这么猖狂放肆的嘴脸，老母亲操心似地叹了口气。
　　“喂，你们是实验一班的？”
　　三中体育课碰巧时，可能会赶上多个班一起上体育课的情况，比如现在，来自外班的三、四人直线朝他们走过。

　　只不过气氛不太对劲。
　　看着对面班级挂着虚伪的笑容前来问候：“好久不见，夏荃。”
　　夏荃抬眼观察，发现这个为首叫自己名字的人在他脑子里没有太深的印象：“你谁？不熟，别乱攀关系。”

　　对面为首的那人身形不高，体态倒是显得壮实，被太阳晒得黑一块白一块，听到夏荃说的“不熟”后，虚伪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抽了一下。
　　“不熟？你真是可笑啊夏荃，别以为上学期板着个脸装高冷你就真高高在上，万人瞩目了”，那人“呵”了声，“我看你狗屁不是。”

　　两方人对峙的气氛越来越焦灼，空气中两道视线的碰撞，好像隐隐摩擦生成电流。
　　袁绗站到中间的位置感觉自己快被这强劲的电流电地外焦里嫩了。

　　“小圈”，林聿安凑近低语，只是喊了个名字，但夏荃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
　　“真没大有印象，应该是上学期存在感不强的某位同学”，夏荃在见到这位同学喊他名字时，确实感到惊讶。

　　他自小都有点脸盲的属性，在看到这位同学像自己家发达，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要抱大腿的亲戚样难缠就感到头疼。
　　夏荃心想该如何应对眼前的这个麻烦时，就已经有人比他先开口解决：
　　“那个谁，奶牛同学，你对小圈是有什么江湖仇恨吗？想来切磋斗法？”
　　奶牛同学：“……”

　　“去你妈的奶牛同学，老子叫秦磊，二班的，上学期是那个逼的同班同学”，秦磊指着夏荃吼道。
　　夏荃被骂得云里雾里：“你是我上学期的同学没错，所以你骂我干嘛？”

　　“老子骂的就是你”，秦磊“呸”地往地面吐了口痰，“你除了装还会什么？以前你那个逼样我忍了，现在……现在老子他妈再忍就不是男人！”
　　说完秦磊火气冲头，拿起一直揽在腋窝下的篮球朝夏荃的方向砸去。

　　他的这一下，丝毫没有任何顾忌，看这球在半空中飞跃的速度就知道用了他起码八分的力气。
　　这一下打头上怕不是要砸死，夏荃临危不乱，此时还化身弹幕机吐槽。
　　夏荃见对面那个“牛皮糖亲戚”人已经疯了，反应极快地往一旁闪躲，林聿安比他闪的速度还快，一个转身护住夏荃的头往空地里栽。

　　夏荃被林聿安双臂环着不好动身，林聿安垂眸看着他：“没打到你吧？”
　　“没有”，夏荃回答。
　　虽然刚才那一记球确实来势凶猛，但依他的身法躲避，那球也只是虚张声势而已，但看着林聿安比自己还紧张的样子，夏荃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你刚才，是这么打过来的？”林聿安松开夏荃，抓起身边的球掂量着，“或许还能换个手法。”
　　林聿安单手扣球，将球又原封不动附加了些力气击打回去，秦磊“你”了半天没你出来，被一声“操”给打断。

　　林聿安堪称精彩的一击球正中靶心，完整无误地打到秦磊的脸上。
　　本就有着大片晒斑的脸上又多了几片淤青，此人物种从奶牛进化成三花。
　　“林哥正中红心，加十分！”袁绗不怕死地看热闹充当讲解。

　　秦磊被这击球砸得当场昏厥，本来气势汹汹跟着老大来踢馆子的小弟们看到老大的惨状，好汉不吃眼前亏地撂下一句“你们完了”逃之夭夭。

　　“这都什么人啊，马上就月考了不好好复习还来这找事”，袁大解说挠头感慨世界的参差。
　　关于秦磊来实验一班找事一事，周围目击者都屏气观望，不能怪他们怂，只能怪当时气氛过于压抑，很多想劝架的都被这气氛震住了。

　　能考进三中的，大多都是能够管理住自己言行举止的学生，在学校里不常遇到这种拉帮结派、打架斗殴的事。
　　这件事虽没有传播广泛到全校皆知，但在当局的两个班里却是传得沸沸扬扬。
　　对于此事，夏荃这个当局者反而不甚在意，有其他好奇全貌者过来问他，他也敷衍地回句：“我也不清楚。”

　　这事之后被秦磊告了班主任，二班班主任叫几个当局者课间来办公室喝茶，随便又请了蒋校光临。

　　“说说吧，怎么回事？”二班班主任是个爱成绩的势利眼，对于两个实验班的学生一向面目和谐，对夏荃他们轻声细语道。
　　“老师，我只是想跟他们打篮球！但他们把我的脸打成这个样，您评评理！”秦磊附身影帝开始他的表演，期间绘声绘色，跌宕起伏，用一张嘴、两只手和一张脸把自己描述得弱不禁风。

　　“所以你是说，这件事的起因是我们班的学生先来找的事？”蒋妍诗全程都皱着眉头，心想林聿安这人日常确实总是违纪，干出这事也有一定可能。

　　三花脸听到蒋校的总结连连点头，并使眼色让蒋校赶快给他们处分，赶快办他。
　　夏荃和林聿安并肩站到英语组的办公室里，普通二班的班主任教英语，他的对桌坐的就是A姐。

　　“他扯淡，自己煞笔就算了，还带着一群傻帽一起过来找夏荃的事，事都没说明白就上手用球砸人”，林聿安冷笑，“完事还在这装孙子，我看谁都没你会装。”

　　“你颠倒黑白，夏荃上学期什么逼样子那都是有目共睹，他一副自视清高的样子谁看谁不爽，我已经忍他很久了，那球也只是随手一砸……”
　　“我去你妈随手一砸，这一砸可真是巧，正对着夏荃脑门砸，手滑这么离谱？你当我们傻？！”林聿安听不下去三花脸假惺惺的陈词，眉头紧蹙，咬着牙呵斥。

　　夏荃很少见这么认真生气，骂人骂得如此丝滑的林聿安，在他的印象里，林聿安一直是云淡风轻，注重开玩笑解决比吵架解决性价比高的人。
　　看着现在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夏荃感受到自己可能从未了解过完整真实的他。

　　三花脸刚要以“卧槽”开头展开新一轮对骂，就被蒋妍诗一句“都闭嘴”打断攻势。
　　“嘴怎么都这么不干净，需要我给你们几个牙刷洗洗嘴？”蒋妍诗瞪着秦磊，又转向林聿安。
　　“蒋校，我听着他们几个学生也是一时兴起做事冲动，要不就这样算了吧，小孩子间小打小闹得很正常”，二班班主任觍着脸向蒋妍诗陪笑。

　　蒋妍诗并不领这位班主任的笑脸，冷冷道：“这事不解决明白，后期闹大了你处理？”
　　二班班主任听到话头不对尴尬笑笑，又附和着：“对，对对，该解决。”

　　“老师，夏荃之前虐杀过学校后门的野猫。”
　　秦磊摆明不想让夏荃好看，拎出一件足以让夏荃在老师面前降低好感的话题来。
　　“他在南门水池岸旁把一只溜进学校的野猫皮给扒了一大块，那猫活活被疼死的”，说完又觉得这事没有说服力，又补充道，“我亲眼看到的。”

　　夏荃自打进了办公室的门就一直闭着嘴没机会开口，本来想开口怼人的场合都被林聿安一人揽下，他也图个乐得清闲。
　　但就在秦磊开口提到这事时，夏荃下意识眯着眼看向还在向老师倒黑水的秦磊。

　　“……就是这样，我亲眼看到那场面，别提多血腥了，像他这种人，人品上就不行，我体育课时就只是说他两句，球也只是比划意思一下，谁知道那个夏荃旁边的人还真把球打到我脸上了”，秦磊把他的三花大脸凑到两位老师面前，“蒋校，牛老师，您们二位看看我这脸，都破相了。”

　　“夏荃，这事你真干过？”蒋妍诗虽然对学生很刻薄，但对小动物却是出了名的有爱心，据蒋妍诗以前待的学校同学说，他们经常看到蒋校偷偷溜到学校小树林里喂流浪的小动物食物吃。

　　夏荃被问到这里，低着头没有吭声，在其余人没有看到的地方，林聿安瞧见夏荃垂下的手紧握成拳。